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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亲王和萧冶象仁和帝禀报了昨晚发生的事以及宫中的情况,仁和帝看着路面的血迹,堆积到一起的尸体,还有半生擒的人,脸上流露出迷茫困顿。他愣了一会儿,就让萧冶放了被抓的人,掩埋尸体、清理道路,其它什么也没说。

林楠冷笑,高声说:“这黄金富贵蛊果然厉害。”

沈荣华摇头说:“比起阴毒的蛊虫蛊毒,这个还不算厉害的。”

“同样是中了蛊,一个是痛苦不堪,一心求死,一个是幸福无比,酷似神仙,哪个更厉害?”林楠冷笑,投给仁和帝一个轻蔑的眼神,“此蛊一旦长成,若不用富贵至极之人的精血供养,宿主一个月之内会血枯肉消而死。曾与宿主行欢的男子若不供应此蛊,也会在三个月之内颓靡不振、精神抑郁而疯癫、死亡。”

“那就一直供养呗,至少两人都不会这么快死去。”沈荣华也觉得自己说得太过轻松,谁知道自己中了蛊或身上有蛊虫,还能毫不在乎地去供养呢。

“养着?哼哼!只要体内植入黄金富贵蛊,宿主的寿命不会超半年,与宿主行欢的人慢慢就会变成他这样子。”林楠用下巴指了指仁和帝,“暴躁易用怒、喜怒无常,无精打采,萎靡颓废,不出一看就会变成行尸走肉,受尽折磨死去。”

仁和帝、谨亲王、萧冶及众多侍卫都听到了林楠的话。谨亲王等人都惊慌担忧,惶恐难安,而仁和帝则无动于衷,好像林楠那番话与他无关一样。谨亲王看仁和帝的模样,就信了林楠所言,实在忍不住了,放声大哭。

“王叔哭什么?子卿向来说话都能惑乱人心,朕早就习惯了。”仁和帝声音很低,脸上毫无畏惧之色,不知是不信林楠的话,还是看透了,知道畏惧无用。

“惑乱人心?呵呵,我要是真说蛊惑人心的话,你信不信这京城的臣民会把你逼上城楼、逼得你无路可退、最终你会摔死在敌军阵中、粉身碎骨?”

“大胆。”跟在仁和帝身边的几名臣子高声怒斥林楠。

仁和帝转向林楠,凄凉一笑,说:“我知道当年的事令你一直无法释怀,你恨我也在情理之中,可毕竟过去这么多年,已物是人非,你也该看淡了。”

“你说得太轻巧了,有些事情根本无法看淡,更不会遗忘。”林楠和仁和帝之间横亘夺妻之恨、杀父之仇,面对这两桩大仇,任谁也无法看淡。

“有些话你还是私自跟我说更好。”仁和帝凝望满眼惨烈,轻叹道:“我也想跟子卿叙叙旧,可子卿昨天陪我坐了两个时辰,竟然一个字也没说。”

昨天,林楠要进宫跟仁和帝叙话,沈荣华主仆陪伴同去。她们在养心殿的凉亭里等了很长时间,沈荣华把几桩大事都安排完毕,林楠还没出来。她以为林楠和仁和帝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怎么会一个字都没说呢?两个人对坐望相了?

“云行(仁和帝表字)还如以往,总在一些小小不言的事情上撒谎,可见眼前格局不大,胸中沟壑太浅。”林楠轻哼冷笑,在言辞上扳回了一局,“我昨天离开时,明明跟你说了‘保重’,这不是两个字吗?你却说我一个字也没说。这样撒谎不好,太小气,会让人轻看,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你会为此付出代价。”

一个侍卫急匆匆跑来,“禀皇上,洪涛押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等人出来了。”

仁和帝脸上流露出紧张与担忧,但更多的是愧疚,他久久凝望宫门,一言不发。谨亲王指挥内侍把仁和帝扶到一边,占据有利位置,以便与洪涛对峙谈判。

“弓箭手准备。”萧冶一声令下,数百名弓箭手全部拨弓张弩。

“禀皇上,禀王爷,洪涛杀了端悦公主,要与其子合葬,还杀了身怀有孕的喜嫔娘娘,嫌她走得太慢。他还说谁走得慢,耽误他的时间,他就杀了谁,要想少死贵人们,就给他找几辆平板车,把贵人们都绑上车,这样走起来就快了。”

林楠微微一笑,“把人绑上平板车倒是个好主意,不过怎么看怎么象去卖猪。”

沈荣华觉得林楠的话很好笑,可这时她要是能笑出来,就是仁和帝的徒弟了。

谨亲王看了看仁和帝,挥手说:“答应他,快去准备平板车,多备几辆。”

