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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此句,李定邦遂以阿史那旸为知己,甘愿为他赴汤蹈火、肝脑涂地。而阿史那旸对李定邦愈发器重,待其右迁河中节度使,立即奏请圣人恩准,调李定邦为河中兵马使,助其执掌河中雄兵。
早在庭州之时,李定邦已察觉阿史那旸胸怀大志,只是摸不准其野心究竟有多大。而到了距离长安万里之遥的拓枝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阿史那旸才透露宏图伟业的一角。令李定邦欣喜的是,阿史那旸所图正可帮他一吐胸中闷气。
天宝十三载(754年)十一月,李定邦陪同阿史那旸赴京朝拜,抵达庆州(今甘肃庆阳)时得河中留后院密报,东平郡王、范阳节度使安禄山以“奉旨除奸”为名,兴兵十余万南下。阿史那旸沉思半响,交待一番后派李定邦继续东行,自己却调转马头,返回拓枝城。
抵达长安后,李定邦入宫觐见李隆基,托言阿史那旸忧心如焚,返回河中调兵勤王。神情憔悴的李隆基嘉许数句后便令李定邦退下,丝毫不记得眼前之人是故人之后。
恨意愈浓的李定邦遵照阿史那旸的指令,蛰伏在河中留后院收集平叛战况,并秘密拜会朝堂重臣。
待河中长史谋剌思翰率四千兵马赶到京畿时,洛阳已被安禄山攻克。谋剌思翰不仅带来李定邦渴望已久的人手,更带来阿史那旸的密信。不过李定邦拿不准信中的计谋究竟有多少出自这位笑里藏刀的葛逻禄小叶护。
征突骑施、伐石国之役,李定邦与谋剌思翰皆亲身经历,李定邦对小叶护弑父欺兄的勾当一清二楚。他自问并非良善之辈,但谋剌思翰的所作所为还是令其颇为不齿,故当谋剌思翰为对抗兄长转投河中军时,李定邦顿生被毒蛇缠身的惊惧。他私下劝阿史那旸防范谋剌思翰,而阿史那旸则笑道无妨。
李定邦明白河中军兵微将寡,阿史那旸看重的是葛逻禄部的十万控弦之士,双方的盟约若拓枝城盛产的瑟瑟一般,一眼望去青碧可爱,一旦遇到重击却注定脆弱不堪。
好在当下谋剌思翰与河中军还需同心而行,故李定邦依计厚贿杨国忠,谋得武关防御使的差遣,率一千河中轻骑镇守京畿东南门户,广平王则旋即出任武关巡察使。
谋剌思翰主动请缨,欲赴潼关前线抵御叛军。不出所料,华州大营驳回葛逻禄部所请,令其驻扎在长安西郊,远离华州和潼关。不仅如此,高仙芝还命北庭藩属沙陀部与葛逻禄比邻而居,显然是为了监视谋剌思翰。而卡在武关与长安之间的蓝田关,则交由安西节度副使席元庆把守。
若以常理度之,高仙芝和封常清的布局,可谓算无遗策、安若泰山。但高封二人并未想到,阿史那旸之谋,绝非局限京畿一隅,而是以天下为棋盘,朝野各方为棋子,一出手便要天崩地坼。
就连东宫也被阿史那旸蒙在鼓里,太子以为阿史那旸意在火中取栗,博取从龙之功,却不知阿史那旸根本不稀罕烫嘴的栗子,其欲求者,乃煽风点火、火上添油……
广平王以为偷袭华州大营的士卒皆为河中悍卒,殊不知阿史那旸早通过乔装成安国商队的心腹与安禄山搭上线。东宫一党自以为得计之时,蓝田、武关一线早已门户洞开,被潼关阻挡在外的幽燕铁骑将掀起横扫长安的狂风巨浪,而懵然不知的太子,还在做着逼宫夺位的春秋大梦。
按照阿史那旸的谋划,河中军只需推波助澜,加剧朝堂的动荡和叛乱的蔓延,至于安禄山能否夺取长安,抑或太子能否逼宫成功,李定邦并不用在意,他眼下最悬心的是如何将阿史那旸的独子带回拓枝城。
阿史那旸的谋略称得上惊天动地的大手笔,然此谋划并非全无破绽。早在阿史那旸就任河中节度使之时,时任右相的李林甫就软硬兼施,逼迫阿史那旸的家眷迁居长安。如今看来,当年阿史那旸伏低做小、曲意奉承,却并未换取李林甫的彻底信任。若阿史那霁昂葬身长安,阿史那旸纵然得偿所愿,偌大基业又该传于何人?
焚火之徒,必思退身自保之道,李定邦就是弥补破绽的后手。击杀盛王后,李定邦立即用从东宫换来的令牌,带十余名手下混入长安,直扑崇仁坊,意图趁乱带走阿史那霁昂,不料接连遭遇不解内情的阿史那雯霞和战力强横的素叶镖师,竟无功而返。
不过李定邦算定西郊庄园乃阿史那雯霞等人躲避长安骚乱的藏身之地,故他当机立断,出城汇合千余河中轻骑,埋伏到素叶居庄园以东的树林中,守株待兔。
三月东风拂新叶,可怜嫩绿将染血。
“霁昂郎君,让某好等。也不知娘子和郡主是否一同前来……”通往西郊庄园的官道上不时有三两飞骑来往,但皆非阿史那霁昂一行,李定邦紧绷许久的心弦不免有点松弛:“阿史那节帅,为大业抛妻弃女,汝真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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