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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忙过这几天,我接她到我的庄子上住几天,庄子依山傍水风景好,管保她放松开心。”沈荣华顿了顿,试探着问:“你们一直叫她燕掌事吗?”
“是的,铺子里的人都这么叫她。”
水姨娘为什么是燕掌事?这是今天缠绕在沈荣华心里的第一个问题。她有太多疑问需要水姨娘解答或帮她找答案,可一见水姨娘,她又不知从何问起了。
连成骏敲门进来,不敢往里走,只站在门口冲沈荣华笑,笑到沈荣华忍俊不住,也笑了。他确认安全,才慢腾腾走进来,提着一把椅子放到沈荣华床边。红玉一见连成骏进来,赶紧准备好茶水果品,悄然退下了。
“山竹呢?”
“你又想如厕了?我叫那丫头。”
“你找打。”沈荣华提起一个迎枕,噘着嘴,绷着脸,冲连成骏比划。
“别打别打,好好说话。”连成骏拿过沈荣华手中的迎枕,规规矩矩坐到椅子上,说:“山竹回芦园了,我怕周嬷嬷和李嫂子等人不放心你,就让她回去报平安信。另外,我在织锦阁选了些衣饰布料,让她和虫九押车回去。”
“你选了多少货品呀?”沈荣华觉得很不好意思,水姨娘只说她从织锦阁选购的物品免费,若连成骏打着她的旗号白拿好多东西,她会很没面子的。
连成骏看出沈荣华的心思,撇嘴说:“真是小女人,太小气。”
“我怎么小气了?我只是觉得你白拿太多东西,还用车押回去,别人会认为你贪多无厌。我有你这样贪婪的朋友会很没面子,在他们面前也抬不起头来。”
“你把我当朋友?”连成骏冲沈荣华抬了抬下巴,很认真地问。
“不行吗?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高高在上,我把你当朋友是高攀你呀?”沈荣华在连成骏面前警惕性极高,而且很尖锐,只怕一旦钝了刺不透某人的厚皮。
连成骏摇了摇头,“怎么会呢?我很高兴。”
沈荣华松了口气,说:“你没有看不起我的想法就行,高兴更好。”
“是的,我很高兴,很高兴让你高攀。”
“你……呸!打着我的旗号白拿东西,还得便宜卖乖,让我怎么跟人家交待。”
“打着你的旗号白拿东西?哎哟哟!你好大的脸面呀!你以为我用织锦阁的东西是人家看你的面子才不收银子的?唉!你真是太高看你自己了。”
“难道不是吗?”沈荣华睁大眼睛看着连成骏,“你和水姨娘另有渊源?”
“当然不是,我和水姨娘……哎!你别管她叫水姨娘了,太难听了,再说你叫姨娘不是贬低人家的身份吗?让燕掌事做外室,你那爹也配?燕掌事是大气之人,要是碰到肚量小的,就象你这样尖酸小气的人,早恼了你了,谁还理你?”
沈荣华无话可说了,只噘着嘴可怜巴巴盯着连成骏看。沈老太太为贬低她的身份,才把她记到水姨娘名下,她管水姨娘叫姨娘也没错。前世,她就知道水姨娘绝非简单人物,很有背景。但她不知道水姨娘的底细,更不知道水姨娘为什么要委身沈恺做外室?正如连成骏所说,沈恺真的不配,尽管她那个爹品性还不错。
“那我该叫她什么?”
连成骏耸了耸肩,面对楚楚可怜的沈荣华,他的心暖流轻淌,“我也不知道你该叫她什么,总之别叫姨娘,太贬低别人,我很不喜欢这个称呼。”
尽管连家上下都知道连成骏的生母狄水影是南狄国贵女,若不是南狄亡国太早,他的生母也是公主。可在镇国公府,他母亲只是连轶养在外面的妾室,而他是外室庶子。他刚到连家,端阳郡主等人曾一再告戒他要称他的母亲为姨娘,这是嫡庶尊卑的规矩。他痛恨这个规矩,厌恶姨娘那个称呼,一直到现在。
“你叫她什么?”沈荣华往椅子跟前移动了一点,离连成骏更近了。
连成骏很郑重地说:“在织锦阁我叫她燕掌事,离开这里,叫她燕十一。”
“燕十一?她为什么叫这么古怪的名字?”
“不是名字,是代号,她是塞北燕氏的后人,排行十一,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连成骏顿了顿,又补充说:“你要记住,她在沈家的身份在这里不要提起。”
沈荣华点点头,不知道还要问什么,还能说什么,也想不出以后该怎么称呼水姨娘。塞北燕氏在前朝是大族,她曾在书中看到过有关燕氏的记载,只是当时觉得无趣,也没想多看,现在也想不起有关燕氏一族有价值的信息。当时,她的脑子里装了太多风花雪月、伤春悲秋,现在才知道那些东西误了她,最最没有。
“我知道了,记住了。”沈荣华很诚恳地接受了连成骏的建议,怔了一会儿,又道:“你刚刚说在织锦白拿货品不是托我的情面,也跟水姨娘,不,燕掌事没有渊源,难道你还有什么强硬的后台?说出来让我听听,反正也是没事闲聊。”
“你不想听正事了?”