又过了半个时辰,宫门才缓缓打开,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最先出来的是弓箭手,其次是拨刀亮剑的死士,后面才是亲兵押解的平板车。平板车一共有十余辆,上面扔着被缚了手脚的吴太后、顾皇后、沈贤妃等诸多宫妃,还有十几个皇子和公主。后面还跟着众多太监、宫女、婆子,他们仍是布行。

洪涛就坐在第一辆平板车上,与吴太后、顾皇后及几名女官同乘一车。他此时还有心情猥琐那几名女官,又与顾皇后亲密接触,成了万花丛中那片绿。看到仁和帝,他站起来,一脚把吴太后踹下车,又让亲兵押着吴太后步行。

“皇上,我的儿,快来救娘呀!投降吧!救命呀!”吴太后放声哭喊。

一个亲兵挥起拳头打在吴太后脸上,吴太后喷出一口血,掉了满嘴牙,不敢出声了。被押在平板车上的人看到吴太后被打,谁也不敢再求救哭泣了。

“洪涛,你到底想干什么?”谨亲王强撑一口气,高声怒问。

洪涛满眼轻蔑,看了看呆苦木鸡的仁和帝,笑道:“这句话应该他问。”

“朕知道你要做什么,说你的条件。”仁和帝声音不高,威严也不足,但话问说得在理,“是朕昏庸糊涂,才重用了你,朕不想祸及多人,你直说吧!”

“我得成王殿下器重,也忠心于他,想拥立他为君。你们放了他,把他的心腹臣子和幕僚也放了,让我带他们一起出城,出了城门,我自会放这些人。”洪涛直视仁和帝,脸上堆满轻蔑的笑容,高声大气跟仁和帝谈条件。

沈贤妃听到洪涛这番话,又呕出一口血,洪涛这是要拉五皇子给他垫背。事成,五皇子绝对坐不上帝位,事败,五皇子必死无疑,她也会遭受严惩。

沈荣华扯了扯林楠的衣袖,轻声问:“洪涛怎么不让放了他的家人?”

“昨晚行事之前,他的母亲及他宠爱的妾室还有子女就已离开靖国公府,由洪桐保护,现在南成门旁等候,准备汇合出城。裕郡王带兵包围靖国公府,只抓到了一个人,她被扒光衣服绑在大门内,就等着有人来抓呢,你知道是谁的。”

“知道,舅舅真是消息灵通。”沈荣华呲了呲牙,既痛恨靖国公府,又满心兴灾乐祸。那光着身子被绑到大门内的人除了沈忺,还能有别人吗?

沈忺参与沈贤妃的阴谋替嫁之计,害了孟兴华,也害了她自己,真是活该。

条件谈扰,仁和帝答应放五皇子,也要求洪涛放吴太后。但不放那些臣子幕僚。那些人也未必跟洪涛走,他们的家人都在京城,弃家舍业逃命,代价太大。

沈荣华看到冯白玥所出的十三皇子被绑在奶娘身上,他才几个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有人看他,他还咧着小嘴笑。还有几个由奶娘带着的皇子公主在这辆车上,都是几岁的年纪,稍稍懂事的都瞪着惊恐的眼睛,谁也不敢哭。

“皇上真是糊涂,只能一次交换,为什么要换回太后娘娘,不换回年幼的皇子和公主?”沈荣华总归心地善良,又有几分真性情,看到他们要换人,忍不住高声叫喊,“太后娘娘母仪天下,为天下都应舍身忘己,何况是自己的孙子孙女?”

仁和帝看着沈荣华,众人也看沈荣华,都愣住了,交换人质的行动也暂停了。

林楠拍了拍沈荣华的肩膀,高声笑道:“你真是个拎不清的丫头,他多找几个女人,可以生一堆儿女,弃之如猪也无所谓,但生他的老娘这世间只有一个。”

谨亲王见仁和帝没什么反应,也汉询问,当即就要求用五皇子换几个年幼的皇子公主,不换吴太后了。洪涛很爽快的答应了,换人也进行得很顺利。吴太后半天才回过神,看到不换她的,当即破口大骂,又一个亲兵狠狠扇了几个耳光。

“走。”洪涛冲仁和帝抱了抱拳,“请皇上也到南城门,我们君臣诀别。”

萧冶怕北狄兵马趁乱攻城,不让仁和帝和谨亲王去,但他们都要去,他只好多派侍卫护驾,又吩咐他的几名副,若北狄兵马攻城,要第一时间保护皇上。

“哎哟,我还有一件事没说。”林楠一开口,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连洪涛都让手下停车,他笑了笑,说:“这么多人想听,那我也只能实话实说了。”

“你有什么话要说?”谨亲王怒问,他对林楠这时候来捣乱非常反感。

林楠来到谨亲王的马车前,看了看洪涛,问:“谨亲王爷可认识洪毓?”

