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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董忭房里出来后,嘉言与梁又梦两人心里均有些大大小小的疑惑。她们坐在灶台后边守着柴火,各自想着心事,一个是在思索这郑家的郎君怎么和董家的有联系,另一个则是担心着自己侄子,看他神色状态,一定是碰到些不好的事情了。
嘉言几次三番要向梁又梦去商量,但看她也想着心事,那张标致的侧脸凝着说重不重的神思,又是摇曳的火光映在上边,柴火在灶膛里噼里啪啦爆着,这时候,时间流淌过她身上,似乎都能流连着停下。
她突然觉得会不会是自己太过担忧了?毕竟还有如汀娘一般美好的人或事或物存在,那些罪恶的那些扭曲的,应该不会降临到他们董家。
也是不适时的,原本在她屋里安睡的昭昭半夜哭闹起来,梁又梦回过神,顾不得已理了一半的思路,赶忙跑去安抚孩子。
汀娘在她视线内一消失,董嘉言便觉得原本美好的世界突然又暗淡了下去。
原来是这位娘子身上在闪光啊!
她靠着墙,再不躲闪从灶膛口扑出来的热浪,学汀娘的模样迎着火光,好令自己看起来淡定些,稳重些。
董昭夜哭的厉害,梁又梦费了很大的劲好容易哄安静了,可放了她回榻上,小孩子又开始啼哭。
她抱着昭昭走到门口,往厨灶房瞧了瞧,炊烟腾腾着正痛快,怕是锅里的水也沸了。董嘉言这力气小的,应该是搬不动什么东西,还可能不小心烫到自己,她细皮嫩肉经不起风吹雨打的身子骨可就要遭罪了。
梁又梦不去帮忙心里不踏实,想着隔壁屋还有两个男人在,不如交了他们照看着,等送了水立马再抱回来。
在屋里枯坐着的四郎见这位娘子一脸无奈,也只得帮她暂时代为看管一会。
说是看管,但因为四郎并不喜欢孩子,特别还是这么小的,他其实也就放了董昭到她哥卧睡的榻上自己爬着玩。
董忭刚躺下睡一会,就被一只小手拍拍拍着拍醒了。
妹妹还挺坏,揪他头发毫不留情,把他生生地揪清醒了。
他恨得眼睛都瞪圆,但昭昭似乎就是想看他这模样,目的一到,立马笑一声往他脚踝处跑。
那一双细嫩小腿露在外边,昭昭跑累了扑到他小腿上,张着嘴就咬了下去。
小孩的牙齿没怎么长,说是咬,董忭也就感觉到她抬嘴时流的一滩口水。
四郎在一旁看得意外地欢乐,总之董忭有精神了他也跟着有精神。
被他这么笑着,董忭心里很不舒服,自己现在的苦痛都是因他而起,这男人还妄图用两句道歉来收买他的自尊心。
“你别再笑了,赶紧走吧!”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董忭把妹妹抱到自己身侧,掩上被子后突然就冲四郎极为不客气地吼了一声。
四郎脸上的笑僵了会,凝视着董忭也忘记了尊卑之别,俄而又轻轻吐出一句:“对不起。”
可是他仍得不到董忭的原谅,仍被他驱赶着离开。四郎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起身朝门口走。可是还有好多想说的,他怕以后没机会,踱到门口放好门杠,又返身回去逼近董忭。
董忭怕了,实在是被他的强硬逼怕了。他哆嗦着连带妹妹一起往里面靠去,警告道:“你再过来我就喊了!”
