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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往上爬了几步后,来洛终于能看到箭塔那一圈围栏的外沿了,这时郭虎禅已是双手抓住了那一圈外沿,眼睛透过围栏的缝隙,观察着里面的情形。
箭塔并不小,最起码能容得下十个人在里面同时开弓放箭,射杀敌人,此时箭塔里除了两个叛军士兵在另一侧不时朝外面张望着,剩下的三个,两个靠着中间的火盆缩成一团打着瞌睡,还有一个就在距离郭虎禅不远的地方,小口地喝着酒,喝上一口,就含上好一会儿才咽下去。
郭虎禅回头朝身后的来洛打了让他等着的手势,接着便如同轻盈的豹子一样翻进了箭塔,落地时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让来洛看得也是目瞪口呆,而这时郭虎禅就好象一头黑色的豹子一样,在阴影里靠近了那个正喝着小酒的叛军士兵。
正回味着口中烈酒滋味的叛军士兵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只是觉得耳边挂起一阵风,接着自己的口鼻就被捂住了,他甚至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只觉得喉咙口一凉,接着便是温热的感觉在脖子处蔓延,他睁大了眼睛,想要挣扎可是却没有多少力气。
郭虎禅死死地捂着那名被他割了喉管的叛军士兵,脸上的神情狰狞,目光就像一头真正的野兽一样。
过了没多久,那名叛军士兵的身体终于彻底瘫软了下来,郭虎禅轻轻地把他放平在了地上,然后回到了箭塔边上来的地方,把来洛给抱了上来,不发出一点声音地把他放在了地上。
将刚才郭虎禅杀人一幕全都看在眼里的来洛,双手微微发着颤,既有些兴奋,又有些害怕,但是在郭虎禅那种好像希望自己的弟弟是个男子汉一样的兄长般的目光下,他拔出了郭虎禅给他的小刀,猫着腰就像头在暗处悄然潜行的猫一样,靠近了那两个睡在火盆边的叛军士兵。
这时郭虎禅一手握着刀,看着靠近那两名叛军士兵的来洛,取出了火折子,朝着攀爬上来的方向扔了出去,他相信那两个斥候营的同伴一定能看得到。
几乎当火折子落在地上的时候,箭塔上响起了锋利的箭头钉在木头里的震动声,那两名刚发现一些细微声响的叛军士兵还未来得及任何动作,两枚长箭穿透了他们的身体,将他们钉在了边上的木头上。
随着这两声几乎不分先后的声响,那睡在火盆边上的两名叛军士兵都是醒了过来,那个还在来洛边上的叛军士兵尚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一柄匕首已经钉进了他的胸膛,一掌长的匕首刀刃几乎整把都没进了他的胸膛。
而这时来洛已是被突然睁开双眼的叛军士兵给惊到了,刹那间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握着刀的手在那瞬间停住了,整个人就好像静止了一样,直到郭虎禅的低喝声在他耳边响起,他才下意识地有了动作。
“杀了他。”郭虎禅的声音刚刚落下,来洛手中的小刀已经刺进了那名叛军士兵的胸膛。
也许是因为第一次杀人,又或者是因为慌乱,来洛刺出的刀锋并没有正中那名叛军士兵的心脏要害,而是随着出刀手法的不对,滑倒了一边。
吃痛之下,那名挨了一刀的叛军士兵双手死死地掐住了来洛的脖子,想要把这个看上去黑瘦的孩子从自己身上甩下去。
“杀了他。”郭虎禅再次低喝,并没有上前帮来洛解决那个掐住他喉咙的叛军士兵,如果连这一关都过不了,那这个越侯府的小公子也只是个只会夸夸其谈的二世祖罢了。
来洛因为被紧紧掐住的喉咙,双眼充满血丝,他的脑子里只有郭虎禅那声‘杀了他’的低喝声在回荡,他握刀的手拔出了插在那名叛军士兵胸口的刀锋,接着一刀一刀地捅了下去,从一开始的生涩,直到第四刀正中心脏,他只用了三刀的时间,就杀死了自己的第一个战场上遇到的敌人。
当那名叛军士兵死不瞑目地咽气后,来洛浑身好像被抽干了力气了一样,瘫倒在尸体上,而这时郭虎禅走过来替他掰开了脖子上那名叛军士兵好像箍成一圈的双手。
平躺在地,来洛大口大口地贪婪呼吸着新鲜的口气,虽然喉咙口依然火辣辣的疼,但是昏沉的脑袋已经清醒了过来,他终于杀人了,杀死了一个该死的叛军士兵,他的心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大吼。
