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祸根深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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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这不是草原上的规则。

不管是在蒙古帝国的实力处于巅峰时期。还是现如今北元已崩溃在即各汗国都面临压力的情况下，草原上的部落之间从来就没有实现过真正意义上的合作于和平。

虽然也有短时期之内的合作，可这种合作更多是为了征服无法单独征服的对手。弱肉强食强者通吃本就是永恒的规则，从来也没有因为谁而改变过。

当林三洪提出分享这个概念的时候，瓦图王确实震惊了！为了和那两个部落结盟，不仅仅要把堆积在瓦图部中的这点货物分给别人，还要和他分享商队带来的庞大好处，以后商队每一次送来货物他们都可以按照一定比例来抽取好处！

这么做的话，等于三个部落瓜分了内地商队带来的所有利益，而这些利益本应该是属于瓦图部落独享的。

对于另外的两个部落而言，这种好处是显而易见的，绝对比联合库尔库曼共同瓜分瓦图要实惠的多，也要长远的多。可以想象得到，那两个部落肯定很乐意接受这样的结盟条件。

他们乐意接受并不等于瓦图王可以接受。

主动把自己盘子里烤熟的肥肉分一块给别人，而且还是潜在的敌人，这个转变不是那么好接受的。

“尊敬的智者，我知道这样做可以让瓦图暂时渡过难关，但是瓦图也就失去了崛起的机会。在很短的时间内，那两个部落将和瓦图一样强大……”本来还想在强大以后吞并对方，可是按照林三洪的意见去做的话，那两个部落也会飞速壮大。这绝对不是任何一个瓦图人乐意看到的情况：“瓦图人没有把肥肉送到别人嘴里的习惯，而且那两个部落没有出什么力气，就平白得到了商队的好处……”

“这确实是在帮助他们，但是也是在帮助我们自己。”林三洪解释道：“这不是白白送好处给别人，这是在联合，是在结盟，是用好处把几个部落捆绑在一起，共同防范强大的库尔库曼。只要三个部落联合起来，以库尔库曼的实力再也不敢打我们的主意。只要假以时日，我们就可以吞并库尔库曼，成为这一带的霸主……”

一说起霸主，瓦图王都要哭了：“可是智者，到时候会出现三个霸主，草原上的霸主只能有一个，而不是三个。三个霸主啊，我以长生天的名义起誓，三个霸主就好像天上出现了三个太阳……”

“不是三个，而是一个。”林三洪竖着一根手指头在瓦图王面前来回比划：“确实是一个，为了长久和共同的利益，包括瓦图在内的这三个部落都不可能脱离这个结盟状态，不管发生多大的灾难，大家都会同生死共进退……”

结盟之后，三个部落分享了所有利益，这种持久的利益可以保证没有哪一个部落会退出联盟，就算是要发展要壮大也会把目光转向三个部落以外的地区——对外扩张，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强大库尔库曼。

瓦图王大当然看清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关键的问题还有一个。也是瓦图王最关心的事项：“可是智者，你想过没有？结盟之后就有了三个首领，我不认为那两个部落的头人会服从我的命令，那两个家伙野心大的很，他们不可能做我的手下……”

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三个部落联合起来之后，谁说了算？那两个部落的首领也不是小绵羊，怎么可能乖乖听从瓦图王的命令？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若是王瓦图王听别人的命令，还不如干脆投降算了！“命令？不，没有命令，为什么一定要听某个人的命令呢？”林三洪笑道：“有什么事情大家可以商量着解决嘛，大家都同意之后也就无所谓是谁的命令了。”

“议政，智者说的议政。”其其格恍然大悟：“在拥有四海的黄金家族称霸草原之前，很多部落联盟都用这种法子，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取得所有人的一致同意。”

在成吉思汗家族执掌草原之前，各部落并没有形成统一的文化，至于通行的蒙古文字则是以后的事情了。所以蒙古内部的这种议政制度并没有一个正式的名称，就是“议政”这两个字还是元朝以后的史学家加上去的。这两个明显带有汉人文化色彩的称呼自然是出自汉人的书籍记载，而其其格经常阅读一些此类书籍，立刻就想到了这个瓦图王从来也没有听说过的字眼。

“不错。就是议政。”林三洪肯定了其其格的说法：“既然是议政嘛，就不是哪个人说了算的。尊敬的首领你说了不算，另外两个部落的首领也是一样，所有的大小事务都要经过所有人的同意。”

拿出这么大的好处给人分享，连个主导权都没有，这显然不在瓦图王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可是我瓦图部的好处在哪里？”

