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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僚们面面相觑,全都束手无策。这分明就是一场阴谋,袁家兄弟剪除异己的阴谋!先是袁绍以朝廷的名义强令徐州出兵,而且指名要丹杨的精兵。好,我们把兵给他,结果他的弟弟立马就率青州军南下!让咱们徐州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可没办法,袁绍挟天子以令诸侯,不从便是违逆。而以陶使君的处境,怎敢背这罪名?
“公等都是饱学足智之士,竟无一策?”陶谦深感失望。
下首第一人,仪表不凡,捋须叹道:“唯今之计,除坚守孤城之外,别无他途。”此人姓赵名昱,在徐州也算是名士,陶谦两次征召他都被拒绝,最后以暴力相胁,这才入了徐州刺史幕。
“守?能守得云开?”
赵昱见状反问:“不然?使君还能向谁求救么?方今天下,敢与袁氏抗衡者唯冀州朱子昂一人而已!如今袁本初进军河北,他也是自顾不暇。”
“是啊,袁绍攻河北,袁术取徐州,这兄弟二人一南一北,志在天下啊。”
“哼,袁绍讨伐朱广,总算还有个由头。袁术呢?竟连掩人耳目也省了。”
“确实,眼下除坚守外,实在没有其他办法。”
这群人灰心丧气,自知难保,但却无一人提出开城投降。道理很简单,袁术的这支暴兵,就是当初被他们赶出徐州的黄巾贼。他们太清楚这些贼寇的作风了,你就算主动献城,也保不住身家性命。
这,大概是陶谦现在唯一能够依靠的:上下一心,众志成城。
“使君,城中存粮足够敷用一年,兵力虽然出战不足,但守城有余。袁术兵势虽盛,但若久攻不下,粮尽必返。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不撤,以如今天下之乱,一年的时间,足够生出太多变数了。”
陶谦摇头道:“朱广若败,天下还有谁敢反抗袁绍?又哪还有什么变数?”
“使君怎知朱广一定败亡?”
“这么说你看好他?”
“看好倒说不上。但幕下琢磨过这个人,梳理其发迹的脉络,幕下发现他居然还没有败过。”
“嗯?”陶谦虽也关注朱广,但还没有这么细致地研究过。
“众所周知,朱广发迹之始,是剿灭黄巾。再后,就是保卫范阳,协助故大将军伯安公经略幽州,再就是带兵进京,营救天子,西征董卓,坐镇河北。这桩桩件件,朱子昂是一步一台阶,从来没失过手。这难道是天幸?怕也是人谋吧?鉴于此,幕下情愿相信,这一关,他也能过。”
陶谦苦笑一声:“我倒真诚地希望他能过了这一关,为此,我甚至可以在佛前为他祈祷。”说到这里,一声长叹,将目光逐一扫过部属们。良久,沉声道:“诸公,生死存亡之际,务虚的话我也就不说了,精诚一心,共渡难关吧。”
“愿效死命!”这一句,徐州幕僚们倒是说得整齐,甚至还有几分悲壮。
会议散后,陶谦拖着疲倦的身躯向后堂走去。过一个走廊拐角时,他似乎有些体力不支,扶着柱子站了一阵。
“你要说什么?”
一直跟在他身后那人,这时才道:“明公难道信了赵昱的话?”
“信又怎样?不信又怎样?”
