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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火候已经差不多了,林三洪终于使出了大招:
四月佛节再添一项,天下文人都可以参加诗词大赛,只要是最终胜出者,就可以得到“文坛领袖”的称号!另加一千两现银的花红大奖!
从来就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林三洪代表扬州拿出了“文坛领袖”的称号,自然不需要朝廷官府的正式认可,反正这种称号也是在民间使用的嘛。要是能在佛节的时候胜出,不仅可以得到白花花的悬红挂花,那个“文坛领袖”的称号才是最实惠的……
不管是谁成了“文坛领袖”,顷刻间就可以名动天下,这对当时的文坛是一个谁都无法拒绝的诱惑。
于是乎,不管是扬州本地,还是其他各地的文坛,都大为震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为明年的扬州佛节做着准备……
一直在背地里推波助澜,搅动起风潮的林三洪肚子都要笑破了。
这种俗不可耐的炒作手法在后世已经被用滥了,在大明朝却受到了奇效。可以想象得到,下一届扬州佛节不仅包含了商货流通、旅游观光等消费内容,还把文人这个阶层包含了进来。这些文人本身多是地方名望之士,把这些聚集起一大部分,在扬州呆一个月,一定可以产生巨大的消费量。不仅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还可以让扬州的名气传播的更快更广!
因为是冬闲时节,疏通运河的工程干的如火如荼。大量的砖石需求,海量的人力需要,已经成为沿运河一带老百姓增加收入的正要渠道。
如今昼短夜长,在运河工地上也干不了几个时辰,就有几十个铜钱的收入,还可以省下两顿饭,这对普通的贫寒之间而言,是一个绝对的好机会。反正也不需要什么技艺,只要有一把子力气,挑土也罢运石也好,就可以赚到铜钱,干到过年的时候,可以赚到整整一两白银!
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有了这一两银子,不仅可以扯上几尺绸子布,给家里已经念叨了好几年的婆姨添置新衣,还可以面部色变心不跳的拿出几个铜钱,换成一把又甜又糯的糖果哄的娃娃们笑逐颜开。
好事。
若是府台林大人能年年修运河,那就好了,有可能积攒下更多银钱把家里的茅草屋翻盖一下……
这几个月以来,扬州的工程极多,除了疏通运河这样的大项目之外,还在修建新的货场和商用码头。官府里开的工程不算,扬州城内很多赚了钱的商家店铺也在忙着扩建翻新。
因为今年的四月佛节赚了一笔狠的,看着眼前的这个架势,几个月之后的下一次佛节一定规模更大,来的人更多,这也就是意味着有更多的银子赚。老旧的店铺一定要翻新一下,太小的场地也绝对有扩建的必要,要不然到时候来了那么多客人而无法容纳,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如大河淌水一般的银子被别人赚走。
根本就不必别人动员,扬州城内的大小店铺就很自觉的掀起建设风潮。
因为有官府的工程在那边支撑着,民间要想有所建设的话,开出来的工钱太低肯定就招不到人了。运河那边每天都在招人,去了就可以干。若是自家开不出更高的工钱,劳力们自然不会来。若是放在往年,一天二十个钱就可以有无数健壮劳力抢颇了头的来抢着干活。现在的年景不一样了,官家开出来的工钱就堪堪要到三十个钱了,虽然明明知道工钱已经高的离谱,可为了能在下一届佛节日的时候多赚银子,就是咬咬牙也等拿出更高的工钱来……
在民间开始建设的同时,财富以很隐晦的方式开始加速流通。扬州府台林大人自然是笑的合不拢嘴巴,看着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也很正式的下了一道通文。
这个通文是专门针对扬州本地官员的,说穿了没有半点新意:反腐和倡廉!同意的通文每年都有,历任的官员都会对下属发这样的通文,至于有没有效果就是只有天知道的事情了。
千里做官只为财,要想让官老爷不贪,就如同让守着鱼肉的老猫不吃腥一样,比登天都难。
可如今的扬州有点不一样了。
贪墨是官场永恒不变的主题,可贪官不是傻子,甚至都精明如鬼。眼看着扬州的财政已经起来,各个衙门的小金库里堆积的金银已经大到了不敢对外界提及的地步,上一次大家心照不宣的私分了那么多钱,而且还是经过府台大人默许的。哪怕朝廷真的追查起来,也可以理直气壮的说那是扬州本地的“集体财产”,该给朝廷早就如数上交了,一个铜板也不欠上边的。这些钱一不是收受贿赂,二没有搜刮地皮,三没有鱼肉百姓,是扬州衙门自己赚回来的。用这个道理足可以堵住朝廷的嘴巴,就算朝廷知道了也不是特别要紧。
扬州官员私人衙门里的钱,各个都拿到了让自己心惊肉跳的数字,比贪墨来钱要快的多,也理直气壮的多。虽然还是不敢直白的说出来,至少也不算是触犯了律法。朝廷真的要管的话,最多也就是申饬一番也就是了,不至于丢了乌纱掉了脑袋,何况天塌下来有大个的顶着。府台大人堂堂的四品官,扬州一地父母,府台衙门的账上都余着金山银海,流水一样搞工程,林府台都不怕,下面的小官们就更不惧了。
大家都知道这是钻朝廷的空子,可这种事情人人都得了好处,谁会傻到说出去?一个一个都心照不宣的等着下一届的佛节,同时也在鄙视那些外地的贪官:真傻呀,冒着抄家砍头的风险贪墨银子搜刮地皮,眼光也忒浅了些。怎么不学学扬州?也搞出这样的一风潮出来,自己赚一做金山出来多好?
