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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婉心里一颤,回过神来,顺着夏秋的看过去,光秃秃的柳树上,红色飘带缠绕其间,被白雪覆盖绕在了树枝上,盖住了许多红。
上一辈子柳树上也有红色的飘带,老夫人信佛,黎婉以为老夫人不常出门,将院里的柳树当成了寺庙的许愿树,在红色飘带上写字后绕上去为侯府祈福,听夏秋说起,黎婉不自主的看向老夫人。
平静无澜的脸上因着被人说透了心事闪过一丝忧伤,赵氏此时也震惊,她以为是院里的丫鬟闹着玩挂上去为了好看,不知还有这么一层意思。
老夫人长叹口气,目光变得柔和,语声凄然,“他要强了一辈子,懂他的人并不多,他说娶了我是三生修来的福气……”老夫人好似沉浸在回忆里,眼眶里淡淡蓄满了晶莹,声音变得低沉哀转,“他说有了我才有了家,侯府是先皇赐下的,以前冰冷空荡,我来了,侯府才有了样子,他对身边的人表现得冷冷冰冰,实则心思细腻对谁都关怀备至,他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在院子里种满柳树!”
黎婉跟着擦了擦眼睛,鼻子一抽一抽的,刚开始还能忍着,想到上辈子她做的混事,悲从中来,不由得哭出声来,老侯爷要是知道老夫人是那个结局,会不会心疼当时死得早了没能保护好她。
老夫人侧身,眼眶里的泪水波光盈盈,轻轻拭了拭眼角,敛去了忧思,然后歪着头,见黎婉哭得凄惨,她拿出手帕擦了擦她的眼眶,语声哽咽忍不住揶揄黎婉“多久的事了,有什么好值得哭,活着就好生活着,这么多年了,我一个人也过来了,你要是心疼我,就如你舅母说的般,养好了身子,早日给我生个孙子,要是某天佛祖不让我活了,到了地下,也能给老侯爷一个交代!”
黎婉被牵动了神经,伸手紧紧抱着老夫人的肩膀,“您不会死的,您会长命百岁,不会死的!”
赵氏心底升起一抹动然,“没事说那些干什么,牧隐媳妇要你提点的地方还多,你这么说不是吓着她了吗?”
老夫人说的实话,要不是牧隐小,她早随着老侯爷去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唯一能缅怀他的方式就是每年在他种的柳树上牵一根红色的飘带希望黄泉路上他看得到她在想他。
夏秋也知道自己糊里糊涂的一句话闯了祸,尤其是表嫂哭得那么伤心,夏秋是夏府的庶女,她从小就知道作为庶女的命运,姨娘教过她,在夏夫人面前恭顺卖乖,夏夫人为给她找一门好亲事。
说到亲事,夏秋眼神落在老夫人心疼黎婉的脸上,黎婉无疑是幸运的,老夫人对谁都和气,对黎婉这种人家的女儿也不嫌弃,黎婉和夏青青的恩怨她感觉得到,夏青青落水的时候黎婉也在,她怀疑过是不是和黎婉有关,隐隐向夏青青试探,夏青青一听落水的事就大发脾气,她想该不会黎婉搞的鬼,否则,以夏青青的性子不会放过黎婉。
看着黎婉走神了,直到赵氏瞪了一眼,夏秋才恍然,一脸委屈,过去,拍着黎婉的肩膀,红着眼眶道,“表嫂,我不是有意说那些话惹你伤心,看着觉得奇怪才说了出来……”
老夫人回抱着黎婉,一边宽慰夏秋,“你嫂子是心疼我呢,和你无关!”
红色飘带的事就连秦牧隐都不知道,负责裁剪的江妈妈也劝过她,她心底放不下,铁骨铮铮的汉子,能顶起一片天的人突然就没了,抛下她们孤儿寡母,她如何放得下他?
黎婉哭得伤心,耳边全是老夫人的轻声细语,黎婉的手用力抱着老夫人,头枕在她的肩头,这么温和慈祥的人在面对三司会审时不卑不亢,以死明志,内心该有多么的刚忍。
哭完了,黎婉也想透彻了,这辈子毕竟不是上一辈子,她不做混事,老夫人会好好的一直活着,会长命百岁。
黎婉抽了抽鼻子,不好意思的撑开身子,不用看也知道脸上的妆容花了,想起赵氏和夏秋还在屋里,她不好意思的垂着头,手里的帕子湿透了,听到头顶传来轻笑,“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你这个孩子,还好是舅母,换了旁人句丢脸了,江妈妈备好水了,先去洗漱了,别待会牧隐来以为我欺负你了!”
黎婉娇羞的脸立马酡红,拿手帕挡着脸,头埋得极低的走了出去。
屋里只剩两人了,老夫人目光移到对面的赵氏身上,“嫂子看看,她可是个好孩子吧,青青那丫头,我自小当女儿疼着,要成了牧隐媳妇,我心底也别扭,婉儿之前性子急躁,和牧隐成亲后成熟稳重了不少,是个好的!”
走到外屋的黎婉想起她手里拿的是老夫人的手帕,转身要送回去,走了两步听到里边老夫人的一番说辞,好不容易歇下的泪又跳出的眼眶,老夫人是要赵氏不为了夏青青嫉恨她把事情都揽到她身上。
黎婉退后一步,将手帕塞进怀里,轻轻转去了偏房。
中午用膳时,秦牧隐带着夏府两位少爷来了,男女各一桌,黎婉哭了许久,眼睛还肿着,注意到秦牧隐看她的目光,黎婉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她脸上的妆容洗干净了,此时真的是未施粉黛,素面净颜。
下午,老夫人让她和秦牧隐送赵氏出门,秦牧隐带着两位少爷走在前边,黎婉和夏夫人夏秋走在后边,老夫人的意思是有合适的人会给夏夫人牵线。
老夫人不在外边走动有好多年了,京里适龄的少爷小姐也不甚清楚,而老夫人还应下,黎婉想着,多也是为了她吧。
送走了赵氏,黎婉折身回来,秦牧隐在门口站着,她低下头,慢吞吞走过去,秦牧隐拿过她手里的伞,“走吧!”
秦牧隐斜眼打量着身边的黎婉,该是哭得久了,眼睛红肿,里边带着血丝,鼻子也红彤彤的,粉面红唇,身材娇小,穿得比往日要厚,秦牧隐想到江妈妈去画闲院请的她,想到了什么,唇角扬起一丝笑,“热不热?”
黎婉抬头,不解,见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大衣下的袄子,黎婉赧然,“是不是穿太多了?”
江妈妈说了,她不好忤了她一番心意,秦牧隐一说,还真有些热了,回屋后,换下衣衫,黎婉感觉后背汗湿了,将袄子收起来挂在屏风上,一旁秦牧隐问她,“今日为什么哭了?”
秦牧隐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手里捧着昨晚二人看过的书,黎婉答非所问道,“侯爷,开春了,我们也在院子里种上一株海棠可好?”
老夫人和老侯爷种柳树挂飘带祭奠她们的夫妻情分,黎婉也想,每一年为他种上一株她最爱的海棠花,年年如此,直到满园都是海棠为止。
秦牧隐一怔,翻书的手一顿,半晌,不疾不徐道,“你喜欢的话就种吧!”
想到静安院的三颗柳树,大概明白为何黎婉会哭了,父亲对母亲的情义在府里不是什么秘密了,她性子软易动容,听到了父亲与母亲的事,哭是自然。
秦牧隐冷清的五官软了下来,起身,走到黎婉身后,伸出手臂,用力的抱着她,感觉有眼泪落在手背上,好似要灼热他的心,她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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