四郎不听,爬上了榻,与他贴近起来,吓得董忭抄起枕头往他脸上砸,但丝毫不起效果。
董昭从被子里爬出来,似乎对这场面很感兴趣,笑着旁观起来。
两男人面对面着,董忭始终还是不敢喊出来,干脆闭上眼,贴紧了墙壁等他任意宰割。
但四郎并没有下手,董忭发觉他没动静,小心翼翼睁开眼去看,只看到他一双明眸里注满了忧郁。
四郎坐直身子,与他拉开了距离,但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他的眸子。
直至董忭忍不住问他又想做什么,郑四郎才深吸一口气,说道:“在边关守个三五年就可以回来了,你别怕自己做不出功绩,命要紧,你能活着回来,就算缺条胳膊缺条腿,我都能给你安排个好差事。”
一句话嘱咐完,他还没说够,从荷包里掏出张信笺,叠了四四方方的,塞到他手里,说道:“我好歹还是南衙的头,守萨巴陀那块的人里有一半是听我的,如果你真碰上打仗的事,没把握能留条命,就不要上前线去。你到了那边就把这信给里面写着名字的人,他们会照顾你。”
董忭听到“照顾”二字,一下把纸捏成团扔还了他,拒绝道:“我不做缩头乌龟!”
四郎觉得这事必须勉强他,把纸团重新铺整好塞到他枕头底下,冷下脸来,逼近他低沉道:“你以为打仗是干嘛的?逞英雄的?那是杀人吃人的地方,你连反抗我的力气都没有,还想做什么?你不听我话,没个两天就得被人割了耳朵。”
董忭多想反驳他,可是被他这句“你连反抗我的力气都没有”硬是堵住了嘴。
对的,他连男人应有的力气都不具备,别提能让梁又梦把他当做英雄看待了。
四郎看这小子垂下眸子,重又嘱咐道:“这信里的人有一个是我师傅,在军队待了一辈子,连我爹都得敬他几分,我请他带带你,你要真想有出息,跟着他好好学。”
话能讲的都已经讲完了,四郎承受不住董忭眼里透出的复杂光芒,欲转身回去,但还是觉得不踏实,复又向他最后一次说道:“记住,把命留住了回来!”
一旁的董昭看了出好戏,摆着两条手臂上下齐振着,似乎在欢送四郎。
董忭被丢在身后,他决心着头也不回,今晚就是这小子出征前最后一次见他。
刚好他开门时,梁又梦端着满盆的热水,肩上搭着条脸巾从院里过来了。
她见军爷要走,留了两回,没留住也随他去了。倒是进屋后,董忭愣头愣脑的模样让她很在意。
但梁又梦不能直接问,也不能这么快地去试探,怕这两男人间关系有点不一般。
嘉言随后过来,要帮他擦身子,让董忭一下推开,赶了起来。
两位娘子还有什么办法?反正水和脸巾都放着了,她们便抱着董昭回屋睡去。
嘉言刚关上门,梁又梦抱着董昭还没坐稳,就问道:“姐姐,你。。有没有觉得,刚才董忭房里。。有股什么味道?”
说起这个,嘉言也是觉得靠近侄子时确实嗅到了不一样的气味。
但是她知梁又梦未经人事,可能不懂那方面,便含糊道:“除了酒臭味吗?”
“对,就像。。石楠花那股味道。”她不禁挑了食指掩到鼻下,就好像一说起来那股难忍的怪味又要复现。
嘉言不知怎么答才是,她私心想着会不会是侄子年纪长了,身体的需求也多,刚才见他躲着人,怕是自己玩的那点事被那位官爷给撞破了。
“可能,是路上不知沾了什么吧?”她笑得有些尴尬,想以此掩饰过去,却愈引得梁又梦对那两男人的关系产生好奇。
但看嘉言不愿明说,她要再问也是得不出什么的,于是换了话题,问道:“对了,你们家老二呢?怎么从我搬到这边后一直没看到过她?”
“她呀,”嘉言听她总算不去纠结自己不好回答的事,松了口气,她步到桌边倒了两杯水,说着:“你来那天刚好搬去他们荀家了。”
“这么快?这不还没拜堂吗?”梁又梦接过杯子,一口还没咽下就呛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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