“你……”谨亲王怕林楠提起大长公主的往事,却又不便呵止他。

“呵呵,谨亲王爷多虑了,我不会说大长公主当年被害之事,我想告诉你们另一件事。”林楠指了指洪涛,高声说:“他是洪毓的私生子,与率兵围困京城的北狄神鹰王狄武赫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洪涛的母亲与洪毓有了首尾,怀了孕,才嫁给他父亲的。他早知自己的身世,也与狄武赫勾结成奸,早想高坐帝位。洪毓的两个儿子一个是舞女所生,一个是私生,还都有那么大的野心,真真不堪。”

人群短暂沉寂之后,响起唏嘘惊呼声,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洪涛身上。仁和帝和谨亲王都瞪大了眼,他们不看洪涛,他们在怀疑林楠的话是真是假。

“你什么人?”洪涛拨出剑逼向林楠。

“我只是一个看客,知道一件秘事,不说不快。”林楠的语气去淡风轻,“你想要证据,我也有,为找这个证据,我浪费了不少人力物力。”

“是又怎么样?”若不是事态紧急,洪涛肯定会对林楠下杀手,可现在他顾不上了,“我,成王殿下还有神鹰王要三分天下,你迟早会成了我们的子民。”

林楠不紧不慢开口,“希望能。”

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洪涛拉着五皇子赴死到有可能,共同登基称帝、三分天下只是个笑话。沈贤妃听说洪涛的身世,看到五皇子坐在洪涛身边,还感激洪涛,她又呕出一口血。沈贤妃知道末路已到,若不是双手双脚被绑,她很自尽。

沈荣华笑意吟吟看着被绑缚的沈贤妃,嘴角挑起浓郁的嘲讽。不管洪涛和五皇子是不是能出城、能称帝,沈贤妃都是死路一条,而且就在今天。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的怨恨也淡了,但她很想看到沈贤妃败落、死去。

洪涛承认了自己的身世,表明了自己野心,也承认了自己多年的异心。这就等于他抡园了膀臂,狠狠扇了朝廷一个响亮的耳光,反过来又埋怨上位者愚蠢。

这耳光扇愣了仁和帝,扇哭了谨亲王,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圣贤皇太后把靖国府发配到西北,永不启用了。可仁和帝启用了靖国公府,至于原因也从追究了。

“走。”洪涛冷哼一声,率手下押人质往南城门行去。

靖国公府的死士开路,有人出来看热闹,当即就被杀了,行人多看几眼,也会被射杀。京城的百姓都关门闭户,以往繁华的街道如今人影不见,门可罗雀。

有了平板车,洪涛及其手下亲兵押着人质走得就快了,半个时辰就到了南城门。洪桐带靖国公府的两个庶子来迎接洪涛,几人商量一番,准备出城。

洪桐调整出城顺序,把诸多宫女、太监和婆子调到前面,绑在平板车上的贵人们紧随其后,让他们先出城。接着是靖国公府庶子率领的数百名亲兵死士,后面才是洪涛、洪桐父子和家眷,最后面还有上千名亲兵断后。

萧冶亲自把谨亲王和仁和帝乘坐的马车引到城门左侧,安排数百名侍卫乘包围之势保护他们。林楠和沈荣华乘坐的马车赶到,被副将指挥,也停在了城门左侧,只是在包围圈外。除了他们,还有一些臣子,个个都瞪大眼睛盯着城门。

“开门。”洪涛骑在马上,高声呵令。

南城门没打开,城外驻扎北狄国十万兵马,谁敢打开门?城门一开,北狄大军杀进来,另外三座城门一接应,京城马上沦陷失守。

“不开门是吗?”洪涛的剑架到吴太后的脖子,吓得吴太后大喊投降。又有亲兵把刀剑架到顾皇后、沈贤妃等的脖子上,死士连杀了几名妃嫔。

萧冶接到仁和帝准许开城门的口谕,吩咐副将做好准备,才下令:“开门。”

城门一开,北狄大军就会蜂拥而入,走在前面的宫女、太监和婆子定会全数被杀,平板车的贵人们也难以幸免。北狄的数万兵马只要攻进来,萧冶统共有两万人马,加上所有侍卫随从也不足五万,他们抵挡不住,只能以身殉国了。

