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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除却诗词歌赋曲水流觞之外,游玩或者说游历是必不可少的一环,琴棋书画百戏文娱哪怕是花前月下,都是向来被大书特书的东西,当然士子风流并非都是仁者乐山君子乐水,登高而望临遗迹而吊古,寒窗十载而后游学四海同样是士子风流的一种,中原风气醇厚,即便是进入五代乱世,敢于蔑视礼法的士子也少,淮南则与中原的醇厚不同,少了几分刻板厚重,多了几分灵动洒脱,中原士子哪怕是隐居,也是规规矩矩耕读,一灯如豆,满纸辛酸,江南的士子若是隐居,则要放浪形骸得多,牵牛纵酒,指点山水,醉卧山岗,依红偎绿都是寻常事,虽然没了魏晋时阮籍之哭与士子争相服食寒食散这样的风气,然士子以不羁放-荡之态对现实的不满与反抗,都不曾少了半分。
吴国没有贡举,士子进身无门,虽说仍有上书言事一途,但到底道路太过狭窄,有才学之士若要锦衣玉食,就得投靠达官显贵成为幕僚,虽然某些幸运儿仗着自身精绝的才学,也能披上国家官袍,但实际多跟被豢养的家犬无异,更遑论那些无法兀一登场便惊艳四座的寻常才子了,这对很多才学不能被公辅看重,而又心高气傲的士子而言,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进身无望带来的现实泥泞昏暗,往往使得士子委身市井,本身才学也绽放于市井,故而吴国尤其是金陵扬州的文学风气,比之洛阳要浓厚不止一个层次,若说中原士子的才学多是经世致用,江南士子的才学则多是诗词歌赋。
正因如此,秦淮河上的灯火比之盛唐时更加多彩,金陵城中的康福坊更是繁华热闹到了极致。
青楼是风雅之地,因为这里的小娘子琴棋书画歌舞词赋总有一门精通,青楼又是鱼龙混杂之所,因为只要有钱就能进得了那座大门,青楼还是风花雪月之处,只要才学风流入了莺莺燕燕环肥燕瘦之眼,不愁不能春风一夜。
能在寸土寸金的康福坊开一座青楼的,无不是资财雄厚左右逢源的人物。
锦绣阁,金陵三大青楼之一。
苏红袖,锦绣阁花魁,也是康福坊四大花旦之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善歌舞,史虚白曾言“见红袖长舞,如见江山锦绣,闻红袖轻歌,知铅华尽洗”,其人备受金陵士子倾慕与推崇,寻常士子想见一面都难如登天,且不言需得用非凡诗作为敲门砖,更要本身风姿出尘,除此之外,还得有一掷千金的底气。
燕子楼,锦绣阁寥寥数座单独院落之一,即便是在以装饰雅致脱俗著称于康福坊的锦绣阁中,其布置的格调也是数一数二。
此时,燕子楼中灯火辉煌,略施粉黛长袖如云的苏红袖,正恭恭敬敬束手站着,不敢用正眼去看小案后的人。
若是苏红袖这番模样让外面那些不惜为其争风吃醋的士子们瞧见了,一定会大跌眼镜,金陵人都知道苏红袖不仅歌舞双绝,性子更是高傲得很,平日里就算见着王公贵族,都从未有过曲意逢迎的时候,更别说眼前这等大气不敢喘一口的神色。
如不羁公子哥般坐在小案后的,并不是金陵城的哪一位大人物,而是一个身材娇小玲珑的姑娘,第五姑娘。
房中除了对苏红袖略带审视目光的第五姑娘,还有一位年过四十的妇人坐在另一侧,身材丰腴,风韵犹存,正是人人熟知的锦绣阁主事,人称葛三娘。
“金陵城中达官显贵千百,但真正能窥知淮南朝堂秘辛的,也不过就那么一小撮而已,这其中尤其以大丞相府的幕僚们最为紧要,近日来倒是真有一位‘贵人’与红袖往来密切,这其中的曲折,不妨由红袖说给统领听。”葛三娘说话的时候始终面带笑容,却不让人觉得谄媚只会觉得亲切,这也是年长人物的风采。
第五姑娘知道葛三娘是想多给苏红袖一些表现的机会,也不多言,等着苏红袖开口。
唯一站着的苏红袖声若山涧溪流,清脆动听,“三娘说的是大丞相的长公子徐景通......”
故事并不复杂,如今十五六岁的徐景通,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加之其人生得风流倜谠,更难得的是精通诗赋,最喜欢士子风流那一套,故而很容易就博得了苏红袖的好感,趁着徐知诰西征楚地无人对其约束管教的时候,没少以诗词与金银开道,来锦绣阁与苏红袖厮混,苏红袖有心顺水推舟,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便可称“知己”了。
锦绣阁作为军情处布置在金陵城的产业,与一品楼一暗一明,不知耗费了军情处多少心思,第五姑娘亲自到金陵来打探吴国对江淮的反应,当然会到锦绣阁来。
听罢苏红袖的叙述,第五姑娘饶有趣味打量着她,问了一个出人意料的问题,“你可曾把身子交给他了?”
此言一出苏红袖和葛三娘都有些措手不及,前者更是脸色涨红,这是个正值破-瓜之龄的小娘子,虽然声名在金陵如日中天,但面对这样的问题还是不免既羞又恼,只是不敢有所表示罢了。
葛三娘到底是过来人,为苏红袖掩饰尴尬道:“第五统领勿忧,红袖只以技艺示人,并无把身子交出去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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