连成骏所说的正事就是林氏母子被杀之事。沈荣华已知道结果,也坚定了为母亲弟弟报仇的信念,对知道详细过程兴趣并不高。不管谁是杀害林氏母子的刽子手,沈老太太等人都难脱干系,一并报复了他们,也就报了林氏母子的仇。
沈荣华看着落日的余辉将窗外的玉兰树染得五彩斑斓,缭绕了她沉静而复杂的心田,轻叹一声,说:“天要是永远不黑就好了,你能跟我多呆一会儿,可以告诉我好多事。听说母亲和弟弟的死讯,我并没有多么悲伤和痛苦,只是太过压抑,想毁掉一切。有你跟我开玩笑,欺负我,陪我说话,我心里舒服多了。”
“我怎么就觉得你这话很不对劲儿呢?”
“什么不对劲儿?”
“我拿你开玩笑、欺负你,你心里反到舒服多了,这对劲儿吗?”连成骏茫然的神情中透出满满的笑意,他轻轻拍了拍沈荣华的手,说:“你这话应该反过来说,你欺负我、调理我,占我便宜,你心里舒服,也不想想你是能吃亏的人吗?”
沈荣华噘嘴轻哼,很勉强地认同了连成骏的话,又强词夺理道:“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什么时候不是你占我的便宜?在你面前我总是吃亏的人。”
“好了好了好了,别苦着脸,说得那么委屈,好像我真占过你的大便宜,让人看到还不知怎么想呢。别哭别哭,我跟你道歉,以后保证天天让你占我的便宜。”
“谁哭了?”沈荣华揉着眼睛连连吸气,象是在抽泣,其实她是闻到饭菜的香气,“你跟我道歉,让我占你便宜,只是嘴上说说,一点诚意都没有。”
“好好好,我拿出诚意。”连成骏大笑几声,站起来,很郑重地说:“苍天在上、厚土在下,我发誓从今以后天天让沈荣华欺负我、占我便宜,她一天不欺负我,我就活不起。我愿意一生一世听她唠叨,她一天不唠叨,我就唠叨她,我……”
“胡说什么呢?快住嘴。”沈荣华举起枕头冲连成骏比划了几下,也没砸下去,就把头歪向了一边,姣美的小脸飞染红云,比西山的落日还要红艳几分。
连成骏看到沈荣华的模样神态,脸上笑意欲浓,也把头转向一边。看着窗外桔色的霞光慢慢变暗,他怦然跳跃的心慢慢平静,浅麦色的脸上飘起的红晕渐渐淡去,但他的心事却在不经意间多了几分。刚才说的那番话算什么?连一生一世都用来发誓,语气还那么真挚。他记不起、数不清自己平生说了多少假话,但他敢肯定刚才的誓言绝不是随口说说。一生一世守护一个人,此时之前,他没想过,对他来说太遥远。此时之后,他却觉得真实而沉重,是负担,亦是甜蜜。
红玉敲门进来,问:“姑娘、连大人,再过一刻钟摆晚饭行吗?”
“行。”两人异口同声答复,再晚摆一会儿也好,可以多说一会儿话。
沈荣华往床坐了坐,跟连成骏拉开了一段距离,“说正事吧!”
“好。”连成骏答应得很爽快,掩嘴轻咳两声,神态恢复正常,说:“现任织锦阁总掌事宇文先生是我在江东清剿东瀛水鬼时结交的朋友,忘年之交,很谈得来。别说我只是在织锦阁白拿一些货品,就是看上织锦阁哪家店面,他也会给我。”
“你看上织锦阁哪家店面了?”沈荣华笑得极其狡诈,又流露出了本性。
“干什么?”
沈荣华的手指勾来绕去,脸上充满不好意思的笑容,低声说:“要来送给我。”
“你想得美?”连成骏斜了她一眼,又在她头上轻轻弹了一下,“刚才怎么说的?说我打着你的旗号白拿人家的东西,你会不好意思,你让我跟人家去要店铺,你就好意思?我算看透你了,让你欺负一辈子,我不变成小女人才怪。”
“跟你开玩笑呢,何必当真?”沈荣华沉默了一会儿,说:“织锦阁是我外祖母一手创办的产业,本该归我母亲,可我不知道现在的幕后东家是谁。话又说回来了,织锦阁真留给我母亲,就算不关门大吉,也不知道现在会落谁手里。”
“你明白就好,宇文先生希望是真正聪明而且通达事理的人。万夫人创立织锦阁耗费了太多心血,她知道创立容易守业难,才没把织锦阁交给你母亲。”
“那交给谁了?”这是沈荣华自知道织锦阁是万夫人创立的产业之后一直困惑于心的问题,她了解林氏,也知道万夫人不把织锦阁交给林氏是英明之举。
“你了解林阁老的过往,就该听说过他的养子林楠,你知道林楠的身份吗?”
“他是什么身份?”沈荣华问出这句话,心里霎时豁亮,就好像有一双大手在慢慢拨开她心间的迷雾,在白沥沥的雾气中,一轮红日冉冉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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