就算北狄兵马不杀进来,洪涛及其家眷手下急着出城,也会踩踏那些宫中的下人和贵人,把他们当成人肉盾牌,他们一出去,这些人活命的机率就很低了。

事实证明,以上都是想像。

实际则是城门一开,北狄堵在城门前面的兵马立即后退了十丈,并未趁机攻城,还把城门前的大路让出来了。他们个个拨马亮剑,却一动不动,不攻城、不杀人,也不迎接洪涛。士兵站得整齐,也没主将出列,对有人出门视而不见。

“怎么回事?北狄兵马怎么后退了?我是不是眼花了?”萧冶昏头了,他揉着眼睛问副将。城门打开之时,他们都做好了与京城共存亡的心理准备。可城门打开了,没人攻城,他们被晒起来了,刚才个个绷紧神经,倒象跳梁小丑了。

洪涛也昏头了,北狄兵马为什么不趁乱攻城?为什么要在关键时刻后退?他昨夜派人送出消息,让狄武赫到南城门接应他,只要他和家眷亲兵一出城,狄武赫就带兵攻入京城。去送消息的人一早回来,说狄武赫收到信了,怎么不见人?

狄武赫不来接应,北狄兵马不攻城,洪涛心里没了底,不敢盲目出城。他惊疑的目光扫视四周,越想心里越没底,就把他的赌注寄托在人质身上了。

诸多宫人堵在城门内外,见北狄兵马没攻城,他们没做人肉靶子,都松了一口气。平板车上的贵人们心思不少,看到城门内外的情景,反而更加紧张。

仁和帝和谨亲王听说北狄大军没攻城,城门一天,反而后退了数丈,都惊诧不已。两人不顾臣子的苦心劝告和阻拦,呵令侍卫让出道路,要过来一控究竟。

“怎么回事?”仁和帝看到北狄兵马又在后退,惊问萧冶。

“回皇上,臣不明状况,危急关头,也不敢派人出城打探,只好……”

谨亲王轻哼一声,说:“出城打探,说不定会引来贼,还是先观望再说。”

仁和帝点点头,他认为萧冲和谨亲王说得都有道理,但他心里很不踏实。此刻越是沉静,他的疑心就越重,只怕突然就有北狄兵马攻城,而他无处可退。不管结果是受死还是受辱,他或许不怕,但等待的过程真的是一种煎熬。

“舅舅,怎么回事?”沈荣华也很惊诧,林楠说带她来看好戏,可这算什么?

“你以为舅舅是无事不知的半仙吗?”

“舅舅怎么会是半仙呢?明明是整仙,不对,是上仙,对,就是上仙。”

“呵呵,你这么高抬舅舅,舅舅又怎么能让你失望呢?”林楠朝仁和帝走了几步,又看了看洪涛,高声道:“真是对不住诸位,有件事我忘了告诉大家了。”

“什么事?”仁和帝立即提问,也代表了众人。

林楠微微一笑,说:“三天前,我跟狄武赫就达成了约定,在我的私人恩怨没了结之前,就算是京城四门大开,他也不能进城,更别说攻城了。我的私人恩怨一了结,我就给他发信号,他能不能攻城或是攻进城来,那就要看他了。”

“什么?你说什么?”不只仁和帝,连谨亲王和萧冶都高声呵问。

“荣华,替舅舅重复一遍,他们都没听懂。”

沈荣华的大脑已陷入短路状态,听到林楠点她的名,她才回过神来。好在他记住的林楠,虽然没完全明白,重复一遍没问题,她又多赠了两遍。

接连听沈荣华把林楠的话重复了三遍,仁和帝重重点了点头,嘴角流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他朝林楠走了几步,身体一颤,就一屁股坐到地上。他冲林楠张开嘴,想笑,自嘲地笑,结果却流出眼泪,哭了起来,就边哭边笑了。

谨亲王瞪着林楠,洪涛瞪了林楠,萧冶瞪着林楠,听到林楠自己说或沈荣华重复的人都瞪向林楠。还有人没听清说什么,但随大溜儿,也瞪向了林楠。

一时间,林楠被关注的程度足足超过了仁和帝一万倍。

时间这众人这一刻的沉寂中悄然流走,没人知道那是多长时间,或许是一生。

萧冶和他的手下,那些抱着必死之心的将士好像一下子被人抽走了全身的筋骨一样。他们微微愣了一下,就自然而自倒下了,有的坐着,有的躺着。自第一道隐秘防线被撤,直到现在,他们心里那根弦儿总是绷紧,此时突然放松了。

林楠冲众人摆了摆手,一副不负重望的神态,高声说:“我和狄武赫的条件是我送他三千万担粮草,两千万两白银,让他听我号令,确切地说是听钱粮的号令。象我这么吝啬的人,为了结私人恩怨,付出的代价可不小呀!我这人一吃亏就心痛,这么一大笔银粮必须找人替我分担才好,云行,你懂我的意思吧?”

