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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朕想想,”胤真在龙椅上坐下,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追忆道:“大约是七岁那年吧,时间久远,记不清了。”
太上皇先是错愕,随即嗤笑起来,“没想到朕竟被你们骗了那么多年!小十七那些谋划,你也早就知道?你故意放任他便是借机要铲除世家大族与异姓王?”
“自然知道。多亏了他,朕在闲暇之余很得了些乐趣。”胤真一边把玩酒杯,一边淡然开口,“这天下不是世家大族的,更不是异姓王的,而是朕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朕早厌了他们的颐指气使、盛气凌人,只等着这一天呢。从来只有朕将人玩弄于股掌,何曾被人要挟辖制过?弹劾、罢朝、谋逆,他们既然自寻死路,朕便送他们一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胤真低低笑起来。
太上皇也曾受过世家勋贵的辖制,也曾被四大异姓王压得喘不过气来,却从不敢兴起剪除他们的念头。因为他知道自己绝无法成事,没准还会葬送祖宗百年基业。可胤真却做到了。且不费吹灰之力。
从此以后,谁也不能凌驾于皇权至上,真切的实现了那句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大抵便是做帝王的最高境界吧?思及此处,太上皇闭了闭眼,叹息道:“老四。你确实比朕强。”
“那是自然。来人,送太上皇去畅春园。”胤真扔掉酒杯,高声下令。几名宫人连忙围上来,将神色颓然的太上皇抬走,留下甄太贵妃躲在榻后瑟瑟发抖。胤真这才发现她,一步一步走过去。弯腰问道:“你可曾记得朕母妃是如何亡故的?可曾记得老十三如何走火入魔?可曾记得朕十岁那年为何重病不起差点丧命?”
胤真每问一句,甄太贵妃便抖上一抖,不敢置信的问,“你,你全都知道?”
“朕自然知道。”胤真掐住甄太贵妃脖子,一点一点用力,见她脸色涨红。眼球暴突,极力用口型说着饶命,忽而诡异一笑,将她扔到堂下,取出帕子擦手,“杀了你,倒是脏了朕的手。且让你生不如死的活着,活得长长久久才好。”几名宫人一拥而上。将大喊大叫痛哭流涕的甄太贵妃押下去。
跪在殿中的朝臣们这才见识到皇上的可怕之处,一个个抖得跟筛糠一样,还有几个眼珠一翻,晕死过去。求饶声、磕头声、牙齿打架声,不绝于耳。胤真单手支腮,漠然审视堂下的众生百态,心头忽然涌上一种百无聊赖的感觉。这世间唯有老十三和煜儿才是自己可以全心信赖、交托性命的人啊。如果没有他们的陪伴,即便至尊无上,又该是何等凄凉无趣?想到这里,他启唇而笑。冰冷的眸子渐次染上一层暖意。
刘煜甫一踏出宫门便快走两步,追上被士兵羁押的王子腾,二话不说便将他脑袋砍下,然后拎着他头发扬长而去。胤翔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因全城戒严,又有许多士兵举着火把在各大要道穿梭,呼喝声不断,闹得百姓惶惶不可终日。王府,王子腾的妻子史氏命人将廊下灯笼全都点燃,站在厅外频频伸长脖子眺望。白日便被从尼姑庵中接回府中的王熙凤拍抚她脊背笑道,“婶娘莫急,叔父很快就回来了。过了今晚,咱们的好日子便到啦。到时候我一定要林煜和贾琏跪在我面前求饶……”
史氏心不在焉的点头,正欲转回厅中稍坐,却听嘈杂的马蹄声逐渐逼近,又有人大力轰击府门。她提起裙摆匆匆跑到门口,就见许多黑影跃上墙头,搭在弦上的箭矢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你,你们这是干嘛?”史氏尖声喝问。
“奉皇上之命缉拿乱臣贼子。”大门被圆木撞开,一名年轻将领信步而入,将一个血糊糊的东西扔过去,“这是林侯爷送与府上的礼物,还请收好。一年之约已然践诺。”
史氏定睛一看,眼珠凸了凸,缓缓软倒在地。王熙凤退后两步,捂着脸惊叫,“啊!叔父,你们杀了我叔父!”
“堵上嘴带走!”年轻将领不耐烦的挥手。
治国公府,马崇正陪着母亲与祖母玩花牌,时不时转头朝窗外眺望。
“专心点,我可要吃牌啦!”治国公夫人拍打他胳膊嗔道,“不用看了,太上皇、义亲王、果亲王、三王八公,这么多人联合起来还奈何不了一个胤真?说笑呢嘛!你果真与果亲王爷说好了,登基后加封你爹为西治郡王?”
“嗯,说好了。”马崇自得一笑,翻出一张花牌。
“吃吃吃!”治国公夫人连忙捞起牌,笑道:“果然是我的好儿子,知道心疼母亲!”
