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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内廷在外卫的眼线,胡大娘的身份隐藏极深,她自己都快记不清自己到底是哪一边的,只是按着二十年来的习惯写着这从不间断的密报。

放下笔,看着用夜文所写的密报,胡大娘将它仔细地卷了起来,放进了一旁的铜管里,就在这时,胡大娘浑身的肌肉突然绷紧了,二十年来提心吊胆地活着,让她比缇骑司里的同僚更加警觉。

胡大娘的目光看向了书房外,那里一个佝偻的背影变得清晰,插着门闩的房门竟然被推开了,露出了一张苍老的脸,胡大娘的手已经放在了书桌下,拉开了左右的抽屉,左边是一把上了弦的手弩,右边是一把短刀。

胜伯看着面前徐娘半老的胡大娘,橘子皮一样褶皱的苍老脸庞上笑了起来,这个女人很警觉,比起长安的那群小家伙要强的多,不过可惜老爷已经下了命令,她只有死。

看着面前突然笑起来的老人,胡大娘虽然仍旧心里戒备,左手甚至已经摸上了手弩,可还是对这个看上去没几年活头的老人放松了些警惕。

“你是什么人?”胡大娘静静地问道,她虽然一直隐瞒身份,可是店里的伙计也都是个个会武,更有专门的守夜人,能这样不声不响地到她的书房,绝不是普通人。

胜伯的手颤颤巍巍地从袖中拿出了一枚令牌,灰不溜秋,毫不起眼,可胡大娘的瞳孔却紧了一紧,她认得这块令牌,只有督公身边的亲信才有这种黑铁牌子。

“督公说了,你的密报关系太大,要我亲自来一趟,听你说说情况。”胜伯将手中的令牌扔到桌上,然后转过身慢悠悠地关起了书房门,把整个后背露给了胡大娘。

胡大娘的左手依然没有放下手弩,只是右手拿起了那块黑铁牌子,仔细地看了几眼后,才放下手弩,站起朝关上门转过身来的胜伯道,“属下参见百户大人。”

“好说,好说。”胜伯笑呵呵地走近了胡大娘,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内廷太监。

看着走近的胜伯,胡大娘的眼睛忽然露出了惊恐,因为这个说话时有些阴柔的老人居然有喉结,这时候她看到了眼前闪过的一道亮光,接着就感觉到了喉咙处那种温热的感觉。

看着眼睛里满是惊讶恐惧的胡大娘,胜伯一脸的惋惜,这个女人的观察力很敏锐,竟然让他提前出手了,这时他手中已经多了把三尺不到的长剑,薄如蝉翼的剑身握在手里如同蛇一样柔软,剑锋上一串细密的血珠滴下。

胜伯上前了一步,扶住了浑身力气像是被瞬间抽干向后倒下的胡大娘,让她坐在了先前坐着的椅子里,他那一剑虽然抹了胡大娘的脖子,可是没有那么快断气。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看着眼前依然平凡得如同一个普通老头的胜伯,胡大娘双手捂着血不断渗出的喉咙,发出的声音微弱得几乎难以听到。

“那种牌子,不是内廷的人才会有,虽然它很少。”胜伯看着胡大娘原本红润的脸孔变得越来越苍白,将手中的长剑缠回了腰间毫不起眼的粗布腰带里。

“杀你是因为你知道得太多了。”胜伯的声音变低了,胡大娘不是第一个因为这样的理由而死在他剑下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胡大娘死了,只是临死前她的眼睛里没有了怨恨和不甘,而是带着一种欣喜,或许她是为自己猜到了那个真相而高兴,起码她死得不冤枉。

胜伯不知道那双眼睛里的欣喜是为了什么,他也不愿意去想,只是粗燥的手掌抚过了胡大娘那双睁着的眼睛,接着拿起了书桌上那枚不过口哨大小的铜管,取出了里面折成极细一卷的黄纸,看也不看就取下了一旁烛台的灯罩,点燃之后看着它在火焰中化作灰烬。

胜伯在书房里到处翻找了起来,寻找着任何有可能的暗格或是机关,这个死去的女人有着那样敏锐的观察力,又怎会是个不给自己留后路的人。

半晌之后,胜伯在靠墙的书架找到了一处机关,打开之后,那面书架靠着的墙随着机括打开的声音,露出了一间不大的密室,里面没有多少东西,只有一排木柜,齐齐地摆放着一本本手札。

胜伯随手抽了一本,发现上面都是按照日期记录的事情,从那个女人第一天被派到玉门关开始,每天她所看到的,听到的,不论巨细靡遺全都记录了下来,虽然其中很多看起来都是没用的东西,但是胜伯却明白这些手札的价值以及付出的心血。

“可惜了。”胜伯合上了手中的手札,轻轻叹了口气,苍老的脸庞上有些悲哀,像他这样的老人或许在太宗皇帝的时代还有过值得的岁月,文皇帝那所谓的二十年修文盛世,究竟埋没了多少像这个女人一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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