“子卿,你狠、你黑、你阴险、你诡诈,更胜之前数倍,恭喜你。”

“多谢。”

“你个、你个、你个……”谨亲王年迈,反映有些慢,这才明白了林楠的意思。他想破口大骂,可又觉得林楠是南安国皇帝,能操纵狄武赫的兵马,就没骂出来。又觉得不出气,就冲天骂道:“林闻,你个王八蛋,老子日你祖宗八代。”

“哈哈哈哈……林闻……”仁和帝坐在地上抹着眼泪笑,谁拉也不起来。

林楠轻哼一声,说:“尽管骂,与我无关。”

他是南日皇朝的后裔,姓南,不姓林,林闻的祖宗八代与他无关。

“与我也无关。”沈荣华转向一边,林家这根藤上除了林闻,就没好瓜,祖宗八代被骂也活该。不过,她觉得最该挨骂的是林楠,可惜她外祖父这个挡箭牌。

“你个狗日的杂种——”洪涛骂出这句话,又跳下马、端起长枪冲林楠刺来。

承袭爵位那年,洪涛得知自己是北狄神鹰王洪毓的私生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那时候,神鹰王一脉都被大长公主屠杀,两姓也结下的深仇。那些年,大长公主权势滔天,连狄武赫都隐姓埋名,他再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

大长公主年迈,狄武赫凭空出世,袭了神鹰王爵,积极谋划,要为父报仇雪恨。洪涛得知狄武赫的野心,也就不安分了,想一雪靖国公府被发配到西北的耻辱。他与狄武赫取得联系,打着兄弟同心的旗号,竟然想两人一分天下。

筹划了这么久,隐忍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可这梦想还没开始,这么快就要结束吗?洪涛不敢相信,他以为自己在做梦,一个刚开始的恶梦。

狄武赫收到了他的消息,却没来接应他,还跟林楠达成了共识,在林楠的私人恩怨不了结时,城门大开也不攻城,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他同父异母的兄弟、他视为倚仗的人已弃他如敝履了。他的这场戏唱到了*,只因曲调太高,无人捧场,他将面临激流直下的结局。

洪涛武功不弱,杀伐久了,手段招数都很厉害。他冲林楠扑来,离林楠不远就是年迈的谨亲王,谨亲王一旁就是边哭边笑、自顾自怜的仁和帝。他的表面目标是林楠,被危及的是这三个人,他随便杀了哪一个,他都觉得自己不赔。

林楠身材适中、胖瘦均衡,外表斯文儒雅,没想到他的招式灵活,一出手就是疾风劲力。他与洪涛只过了三招,就带沈荣华躲开了洪涛的攻势,转到一边去看热闹了。洪涛的目标转向谨亲王,杀了谨亲王一个随从,与萧冶打在一起。

单打独斗,萧冶还不是洪涛的对手,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萧冶的几名副一起上。暗卫随从护住仁和帝和谨亲王后退,又与洪涛的亲兵死士打在一起。

仁和帝推开联成肉墙保护他的人,高声呵令,“关闭城门,杀——”

“云行,我近年见你总是温温吞吞,今天是最为慷慨的一次,你还有杀伐决断的凛冽。”林楠轻轻弹开衣服上溅来的血滴,看向仁和帝的目光满含嘲弄。

“说说我们的私人恩怨吧!早解早心安。”仁和帝硬着头皮说出这句话。

“你这么着急见狄武赫?很欣赏征战四方的英雄?或者你想见你的恩师沈阁老。”林楠轻哼一声,又说:“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我没告诉你。”

“那子卿就快点给我一个‘惊喜’吧!”仁和帝今天被“惊喜”了几次,不知道林楠一开口,还要说一件多么令他意想不到的事。

“你和狄武赫师出同门,都是沈阁老的学生,你还不知道吧?沈逊那些精明算计、阴狡手段以及道貌岸然的作派,你还没狄武赫学到的多。你可以搬出沈逊和狄武赫谈一次,说不定能同门相惜,起到作用,你就不用做亡国之君。”

“哈哈哈哈……子卿,其实你比我更象沈逊的学生,而且是得意门生。”

林楠微微摇头,感慨道:“我没那福气。”

仁和帝惨淡一笑,“子卿,我们又跑题了,还是说你的私人恩怨吧!”