大凡贪官污吏,多是有一点真本事的,只不过没有这个本事用在正道而已。扬州的官吏也不是白乌鸦,只不过现在又了比贪墨更好的路子而已。眼瞅着就要过年了,更大规模的佛节日渐近了,纷纷拿出浑身解数来推广之,宣传之……
自从上一次佛节开始,扬州百业明显兴旺了许多,老百姓的腰包也不似以前那么干瘪了。老百姓一旦有了钱,官吏就更加有钱。民富就是实实在在的政绩,就算是说破了天去,一个“治理有方”的优异评语是绝对跑不了的,何况还有不足为外人道的实惠?
在治理扬州、推广扬州的过程中,扬州官场真正实现了万众一心齐心合力,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高效率。
府库里有银子,官员肯卖力气,老百姓有热情,这么多有力条件都齐了,就是一个十足的庸官惰吏也能做出不错的成绩,何况是林府台领到下的扬州?
能把扬州治理成这样样子,林三洪还是比较满意的。老百姓和官场上都有实惠先不去说,光是吏治这一块就足以傲视天下了。
林三洪不敢说扬州官场已经杜绝了贪墨这个毒瘤,至少贪墨的事情已经降低到了一个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绝对当得起“吏治清明”四字!
有了这样的成绩,大家的官路仕途都是一片光明,升官似乎不是很困难。
事实上谁也不愿意这么快就升官,铁一般的事实摆在这里。之所里实现了吏治清明,并不是大家都是圣人,更不是所有官员都良心发现准备做一个清官,而是有了比贪墨更好更稳妥的路子。放眼天下,具备这种“清官”土壤的只有扬州,放到别的地方为官,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就真的不贪不占!
光是如今的吏治,就已经得到了朝廷的嘉奖。为了让几个月之后的扬州盛会影响力更大,林三洪和各衙门的官老爷们商议之后,拿出了一个章程。
给扬州佛节正式立名为“扬州商贸文化节”。
按照林三洪的意思,这个节日名称中应该是“扬州烟花节”,不仅符合“烟花三月下扬州”的千古名句,而且更加吸引眼球。不过这个想法立刻就被同僚们给否了。
烟花这两个字太扎眼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四月佛节里有烟花行业做出的很大贡献,可这种事情大家心知肚明也就是了,实在不好搬出来给朝廷看,朝廷那帮迂腐的阁臣肯定不会同意。
于是乎,林三洪就采纳了众人的意思,准备把四月佛节命名为“扬州商贸文化节”,然后联名上了折子,交由中枢允肯。
事实并不是总如想象中那么顺利,对于这个提议中枢根本就没有理会,而是原封不动就给打了回来。
中枢那边不对这个让扬州上下醉心无比的事情发表任何意见或者建议,既不同意也不反对,就当做没有看到了……
这么做本身就有反对的意思,大家自然明白。
扬州官员和林三洪一起暗骂中枢的那一大票老家伙之后,索性不再理会这些,自己给自己命名了,就叫“扬州商贸文化节”,以后每年四月都这么干——虽然朝廷没有同意,可毕竟也没有明确反对嘛。
林三洪心里还有个很不着边际的想法,那就是:若是朱棣本人能够来扬州巡幸一次,就堪称完美了,无疑可以让这个打着文化交流其实是商业目的的盛会更上层楼。
当然,这个想法确实太过于想当然了,如今北伐大军交战正酣,远谈不上什么盛世。这个盛会本身就有很多为人指摘之处,皇帝绝对是不会来的。皇帝要是真的来了,那才是“成何体统”呢。
幸亏林三洪没有把这个想法付诸现实,也没有上这种不着调的折子,要不然肯定会被朱棣骂个狗血淋头。
内书房外,所有的侍卫和宫人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因为内书房里的永乐皇帝正大发雷霆,茶杯茶碗摔碎了都没有敢去收拾。
北伐失利了!