“你做得很好,但是还不够果断。”郭虎禅这时盘腿坐在了来洛身边,夸奖着这个少年,然后指出了他犯得错,“第一刀你若是直接命中他的心脏要害,他不会有反抗之力。
“来洛从地上爬了起来,学着郭虎禅一样盘腿坐下,记下了郭虎禅说的话。
…
靠近城墙的箭塔上,来福一个人静静地坐着,擦拭着自己的匕首,身边不同的方向上是五具尸体,每一个人都是一刀封喉,干净利落,周围没有任何的打斗痕迹。
来福很满意自己的战绩,他虽然老了,或许正面对上那些年轻人,他已经不是对手,可是这种属于斥候的暗杀,他不会比那些年轻人差。
这时另外两处箭塔上的叛军士兵也全被解决了,杜老大和两个手下跟来福一样,五个叛军士兵,全部用匕首解决,整个过程不超过五次呼吸,而苏文焕那里,他一个人用弓箭就射死了三名箭塔上的叛军士兵,而剩下的两个则被攀上箭塔的细柳营斥候用刀抹了喉咙。
唯一出意外的是城墙上,烽火台的烽燧被点燃了,昏暗的天色里,突然冒起的巨大火柱子照亮了箭塔里的郭虎禅等人。
不过这时天色已暗,烽燧点燃后的烟柱并不显眼,可是郭虎禅还是摇了摇头,要桑豹他们做这种斥候的勾当,似乎还是勉强了些,不过这样也好,起码这烽燧点燃后,苏文焕能在第一时间带兵赶过来。
郭虎禅站了起来,朝上了箭塔的两名细柳营斥候道,“这里交给你们了。”接着又看向来洛道,“你也留在这里。”
“郭大哥,我跟你一起去。”来洛眼神坚定地看着郭虎禅,没有服从他的命令,他知道在自己的大队人马过来,他们二十人要抵挡住城中被惊动的叛军士兵的反扑,虽然他可以留在箭塔,但是他不愿意当一个在战场上需要保护的累赘。
“那么,记得跟紧我。”郭虎禅没有犹豫的时间,他看着认真的的来洛,扔下这句话后,顺着绳索滑下了箭塔。
落在雪地上后,郭虎禅看到了扛着横刀的苏文焕,还有他身后的杜老大,来福和其他人,脸上露出了笑意,他身边有这些强悍的战友就已经足够了。
城门口的那四名叛军士兵这时已经倒在了血泊里,他们的身上都被利箭贯穿,而本该随着天色昏暗下来而关闭的城门依旧洞开着。
“苏大哥,我觉得你留在箭塔上更好。”郭虎禅朝苏文焕笑着说道,苏文焕的箭术比他强,他一个人在箭塔上胜过五个人在上面。
苏文焕笑了起来,手中的陌刀落在了雪地里,溅起一地的雪尘,朝郭虎禅道,“用这个,我保证不但能比用弓箭杀得更多,而且还能吓得那些新罗狗连卵蛋都掉下来。”
听着苏文焕的话,郭虎禅和周围的人都大笑了起来,似乎接下来要面对几十倍叛军的围攻只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来福看着紧紧跟在郭虎禅身后的来洛,几次想要张开的嘴到最后始终没有说任何话,小公子终于长大了,他已是一个战士,而不是需要他保护的孩子。
…
看到昏暗的天空下冲起的火光,林子里的薛猛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如同猛虎般凶悍,他翻身上马,看向了身边等待已久的室韦汉子们道,“给我冲,去把那些叛军士兵,一个不留地杀掉。”
随着溅起的大片雪尘,轰隆隆的马蹄声里,一百不到的室韦汉子策马跟上了飞驰而出的薛猛。
港口内的海面上,最大的海船上,来薇站在甲板上,看着那混乱起来的小城,眉头轻蹙,她虽然是有着远胜普通男子的气魄,可也终究是个没经历过战争的女人,身边最疼爱的弟弟此时又身在战场,不由得她心乱如麻。
“小姐。”来薇身后,越侯府的卫士都是有些急了,他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却知道这是战争爆发了,而他们每个人都渴望战斗。
“不准妄动。”来薇强压下了心中的担心,看向了身后的府中卫士,她所在的船只是用来接应郭虎禅他们撤往辽东的,绝不容有失。
这时的城门口,举着火把从军营里赶来的叛军士兵乱糟糟的,那些刚刚被强征来没多久的新兵们一个个都是惊慌失措,脸上发呆地看着城墙上烽火台里燃烧的冲天火焰,要不是军官们踢打喝骂着,或许他们根本不会挪动半步。
箭塔上,看着已经进入射程的叛军队伍,留在箭塔上的细柳营斥候和缇骑司密探,或者开弓,或者引弩,都是对准了那些举着火把,显得混乱得很的叛军士兵,接着八个人同时松开了弓弦或是扣下了弩机上的悬刀。