“父皇、父皇——呜呜……”五皇子浑身是血,连滚带爬跑过来,扑跪到仁和帝脚下,放声大哭,“父皇,儿臣被洪涛这个乱臣贼子蒙蔽,儿臣……”

“父皇、父皇,求父皇为儿臣做主。”端宁公主一身缟素,与五皇子并排跪到仁和帝脚下,饮泣诉求,“儿臣和母后和皇弟被七芯莲毒害而死,真凶并不是向贵妃和平乡侯,而是另有其人。当年,沈逊一手遮天,操纵刑部和大理寺,伪造证据,阴谋逼迫向贵妃和平乡侯替罪,致使真凶逍遥法外多年。儿臣在守孝期间一直想方设法追查证据,没想到却中了淫欢蛊,背着淫污的名声,饱受痛苦折磨。蛊毒清除之后,儿臣就发下重誓,若不能为母后皇弟申冤,宁愿一死。”

“端……”仁和帝双手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他最怕提起宁皇后和大皇子被毒杀一事,尤其是林楠在场,这是一个令他感觉自己极度无能的话题。

林楠说过若他不能照顾好宁皇后,让宁皇后受了委屈,就送他去死。宁皇后被害而死这么多年,林楠没找他,但他没忘记林楠的话,也不认为林楠会放过他。

“父皇、父皇,母妃身负旷世奇冤,死不瞑目,呜呜……”三皇子拖家带口出场,他喊冤叫屈,他的妻妾儿女哭诉请愿,这声势把在场的人都震住了。

二皇子满身沾染血渍泥污,大步走来,施礼道:“参见父皇,儿臣请求父皇严查科考舞弊案,这科考舞弊案在我朝持续了十余栽,作弊手段堪称高明。若不是知情人通过一封密信泄露了其中环节,外人难以发现,根本无从查起。儿臣如今手扭证据,请父皇把这件案子交给儿臣,儿臣立志还天下学子一个公道。”

五皇子瞪大眼睛看着众人,满心犹疑,又慌乱恐惧。端宁公主、三皇子和二皇子请求查办的案子不是昨天仁和帝就确定要查吗?怎么今天他们才提起?五皇子偷眼扫视众人,触到沈荣华得意挑衅的目光,他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中计了,中计了,中计了。

听到仁和帝要查案的消息,他和沈贤妃都乱了阵脚,一时失足,千古留恨。

不可挽回了吗?如何挽回?他现在所求极为简单,那就是保住自己的命。

仁和帝抚着额头,豆大的汗珠从他脸上滴落,他的身体摇摇欲倒。黄金富贵蛊不只迷乱了他的心窍,还毁了他的身体,看他的神色,真象垂危之人了。

“你们还有什么事?一并说了吧!”

“禀父皇,儿臣……”二皇子欲言又止。

“说吧!”

二皇子重重点头,郑重开口,“回父皇,儿臣从五皇弟的府邸里搜到了龙袍和皇冠,还有未完成的绣有龙腾祥云的中衣中裤以及一些密信。”

“父皇、父皇,儿臣冤枉,儿臣……”五皇子跪爬过来喊冤,触到二皇子坚定的目光,又哭诉道:“那些都是洪涛送到儿臣府上的,是他给自己准备的。”

仁和帝露出苦苦的笑容,他抬脚踹向五皇子的脸,踹得很重,他自己没及时收利,也倒在地上。二皇子和三皇子赶紧把他扶起来,劝他回宫休息。

“云行呀!你要是不行了,就别硬撑了。”林楠一副兴灾乐祸的神情,“要说这黄金富贵蛊真是厉害,只要你一沾上,蛊虫就会在你体内迅速生长,蛊虫每长一次,就要吸食你大量的精血,直到把你吸得精尽人亡,死相凄惨。”

三皇子不知道林楠的身份,高声呵止他,二皇子则哽咽叹气,端宁公主痛哭流涕。北狄大军压境,仁和帝也没几个月的寿命了,这困苦每个人都感同身受。

“父皇、父皇,儿臣认识具家圣女,她一定能救父皇的命。求父皇给儿臣一个机会,让她来救父皇,她一定能救父皇,一定能。莲妃娘娘被北狄奸细用黄金富贵蛊控制,是她配药医治,才致使莲妃娘娘脱离北狄奸细。”五皇子跪爬到仁和帝脚下,言明刘姨娘和沈荣瑾是具家两代圣女,一再保证她们能救仁和帝。

沈贤妃被救出来,正琢磨如何脱罪保命,听到五皇子这番话,当即吐出一口老血,昏倒了。五皇子这时候表明和具家的余孽的关系,不是找死吗?