“以明公之智,当不至如此吧?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今袁氏兄弟窜通一气,徐州已是难保。与其在此坐以待毙,不如……”
陶谦急忙制止了他,环顾左右无人,这才折过身,探过头:“继续说。”
“公籍丹阳,素来都是出精兵的地方。徐州既然不保,明公何不早作决断?徐州乃‘噤喉之地”,兵家必争,袁氏怎容明公坐拥?不如退往江东,以明公之声望,或有可图也未可知?”说话这人叫作曹宏,看他能出入内外,当是亲信之人无疑。
陶谦听了,久久不语。最后嘱咐曹宏道:“这话出你之口,入我之耳,再不叫第三人知晓。”
“诺。”
此后一直到七月底,青州军或围或攻,也没个章法。倒是把东海郡下十余县祸害得不轻。此时从彭城传来消息,言说桥蕤梁纲攻彭城甚急,破城可期,料想着至多下月上旬便可前来会师。
那些黄巾余党,本无纪律可言,满心想着郯城富庶,待城破之后大肆劫掠岂不快哉?因此,纵无前将军命令,每日也想尽办法扣城。奈何城防坚固,守军又应对得法,他们那些手段无异于隔靴搔痒,难以凑效。
拿不下城池,这些从前的“流寇”越发狂躁,时常内讧寻衅,往往一天之内发生数十起殴斗,袁术也懒得约束。
八月三日这天,青州军某处营地。
这里所谓“青州军”是指袁术的正规青州部队。从营帐的搭建,士卒的举止便能与那些乱七八糟的黄巾降军区分出来。
十数名腰悬环首刀的壮汉簇拥着一骑马的汉子来到此处。那人年在四十上下,极为壮硕。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他高挽着袖子,敞露着衣襟,两条胳膊竟有常人小腿般粗,胸口一团黑毛,脸上煞气逼人。
跳下马后,他一手扣着腰间那条分外扎眼的兽头带,一手压着刀柄,扫了一眼那些看着他的青州士兵,洪声问道:“太史慈何在?”
袁术麾下的正规军士兵,一直是看不起这些“蛾贼”的。而后者也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两者之间泾渭分明,一般不会有什么交集。
可这汉子不但来了,看样子还挺能咋呼?
换作旁人,只说敢到正规军营地来,早被打得抱头鼠窜了。可那些青州士兵们知道他是谁,没人愿意招惹,当时便有几人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河边。
汉子伸长脖子望了一眼,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河滩上,插着一条长枪,地上扔着铠甲和衣服,两条短戟就放在铠甲上。那汉子对枪没什么兴趣,俯身抓起两条戟:“还挺有分量!”
这话惊动了河中那个人。
这世上有那么一种人,光看外表就让你明白,他不是普通人。河中这位恰属此类。肩宽腰细,身长近八尺,十分结实。光着上身,挽着裤腿,站在河水中,正替一匹雄骏的战马刷洗。
听到身后有人说话,他一转头,嗬!好个相貌!浓眉大眼,棱角分明,鼻梁又挺又直透着一股子刚毅!尤其惹人注意的,就是他颌下几缕胡须。不密,也不长,可衬着他下巴就刚刚好!怎么看怎么顺眼!
“兵器和坐骑,这两样不得主人允许不能碰,放下。”
岸边那汉子冷笑一声,双手一扬,两条短戟“扑哧”***土里。复又拿起那张弓,口中道:“你不记得我了?”
太史慈这才打量起他来。
那汉子见状,将弓一扔,一把扯开了衣襟。
“你是想让我看你毛多,还是……”话至此处,他注意到对方肩胛处有一箭疮。“算你运气好,没射在你脸上。”
“嘿嘿。”那铁塔般的汉子狞笑着。“你说咱们这笔账该怎么算?”
这时候,双方的弟兄都察觉到了不对头,纷纷围了上来。太史慈牵马上岸,把缰绳交到一名士兵手中,回头问道:“你想怎么算?”
那汉子环视四周,声如洪钟:“管某从前是作贼的,你们都知道。如今承蒙袁将军看得起,咱也是汉军了。既然是汉军,那凡事就得有个体统!太史慈,你现居何职?”
太史慈,字子义,青州东莱郡人。当初陶谦将徐州黄巾逐入青州,首当其冲的就是青州北海国。而北海相,就是那位青史留名的孔让梨。
北海挨着东莱,孔融对太史家有恩,所以太史慈为报答,赴他军前效力。这位自称“管某”的汉子,便是当时引军犯北海的黄巾贼首管亥。两军争战,太史慈一箭将他射落马,如果不是部下抢得急,早踏成肉饼了。
梁子,就是这么结下的。“帐下督。”“帐下督?嘿嘿,管某蒙袁公抬举,如今官拜校尉。朝廷这一套我还不太熟,这校尉是不是比帐下督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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