密集的叛军队伍里,八个新兵被急射而来的箭矢射倒在了地上,有人直接被贯穿要害,当场毙命,有人只是受了轻伤,可不管是死是伤,都让叛军士兵们更加地慌乱,他们不知道前方黑暗的天色里究竟有多少的敌军。
“都给我把盾牌举起来,敌军没多少人。”有些战场经验的叛军军官们看着止步不前的手下士兵们,却是呼喊着,接着拔出了刀,驱赶起那些胆小的新兵来,他们心里有数,要是来的敌军人数众多,恐怕刚才那一拨箭矢下来,就不是区区八个人或死或伤了,但是对于这些才刚刚强征来的新兵来说,要是不能压下他们的恐惧,恐怕这一仗不用打,他们就先自崩溃了。
在叛军军官们连续砍倒了几个新兵,杀鸡儆猴之后,那些新兵们虽然依旧胆怯,但还是硬着头皮,鼓起勇气朝前冲了起来。
“一群乌合之众,连猪狗都算不上。”苏文焕看着那些停顿下来的叛军队伍,口中骂着,然后却是主动挥舞陌刀,冲向了那些在军官威胁下朝城门而来的叛军士兵,他或许不是一个合格的战场指挥官,但却是直觉敏锐的天生猛将。
看着主动迎击向叛军的苏文焕,郭虎禅没有阻止,而是拔出了大夏龙雀,怒吼一声,带着其他人也一起主动杀向了那些叛军士兵。
苏文焕手中的陌刀重重地砍向了叛军士兵中,直面他的一名叛军士兵手中的盾牌直接被势大力沉的陌刀劈成两半,随着半截掉落在雪地的手臂,陌刀的巨大刀刃斜向劈开了他的肩膀,一直拖到胸口。
苏文焕一刀得手,一脚踢在了那名叛军士兵的腰上,却是将卡在他胸前肋骨处的陌刀拔了出来,随着喷薄而出的鲜血,他怒喝间,手中的陌刀已是挥舞一圈,格开了周围砍来的几把长刀,那几个偷袭他的叛军新兵俱是虎口开裂,差一点就握不住手中的刀。
苏文焕如同凶兽一样野蛮的横冲直撞,几乎是一下子就遏止住了叛军队伍的增援势头,而这时后面赶上的郭虎禅他们也一个比一个凶狠地杀向了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叛军士兵。
大夏龙雀的拦腰一斩,直接将一名叛军士兵给腰斩,随着分开的两截身体,带给四周叛军士兵是难以形容的惊骇冲击,便是那些原本还吼着新兵的叛军老兵也是给郭虎禅的凶悍吓得心胆俱裂。
来洛跟在郭虎禅身后,紧紧地跟着,没有落下的一步,他只是挥刀砍着郭虎禅漏给他的那些已经只剩下半条命的叛军士兵,而来福就跟在他身后,不让任何一个叛军士兵能够靠近郭虎禅和来洛的背后。
几乎是照面间,冲在最前面的几十号叛军士兵就被苏文焕和郭虎禅带头砍杀了一半,他们那出乎叛军将领意料之外的主动冲锋,直接击溃了大部分叛军士兵的意志。
没有士气的军队只是一群丧家之犬,而没有士气的乌合之众却只是一群待宰的猪羊,而现在的叛军士兵就是一群失去了士气的乌合之众。
要不是几个叛军军官,挥刀连续砍杀了十几个逃兵,血淋淋的威慑下,恐怕己方的队伍就直接在后方大多数士兵还没有看到敌军的情况下,先自行崩溃了。
郭虎禅制止了想要继续进攻的苏文焕,他们拖延的时间已经足够,而那些叛军士兵的后方大队尚未崩溃,他们这样冲上去固然能扩大战果,可是也会被弓箭手的集中攒射射成刺猬。
几十具叛军尸体或是伤兵横亘的战场上,郭虎禅停了下来,不需要他的命令,那些细柳营的斥候和缇骑司的密探,已是给战场上还没断气的叛军士兵补刀,接着割下他们的头颅绑在腰上。
来洛看着眼前割取人头的郭虎禅他们,眼里充满惊愕,这时来福走到了他的身边,他的腰间悬着四颗血淋淋的人头,他看着自家的这位小公子说道,“公子,这就是帝国的军队。”
来福的话很简短,但是却铿锵有力,不需要太多的话语,来洛的脸上已经坚定下来,他走到了自己独立杀死的一具叛军尸体前,割下了那颗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少年叛军的脑袋,挂在了自己的腰里。
原来说书先生口中的故事里,帝国军队的士兵们每战必然取敌人首级夸耀武功是真的,出生于修文年间的来洛一度以为,帝国军队的士兵们在战场上割取人头并不是真的,但是现在他终于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而这也是帝国军队,能在过去战无不胜,威慑列国的原因之一。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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