若不是仁和帝昨晚见到了靳莲,就会相信五皇子的话,现在他不信了。现在他不信了,因为靳莲告诉他,黄金富贵蛊是具家余孽专为他研制,根本无解。沈荣瑾为靳莲配药医治,并不是消除了靳莲身上的蛊虫,只是斩断了外界对蛊虫的控制。靳莲确实服了沈荣瑾的药,古嬷嬷就不能再用黑鼓操纵靳莲体内的蛊虫了。

“沅儿,除了你的长兄,父皇最宠爱你,这就是你对父皇的回报吗?父皇现在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仁和帝拍了拍五皇子的脸,高声下令,“打入死牢。”

“是,父皇。”二皇子指挥侍卫拿下五皇子。

“父皇,父皇,求你饶儿臣一次吧!呜呜……”

仁和帝长舒一口气,沉声说:“你们的案子朕都接了,重审严查。”

“叩谢父皇。”端宁公主和三皇子及其家人一起跪地磕头。

听说仁和帝要重审严查当年的案子,沈贤妃幽幽转醒,看到沈荣华站在她身旁,俯视她,她凄惨一笑。沈荣华想起自己临死前的笑容,也象她这般凄惨绝望。

“是你让人救了我?为什么?”沈贤妃知道是沈荣华的人把她从混乱厮杀中救出来的,她不敢相信,“你还把我当你的嫡亲姑母,是吗?”

沈荣华微笑摇头,弯下腰,冷笑道:“我的人救了和妃娘娘、德妃娘娘,还有你和端淑公主以及诸多宫女、太监。我的人救和妃娘娘等人是出于人性,救你和端淑公主是不想让你们这么快死去,因为那样太便宜你们了,听懂了吗?”

“哈哈哈哈……懂了、懂了。”沈贤妃放声大笑,笑声里充满绝望愤恨。

二皇子听到沈贤妃的笑声,皱了皱眉,让人把她和端淑也押走了。其他被救出来的人伤轻得都被二皇子妥善安置了,伤重昏迷的都被抬到了医馆。

仁和帝转向林楠,“子卿,说说你和我的私人恩怨,一并了结吧!”

林楠拿出那封陈旧泛黄的密信,丢给仁和帝,“看看吧!”

“这……”仁和帝看了那封密信,先是满脸迷茫,片刻功夫,脸色就变得非常难看,“子卿,你恨我不只因为他,还认为我杀了林阁老,对吗?”

“刚拿到这封信,我认为家父是你指使人暗杀,恨不得把你抽筋剥皮。”林楠抢过那封密信,扫了一眼,冷笑道:“现在,我否定了自己看法,这并不证明你与我父亲被杀害无关。我父亲嫌你魄力不足,不支持你上位,他是对的。若你真有杀伐决断的魄力,也不会没几月好活了,还要处理这么一个烂摊子。”

“子卿,我会还林阁老一个公道。”仁和帝咬牙狠笑,摆手道:“回宫。”

仁和帝回宫了,除了端宁公主,皇子、臣子和侍卫全都随驾回去了。端宁公主很想跟林楠说话,看到林楠正冷眼观望打斗厮杀,她等了一会儿,默默离开了。

谨亲王连日忧心疲累,今天可以松口气了,别人打斗厮杀,他竟然躺在椅子上睡着了。萧冲匆匆赶来,不敢看这场杀伐,赶紧带人把谨亲王抬回了王府。

这场厮杀死伤无数,异常惨烈,持续到午后,才慢慢消停了。洪涛父子及其家眷亲兵,除了一开始就投降者,一个不剩,全部横尸街头。萧冶身受重伤,他的副将、手下及侍卫也死伤不少,京城的医馆全部人满为患。

吴太后、顾皇后、七皇子、八皇子还有一些低等妃嫔死于混战之中。他们的尸体全部抬到宫中安放,因北狄兵马围城,不能发丧,连灵堂都置办得很简单。

天气炎热,这数万具尸体处理也成了难题,不能妥善安置,很可能会引发瘟疫。二皇子听林楠的主意,把尸体都抬上城楼,扔到了城门外。北狄兵马若不想被尸体祸及,传染疾病,就会乖乖把这些尸体处理了。

“舅舅,你真的会给狄武赫那么多银钱粮草吗?”沈荣华希望林楠毁约。

“当然会,做人不能言而无信,我已让人传言给狄武赫,告诉他南安国商船到达北部连州港的时间,让他带人去连州港接收银两粮草。”