“强大。”林三洪遥指远方，以充满煽动性的口吻说道：“只要首领和其他部落联合起来，就会成为这一带最为强大的势力。有了内地商队带来的货物，可以控制更多的部落，到时候，库尔库曼已不值一提，瓦图的王者，您的目光应该看到整个草原，而不是一点点利益和虚名。”

林三洪不给瓦图王思考的时间，以很快的速度继续说道：“只要有了最初的实力，苍天覆盖下的草地总有一天都会成为瓦图人的牧场。当年的成吉思汗也不是依靠乞颜部落才拥有整个草原，借力和联合是必要的手段……”

成吉思汗铁木真所建立的霸业值得每一个目光人为之仰望，拓土万里占国无数，这样的功绩是每一个部落首领做梦都想实现的辉煌。

听到林三洪说出铁木真的名字，瓦图王的血忽然就是一热……

“一捆箭是不会被折断的，被折断的只能是一支箭。”林三洪用蒙古人熟知的哲言说道：“联合和分享将成为瓦图人崛起的基础。现在的瓦图部已经面临一个很大的危机，尊敬的首领只能拉更多的箭进来捆绑在一起，否则单凭瓦图这一支箭，轻易就会被库尔库曼人折断……”

“父亲，林智者说的很对，不管以后如何，眼前的难关一定要过去，如果连库尔库曼这一关都过了，瓦图只有灭亡。不论什么样的梦想。只有保证不被消灭才有实现的可能……”其其格一针见血的指出其中关键：“以后怎么样先不去说，眼下之后先保证部落能够抵挡库尔库曼的进攻，其他可以慢慢想办法……”

其实这就是一个死局，唯一解开局面的办法就是走联合的道理，否则就是灭亡。这是铁一般的事实，无论瓦图王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必须走上联合的道理。

只不过因为瓦图等部落素没有分享的概念，一有机会就想着一家独大称王称霸，受这种思维的局限，不会想到把天大的好处拿出去分给别人。

现在林三洪提出了分享和联合的概念，其实就是用利益把三个部落捆绑在一起，共同面对强大的库尔库曼。利益这条纽带远比最庄重的誓言和义气更有实际效果。

誓言可以违背，义气可以抛弃，但是没有人会和利益过不去。

“我在想想吧。”瓦图王无奈的说道：“我会认真考虑智者的建议。”

林三洪笑了笑，以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口吻说道：“尊敬的首领，我希望你尽快考虑清楚，时间拖的越久就越对部落不利，千万不要等到库尔库曼人的骑兵冲进帐篷的时候再做出联合的决定，那就太晚了……”

瓦图王父女离去。

老郭忽然一拍大腿：“我说东家，这事情分明就是你搞起来的嘛。你若是没有主动把商队引到这里来，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麻烦事儿？不同意联合就只能灭亡，大胖子首领还考虑什么？考虑来考虑去也只能按照东家划下的路子走，要是我做首领。当成就同意联合了。”

“是的，瓦图王只有选择联合，别的都是死路。”

“可是我就闹不明白了，东家满口利益，可到最后，咱们的利益在哪里？”老郭把嘴巴撇到了耳根子上：“东家你千万别对我说你自己捞不到什么利益？白白帮别人出力不拿好处，东家你不会有这样的好心。”

林三洪笑道：“这是不必说的，要是没有好处谁干这个？只不过该是咱们的好处现在还看不到，等到了时候，大家都会看到的，我希望大家能和我一起等到那一天的到来。”

“哎。东家做事就是让人看不明白，这就叫兵行诡道，”老郭一边赞叹林三洪，一边拍着郭四妹的脑袋瓜子教训道：“小子，都跟东家学着点吧，你要是有东家一半的本事，我也就不费这个心了。”

郭四妹细声细气的说道：“爹爹放心，我一定跟着东家好好学习……”

作为一个部落首领，最先要考虑的必然是整个瓦图的利益，而眼前的局面已经注定了他别无选择，在灭亡和联合之间，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已经很明显了。

仅仅是隔了一天之后，瓦图部派出去联合其他两个部落的人马已经出发……

有了利益作为核心纽带，尤其是内地商队带来的这么大的利益，任何一个部落都不可能拒绝。

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三个部落的首领就聚集在这个群山怀抱的部落里头，开始仔细商谈利益和义务的划分。

为了利益，三方的首脑人物一面互相称赞对方为“最忠诚的朋友”，一面急赤白脸分毫不让的争夺着有可能收入囊中的那一部分利益。有好几次都已经争吵了起来，三方首领再不承认对方是“最忠诚的朋友”，而是称呼别人为“吝啬的沙老鼠”“不长毛的羊塌子”……

