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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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之中，田野上绿色庄稼里，躲躲藏藏钻出个身影。他来到雨水泡松的万人坑，拼命用手脚拨开浮土，从上到下将一具具死尸拖出来。这个雨中掘墓人，赫然是危险嗅觉灵敏的科亚。

他直觉到危险后，借故躲进树林里，爬在高高树上，亲眼见到邀功的兄弟们被打翻擒住，然后又遭活埋的惨剧。本来按照他的本性，是要再次远遁逃亡，可一个人跑远之后，却无端感到孤独忧伤。他记起兄弟同心的日子，就决定冒险回来，看看能否救出几个。

若是平常日子，这里已是猛虎军团警戒区，来挖人很容易被发现。可如今大雨倾盆，所有哨兵都躲了起来，随便他怎么折腾。

一、二、三……，科亚每拖出来一具，都是冰冷苍白的尸体。再拖出来，又是尸体。他放声大哭，心中一片凄凉，也不知道为何还要继续。

到了后来，万人坑里已经水深齐腰。科亚又捞起一个脚腕，猛然从水里拖出去，把尸体远远扔到一边，看也不看是谁。他的脸上已是泪雨滂沱，所有动作都是无意识重复，唯如此才能安抚悲凄心情。直到最后，他彻底崩溃了，弯腰躲进青纱帐里，大哭着离开。

可这具从水里摔出去的尸首，胸腹撞到其他尸体上，担了起来。胸腔受到挤压，积水从口鼻慢慢流出。过了一会，鼻翼突然一动，剧烈咳嗽起来。

这个大难不死的家伙，就是艾摩斯。

在滂沱大雨中，艾摩斯把肚里苦水吐得干干净净，虚弱地跪坐在泥水里。他捧起雨水洗了把脸，庆幸又一次的新生，将科亚救命恩情牢牢记住心里，发誓这一次一定要好好活着。

甩甩头上雨水，艾摩斯辨别一下方向，想要远远逃离这里。可才走出几步，一个踉跄差点撂倒，实在没有气力。

右手挡在眼眉上，艾摩斯打眼看了一下，面前是一片茂盛的庄稼。估计是小镇农奴种的良田，如今战乱一起就都扔下了。人是跑了，可庄稼照样长得好，一棵棵绿油油的，在大雨中自在生长。

这些庄稼，艾摩斯不认识。每一棵长得比人都高，枝干粗壮，叶子宽大。肥大叶片连接起来，如同搭成一片巨大绿色帷帐，暴雨之中千叶摇拂。这些庄稼上面叶片腋窝里，长出来鼓鼓胀胀的果实，只是不知道能否生吃？

艾摩斯走上前，扭着掰下一个。这个果实锥形细长，外面罩着绿色衣片，有些柔软的须发，从上面露出来。把外皮撕开一看，里面是些白白的籽长在嫩嫩棍上，啃上一口，香甜美味，真是充饥的好东西。

连吃好几个，艾摩斯这才心满意足，把脚上泥巴在庄稼根部蹭了蹭，就要逃进青纱帐深处。突然脚下一顿，他让庄稼根茎吸引住了。下面的黄色根须，只要粗上几倍，就是与他抢夺彩珠的强盗样子！

就是这些植物，是心灵触手最后一眼见到的模样！只要在附近认真找一找，就能找出那个该死的小偷！

可周围庄稼万万千，如何能找出那一棵？若是之前遇上这样难题，艾摩斯早放弃逃命去了。但现在他有了心灵感触经验，就想放开心灵，用万人坑里感知同伴的办法来找寻。只是暴雨不停，心灵放不出去，只能等到晴天晚上来找。

艾摩斯穿出青纱帐，躲进一片密树，找到一个干燥树洞，爬进去好好睡了一会。等一觉醒来，已是月光明媚的晚上。他重又回到庄稼地里，彻底放松身心，让心灵感触慢慢覆盖整片青纱帐，如同做梦一般感受众多植物。

“明天，这里将成一片火海。求求你，救救我！”艾摩斯心灵感触里，这片青纱光影交错，缓缓浮现一位美丽的女子，向他苦苦哀求。

“你是谁？”艾摩斯心中有些警觉。

“我是被牵绊留在渚月的玉米人。”这个女子面容哀婉，轻声讲述了一个玉米传说。

很久以前，当世上刚有渚月大陆的时候，有一个渚月大陆人独自生活，和其他人离得很远。这个可怜人不知道火，靠吃野果、树皮和块根过活。因为没有伙伴，他感到孤单寂寞，对挖掘块根果实，越来越厌倦，食欲也日益减退，一连好几天躺在阳光下做梦。

当他做梦醒来时，发现附近站着个什么东西，最初非常惊骇。可是，一听见它说话的声音，他内心高兴极了，原来是一位美丽女子，头发柔软细长，和渚月人完全不同。

他请她走到跟前来，可她不愿意；而他要试图走近她时，她似乎又远去了。这个可怜人对她唱起了自己孤苦寂寞的歌，恳求她不要离去。终于，她告诉他，如果愿意按她的吩附去做，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渚月人满口答应了。她把他带到一个放着干草的地方，要他找两根枯枝来，放在一起飞快摩擦，然后把枯枝放进干草里。很快，干草里冒出火星，草点着了，一刹那间，整个地面燃烧起来。从此以后，这个人学会用火，变得强大起来。

可当太阳下山后，他抓住她的头发，把她从燃烧过的地面上拖过去。这让她非常难过，凡是将她拖过的地方，会长出一些象青草一样的东西。他将看到她的头发从叶子中露出来，里面包裹了破碎的心灵。

迄今为止，当渚月人看到玉米秆上的玉米须时，他就知道，她又回来了。她一直在苦苦追问，为什么这么对她？

“好，我答应你。”一股保护弱者的雄性气势，从艾摩斯心中升起，忘了自己还只是一个逃犯。

“向前走，那棵黄色玉米，就是我的今生。”长发女子消失了。

艾摩斯大步走来，果然见到一颗格外粗壮的庄稼，上面结了一个硕大玉米，长长头发叶子里面露出来。艾摩斯把叶皮揭开一看，里面睡着一个玉米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