“是不是那银两粮草有诈?”沈荣华不相信林楠会遵守与狄武赫的约定。

“怎么会有诈呢?第一批粮草已经到港了,狄武赫也接到了,要不他会信守承诺吗?这几天,粮草银两会陆续到港,狄武赫会很高兴、也会很忙。”林楠登到高处,凝望远处的城楼,嘴角噙起高深莫测的笑容。

“若北狄兵马有了粮草银两,成骏的仗会更难打,白岛主也会……”

“那是他们的事。”

“舅舅,你到底属于哪一派?你让白岛主建国,你让成骏去漠北,你……”

林楠放声大笑,“舅舅自成一派,你以后自会明白。”

沈荣华此时真的不明白了,林楠在这场天下在戏里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但她始终相信林楠不是糊涂人,不会置天下苍生的安危于不顾。

仁和帝一边为吴太后守孝,一边督促刑部和大理寺严查当年之案。不管多么高深的圈套,多么扑朔迷离的案情,只要想查,坚持查,没有查不清的案子。

真相大白,沉冤昭雪,仁和帝看到奏折,只凄惨一笑,未多置一言。面对这样的结果,仁和帝还想沉默平衡,不是他想袒护谁,而是他性情如此。但如何惩处真凶,安抚苦主,还需他决断,迫于各方压力,处置的圣旨千呼万唤才出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五子萧沅结党营私,欺君罔上,包庇利用具家余孽,以蛊害人,惑乱朝堂,并伙同其母沈氏及洪涛父子勾结北狄,谋逆叛乱,其罪当诛。为扬朝纲、立国法,将皇五子及其妻妾子女全部贬为庶人,并处于金瓜击顶,诛其妻族、母族。圣旨颁上之日,由金瓜卫于午时在午门外行刑。

原贤妃沈氏伙同其父沈逊操纵科考舞弊多年,徇私枉法,妖言惹主,混乱朝纲。并谋害毒杀先皇后及皇长子,嫁祸贵妃向氏,以蛊数谋害端宁公主,所犯罪行罄竹难书。现处于剐刑,行千万,诛母族,圣旨颁下,当日行刑。

钦此!”

这道圣旨颁下,京城短时间沉默之后,顿时喧嚣杂乱,人们奔走相告。

二皇子上书仁和帝,言明沈家已分家,被分出去的沈恺和沈恒都是朝廷的干吏能臣,一向与沈贤妃母子不和。又说五皇子的妻族林氏一族是前朝旺族,本朝还出一位林阁老,罪名不能同姓而论,请仁和帝酌情轻判。

接着,谨亲王、裕郡王及诸多臣子也上书仁和帝,早明沈家的情况,为沈恺和沈恒两家求情。北宁王府合族上书仁和帝,言明沈慷风个月前就给真月乡君写了休书,只是未经官府盖印,请求仁和帝恩准真月乡君脱离沈家,并赐其出家。

仁和帝恨透了沈贤妃母子,面对陈情和求情的奏折,他几经考量,与内阁商量之后,才应允了。沈氏一族只诛沈阁老一门,念沈家已分家,二房和三房免除死罪。真月乡君与沈慷貌合神离,只削了她的封号,恩准她到揽月庵出家。

林氏一族历经两朝,族人众多,在朝为官者不少,有好有坏,不可能全部处死。朝廷最后决定只将林氏一族嫡系一脉处死,那也足有上百人被斩杀。

五皇子一派聚众谋逆的场所在杜家,杜昶又涉嫌科考舞弊,牵连了宁远伯府一门。宁远伯府一门及杜昶一家全部被判斩立绝,杜氏族人也都被赶出了京城。

这段日子,朝廷清除洪涛及五皇子一派的残余势力,拨除北狄的奸细。朝堂很乱,京城很乱。京城的百姓有热闹可看,但也人心慌慌,每一道圣旨颁下都会死人。西城法场已被鲜血浸泡,天天有尸体扔下城楼,刽子手都累得腰酸背疼了。

林楠与仁和帝的私人恩怨已了结,他按约定给狄武赫发出信号。狄武赫调动大军,准备攻打京城,萧冶重伤未愈,仍要带兵死守京城,表明与京城同在。

盛月皇朝的京城又一次陷入危机之中,人人惶恐。

------题外话------

一边写一边想,感觉还有好多问题没交待,不敢匆匆收尾。

这个坑挖得确实太大了。

本想写三个结局章,加一个后记。现在改成四个结局章,加一个后记。

让亲们久等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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