老封君忽然扔掉牌,焦躁不安的摆手,“不玩了,我觉得胸口闷得慌。”
马崇与治国公夫人正欲开口安慰,却见窗外忽然亮起一排火把,更传来丫头婆子的尖叫。“吵什么吵!活腻歪了?”马崇靸鞋出去,看清举着火把,走在当先的将领,面色大变。
“你,你怎来了?”他眼睛死死盯住对方手里紧握的沾满鲜血的钢刀。
“奉皇上之命捉拿乱臣贼子。”马尚阴森一笑。
“皇上?哪个皇上?”马崇疾步退后,语无伦次的问。
“果然是乱臣贼子,竟不识得皇上。”
“尚儿?是你吗。尚儿?”老封君杵着拐杖跨出房门,脸上老泪纵横,“果亲王爷败了?咱们家破了?”
“败了,破了。”马尚点头,伸手扶她,“日后您便跟着我与娘亲,我们替您养老送终。莫怕。这事牵连不到我半分。”
紧跟其后的治国公夫人一下瘫软在地,又踉踉跄跄爬起来撕扯马尚,骂道:“一定是你害的,一定是你!你见自己不能袭爵就想着把咱家毁掉,你好狠毒的心思!”
马尚正欲推开她,老封君却忽然一拐杖抽过去。直将她抽得头破血流,鼻血迸溅方罢休,仰天长哭,“造孽啊!娶了个蠢妇,又养了个孽子,终是害了我马家啊!”
马崇以为老封君说得孽子是马尚,忙扑过去抱住她腿脚。求道:“老祖宗,您救救我!马尚向来嫉恨于我,这是要公报私仇了!”
“你闭嘴!倘若不是你无能,偏又心大,如何会去结交义亲王与果亲王?如何会撺掇你爹揽上这杀头的大罪!孽子,你还死不悔改!”老封君一边用力抽打马崇一边嚎啕大哭。
马尚忙拦住她,硬将她带出去,低声劝慰。“老祖宗您保重。马家还有我呢,绝不会倒的……”
“尚儿,老祖宗对不起你啊……”两人的声音越去越远,只留下马崇母子两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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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生变时,贾政正命厨子弄来一桌好酒好菜,将全家人聚到一块儿。连灌了两壶酒,他略有些醉了。见贾母愁眉苦脸、唉声叹气,摆手笑道:“今儿是个好日子,该笑一笑才对。过了今晚,那七十多万两欠银便不是个事儿了。且新帝登基,我也起复有望,早晚能恢复荣国公府的荣光。”
贾母几个先是怔愣,随即异口同声的惊叫,“新帝登基?”
“是啊,太上皇对胤真十分不满,联合三王八公要罢免他,推胤礼上位。我这几日与珍儿他们便是在商议此事。”见贾母忧色更甚,贾政紧接着宽慰,“母亲莫担心,无事的。上有太上皇坐镇,下有三王八公支持,又有胤翔重兵围困皇城,定然能成事的。”
贾母垂头不语,贾宝玉懵里懵懂,唯独王夫人抚掌大笑,又嚎啕大哭:“可怜我的元春,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男人啊?要是他厚待我家元春,厚待我们贾家,以我们贾家在世家勋贵中的影响力,他的江山可不就是铁打的吗……我的元春啊~~~”
一家人睁眼等到下半夜,果然听见外面兵荒马乱,闹闹哄哄,待天空泛出鱼肚白的时候,连忙遣小厮去打听情况,带回来的却不是喜讯,而是晴天霹雳。
“胤礼败了?三王皆下了大狱?冠军侯现如今正带着锦衣卫满城捉拿反贼?你可打听清楚了?”贾政连连质问。贾母与王夫人面如土色,摇摇欲坠。贾宝玉再懵懂也知道,贾家又要大难临头了!
“回老爷,小的都打听清楚了,不光三大异姓王,满城勋贵十之三四都入了狱,九族亲眷尽皆收押。皇上今早已颁下圣旨,明言对反贼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小厮肯定的点头,趁贾政呆愣的时候一溜烟跑了。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一家子可能也牵涉其中,此时不跑就只能等着被砍头。
“怎会这样?怎会这样?”贾母先是呢喃,随后举起拐杖狠狠抽打贾政,怒骂道:“你这个孽子!好好还款也就是了,大不了拿爵位去换,有元春的脸面,我们总比其他人好过,为何你要掺合此等杀头的大罪啊!你可把咱们一家子害苦了!我的贾宝玉还未成亲,还未生子,还有大好的前途,全都被你毁了……”
长那么大,贾政还是第一次遭受母亲责打,一时有些发蒙,等他回神的时候,却见许多拿着剑戟的士兵冲进来,二话不说便将他们捆成一串,硬拖出去,踉踉跄跄行至宁国府,却见府中浓烟四起,满目疮痍,景象更为惨烈。贾政连忙撇开头,不敢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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