两万多精锐大军被北元的蒙古兵包了饺子,兵部的郎中都当场拖出去了两个,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惹皇帝的不痛快?
朱棣脸色铁青,颈项中的青筋暴起,很没有皇帝风范的在内书房中来回游走,因为走路的速度太快,他那瘸腿的毛病就更加明显了。
“朕是怎么说的?千叮咛万嘱咐,尔等只当是耳旁风了?”朱棣一把就将战报摔到了兵部侍郎黄大人的脸上:“兵事须谨慎,兵事须谨慎,朕说过没有?”
朱棣的声调陡然提高,嗓音见得十分尖锐:“朕说过没有?”
“臣等万死!”
“万死?”朱棣的怒火更大了,陡然就如雷霆一般爆发出来:“这个时候你们就是真的万死还有什么用?朕曾无数次提起,自大军北伐至塔尔湖以北,既不见了敌人踪迹!朕一次又一次的告诫前敌,一定要相机而止……”
“相机而止是什么意思,你们不懂?”朱棣的脸色被怒火烧的通红:“相机而止,待我军并至方可并立攻之。此等战略一字一句朕都说的清清楚楚,怎么你们就不明白?前敌要出奇兵突袭,这样明显违背朕意的动作你们居然没有立刻否掉,反而要来请示圣意。一天一夜呀,足足耽误了一天一夜。三万精锐,三万精锐呀!”
朱棣如饿极的虎狼一般,死死瞪着这几个兵部大员。
前敌三万精锐大军,统兵着还是一员宿将,居然中了敌人诱敌深入的诡计,被困于荒漠之中。虽然各路人马立刻就做出了反应,正齐齐赶往救援。可朱棣是个知兵的皇帝,明白在荒漠中的救援是何等缓慢,从日期上推算,那被团团围困的三万精锐就算还没有被全歼,也应该不剩下一半了。
大军被切断了后勤补给线,客军几乎是清一色的带甲步兵,绝对无法抵挡同样数量的蒙古精骑。就算是各路人马不惜一切的赶过去救援,显然已经太迟了,与其说是去救援,还不如说是守尸更加贴切。
三万带甲精锐,一旦兵败,就算是有相当一部分突围成功,在敌人控制的荒漠之中,也回不来几个了。
这一次北伐,是朱棣登基以来的首次,为的就是建立武功。想不到竟然出现了这样的变数。
北伐大军号称二十万,分兵四路,摆出来的架势确实很大。可号称是一回事,真正的兵力有多少又是一会事。作为主力的三万精锐,而且多是带甲步兵,是北伐大军的绝对主力了,一下子就冒进了七百多里,中了敌人的埋伏,这样的损失朱棣承受不起。
因为北伐前锋受了敌人的诱惑,又有前几次的小胜,难免有了轻敌之心,虽然已经估计到敌人有可能在前边设伏,可考虑到北伐大军的装备远胜蒙古人,还是前进的太多。
那边一出事,军情奏报立刻就上来了。
奏报第二天才到了朱棣手中,其实并不是象朱棣所说的那样耽误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功夫。兵部的堂官们还没有愚蠢到要把这种奏报压一天的程度,仅仅是走了正常渠道很快就送到了朱棣面前。
公允的说,这北伐是朱棣一手策划,并且一手指挥的。因为朱棣本人也曾数次北伐蒙古,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中枢的指挥再怎么正确,相隔了这么遥远的距离也不可能做到及时准确,所以给了前敌指挥官不小的自主权。
按照朱棣的意思,兵部一发现这种情况,就应该可以发文救火,不应该再这么按部就班的来请示圣意。
救兵如救火的道理大家都明白,若是其他朝代,兵部肯定已经这么做了。可在永乐年间,朱棣太过于架空六部,让兵部成了一个空架子,几乎拿走了所有权限。兵部不敢这么干!
要是真的问责,朱棣本人应该负担起起码九成以上的责任。可他是皇帝,把属于自己的责任退到了兵部头上,谁又敢指着他的鼻子分辨?
几路北伐大军被拉扯的太远,就算去救援也不会有多大效果,这一次北伐失利已是板上钉钉不可挽回。可朱棣毕竟是朱棣,绝对不会就这么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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