对于利益的争夺还在继续，各种谈判还在商量，林三洪一点也不担心最终结果。只要三个部落肯坐下来商谈，不管谈判桌上的争吵如何激烈，最终的结局都是已经注定的。当三个首领坐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表明最终结盟是一个必然，现在的争吵和谩骂只不过是为了取得更多的利益而已，都是细节问题，不必担心了。

果然如此。

四天之后，三个部落正式缔结盟约。

当三个首领手拉手从帐篷里走出来的时候，互相拥抱互相赞美，好像他们本身就是亲生兄弟一样。

盟约很快公之于众，而三个部落首领也称呼对方为“最可靠的兄弟”“比钢铁还要坚实的盟友”“腾格里长生天安排好的天然同盟”……

一系列好听好看的字眼，仿佛三个部落就是一个整体一样。仿佛已经忘记了这么多年来的互相算计和暗算，仿佛已经为了几头牲口的归属而剑拔弩张的紧张局面……

不管怎么样，同盟正式建成了。

三个部落首领的表演有点拙劣，明明是为了利益才走到一起。刚刚还在为了一点点的份额而争吵，转眼之间就已经成了“朋友和兄弟”的关系，看来这些人也不是那么豪爽……

在盟约当中，仿佛和面对有可能的敌人，其实就在暗示库尔库曼，是每一个部落的天然义务，任何一个部落和敌人爆发战争之后，另外两家即刻向对方宣战，用一切手段支援盟友，有一切手段打击共同的敌人。

这本是结盟的重要部分，但是在三个盟友心目中，只要盟约缔结，大家的实力联合在一起之后，库尔库曼的实力反而出于下风，绝对不敢轻易和任何一个部落处于战争状态。在库尔库曼的威胁不那么显眼之后，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把主要的心思用在“正事”上了。

如何瓜分商队的货物，这才是比面对强敌更加要紧的“正事儿”。

瓦图占有这些货物的四成，其他两个部落各占三成，三个部落为了保护商队的安全和商路的绝对畅通，会组建规模庞大的骆驼队和骑兵队伍，用武力来保证利益不受侵犯。

这些都是题中应有之意，唯一意外的是对于林三洪的“任命”。

任命林三洪为“三部联盟通商首领”。

这个比山寨更加山寨，甚至没有经过林三洪本人的同意，林三洪都不知道这个不是官职的“官职”究竟有什么职权，更不知道到哪里领“俸禄”。

在盟约缔结之后的宴会上，林三洪终于明白所谓的“三部联盟通商首领”是怎么回事儿了。

从内地来的商人都是汉人，林三洪也是汉人，而这些商队好像很听林三洪的话，至少双方是“熟人”的关系。和内地商队的接洽，商谈价格和货物种类等等这些琐碎的事情，都需要林三洪去办理。

“尊敬的首领……”那个年纪最大的部落首领用“首领”这个词来称呼林三洪：“远方的商队带来的这点货物解决了我们部落……我们三个部落的需求，但是三个部落比一个部落要大，人口也要多，所以我们希望你能和商队商量一下，带更多的货物过来，我们有的是牛羊和宝石，金沙也有不少，只要商队能把货物带过来，我们就能买得下……”

另外一个面色黝黑的部落首领用同样生硬的汉话说道：“盐巴，茶叶，丝绸这些都是我们需要的，但是铁器我们同样需要，还有火药，如果能有铜炮的话，那就真的是长生天的赏赐了……”

三个部落当中出现了四个首领的奇怪场景，而林三洪这个崭新出炉的“首领”似乎没有什么职权，完全就是为了和商队打交道而临时设置。

按照三个部落首领的共同声明，林三洪这个多余出来的首领虽然没有什么实实在在的权利，但是可以享受部落首领的待遇，可以住和真正首领一样高大的帐篷，可以分发和首领一样多的奴隶，三个部落中的任何部民见到林三洪之后必须行礼……

至于最宝贵的草场和牛羊……等部落真正富裕以后再说吧！蒙古人居然也玩起了这一套！

林三洪想笑。

所谓的首领待遇，其实也没有什么，部落的人口本就有限，又是一个这样的“首领”，要不要这个虚名完全就是无所谓的事情。

蒙古人需要铁器，虽然生活方面也会用到铁器，但是这些部落首领口中的铁器肯定不是指生产生活所用的铁质工具，而是武器！即便是在内地，大明朝对于武器的管制也十分严格，偷偷运一批武器出来的话，对于任何一个商队而言都有极高的难度，虽然汉王朱高煦主导的走私队伍完全可以弄点武器过来，但是林三洪暂时还不认为有这个必要，至于火药和铜炮……三个部落首领的想象力太丰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