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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依依和归老头,跟了彩云这么长时间,对朝廷的事情也有所耳闻。
听吴节说起内阁几个大老的事情,顿时来了兴趣。
依依插嘴问:“不就是穿错鞋子了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回家去换一双就是了,又会闹什么笑话?”
吴节淡淡道:“一般人自然是闹不了什么笑话,大不了换双就是了,偏偏这事落到严阁老头上,却平白多了一段故事。”
他接着道:“徐阁老一番好心,可这话落到严嵩的耳朵里,严阁老却大发雷霆,骂道,徐阶我看你是老糊涂了,我家里的鞋子也是一只皮靴一只步鞋,回家有什么用?”
三人同时一呆,想了想,却同时扑哧一声笑起来。
归老头更是笑得手中的胡琴都落到了地板上,至于依依,更是笑得扑进了彩云的怀里,不住地抹着笑出来的眼泪:“这个严阁老,真逗,哈哈,太笨了!”
彩云也笑得腮帮子发酸,不管怎么说,归老和依依看起来终于正常了,不像先前那样紧张得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她深深地看了吴节一眼,心中大为佩服,这个吴先生,真懂得说话!
等到将彩云三人的情绪调整好,吴节朝外面看去,却见寿宴已经到了**。
李家父子今日收了不少礼物,兴致颇高,一杯接一杯酒下来,两人都醉了,被府中下人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回屋歇息。
换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来主持。
李家父子一走,大家都放松下来,气氛越发地热烈。
接下来,就该是新老两大huā魁的比试。
首先出场的是湘月,只见一群乐师众星捧月似地簇拥着一个衣着华丽,皮肤白皙的女子出来。
小严也回到了座位上,他的神情依旧凝重,显然还是有些担心。
乐声响起,便是湘月和几个女子在戏台上翩翩起舞。
吴节不懂舞蹈,也看不出好坏来。
不过,既然比试已经开始,再呆在彩云的屋子里也没什么用处。
就信步走了出去,准备找个好一点的位置,以便看得清楚。
刚出屋绕过戏台,走不了两步,就看到旁边一个彩棚的薄纱帷幕打开了,露出桂圆那张胖乎乎的脸。
桂圆朝吴节不住招手,小声喊:“士贞先生快过来,快过来。”
如果没猜错,彩棚里坐着的应该是李妃娘娘。
因为身份关系,李妃不想引起人注意,所坐的彩棚皆用薄纱围住,靠戏台子也近,正是看歌舞表演的最佳位置。
见李妃有召,吴节自然不好拒绝,只得走了进去。
就看到李妃手捧着一个铜手炉,脚上围着一条羊毛毯子,坐在那里。她穿着朴素,加上又是一个孕妇,看起来就好象一个普通妇人。当然,普通妇人也没有那么端庄的五官。
“见过娘娘。”吴节拱手施礼。
李妃:“先生可寻到彩云姑娘了,你的座位在哪里?”
“已经找到了。”吴节指了指自己的位置。
“哦,坐那么偏僻啊!”李妃点点头,指了指棚中的一张椅子:“先生就坐这里看吧。既然彩云姑娘今天要唱先生的新诗,孤家倒是有些期待,这次你一定要胜过严东楼才好。先生大才若斯,等下也不知道那彩云姑娘唱得如何?”
吴节本待拒绝,可湘月的舞蹈已经结束,接下来就要唱新曲了,现在再回自己座位,只怕就要错过。
当下也不矫情,谢了一声,就坐到椅子上。
一阵幽幽的琴声之后,湘月放声唱道:送子薜萝别,悠悠鸾鹤别。
乱山秋雨歇,孤驿暮涛分。
去国见飞鸟,思家生白云。
阖闾城上月,清影为留君。
……
这一首五言诗在历史上并不出名,名字叫《送人》,是小严在回忆年轻时在苏州于一个青楼女子的分别时所作。
这诗对吴节来说,也不过是老生常谈,无论是意向,还是其中意境,或者诗句,都显得匠气十足,根本就不值一提。
可吴节毕竟是被唐诗宋词养刁了胃口的,一说起诗词,首先就想到的是李白、杜甫、苏轼、李清照这样的大宗师,文学巨匠。
在这个时空的明朝,因为没有唐、宋两朝,〖真〗实历史上的那两座文学高峰期并未出现。
因此,就两隋炀帝这样的人物,也成了文学史上最耀眼的存在。
不过,这诗落到这个时代人的耳朵里,却是上乘佳作。
明朝的诗词格局本就不大,多以抒发小情小怀为主,更多是官场、文友之间的应酬之作,发展在明中期,已经僵化成类似于无病呻吟的一种文学体裁。
重形式,而轻内容。
如杨慎《临江仙》中“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这样的诗句,却不常见,也是时人所无法想象的。
这首《送人》形制严整,其中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惆怅,算是近年少见的好作品。特别是那一句“去国见飞鸟,思家生白云”更是将留恋和乡愁写得清晰感人。
而且,湘月的歌喉婉转清幽,听得人心中一阵阵酸楚,将其中的离愁别意表现到极处。
因此,一曲终了,彩声四起。
就连吴节身边的李妃也惊讶地叫了一声:“不错啊,这个小阁老真是才情过人,难得,难得!”
从头到尾,因为有些担心,严世藩都站在戏台前面,没有回自己的彩棚。
其他有心讨好的官员和士子们也都围在他身边。
所以,吴节隔着帷幕,还是能够看到小严绷紧的那张脸。
不得不承认,湘月的表示力非常不错。
等到喝彩声传来,小阁老的面皮才松了下来,露出欣慰的笑容。
一个七品官员在旁边恭维道:“小阁老如此妙作一出,也许用不了一日,就能唱遍整个京城。至于接下来彩云将要唱什么,或者那个是姓吴的解元又做了什么新诗,却是不要紧了。一个解元又有什么了不起的,有小阁老这首新作在,就算是后七子亲至。在你的光辉下面,也只算得上一无名之徒了。”
大家都纷纷点头说是。
确实,这一首诗写得如此只妙,湘月也唱得如此之好。
大家都不认为,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人在诗词上能够将严世藩给比下去。
就有人道:“接下来那一场真不用比了,哎,可惜李老太爷和李老爷醉了,错过如此精彩的诗句。”
当然,李老太爷是举人出身,或许能够体会到小严相公诗句中的意境。可那李历不过是草包一个,他不来听也罢。
众人已经笃定觉得彩云肯定会输给湘月,她会唱些什么,大家都没有兴趣。
各自朝自己座位走去,准备再饮几杯酒,聊一会儿天,就告辞回去,算是将这场热闹的寿宴给应酬过去了。
吴节听到严世藩这首新诗之后,已经知道自己赢了。可脸上不但没有带着半天笑容,反不住摆头,暗道:狗屁不通,这诗真是臭不可闻。这种水准的诗词,在明诗中一抓一大把,就算让我抄袭,都懒得费精神。
这表情落到李妃娘娘的眼睛里,她却突然有些担心起来,微笑道:“士贞先生无须担心,严东楼这诗虽然不错,但若先生能写出《石头记》中那般水准的诗句,未必不能赢他。”
内心中,李妃却知道,诗词一物需要灵感。像《石头记》中的诗词,寻常人若没有灵感,只怕一辈子都写不出一首来。怕就怕吴节灵感不到,未必能超水平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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