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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过了约莫一盏茶时分,顺平酒楼大堂里,又进来了一位奇怪的客人。
这人看面相也是不到而立之年,也是面sè白皙,也不见身上有经历风沙的痕迹。可他模样生得就远没有方才的白袍终南修士那么俊俏,普普通通的一张脸孔,神态懒散、目光涣散,他只要转身钻到人群中去,就让人再难想得起来。
这位打扮的也没那么考究,他头上的道髻松松垮垮,已没了形状,好似有数rì没有拆散重盘过,发髻上插的一支竹簪子,已然有些发黄。他身上穿的是一件深青sè的短襟衣衫,腰间扎着蓝布腰带,略显污秽的袖子挽过手肘,脚下的小羊皮靴子虽然干净,但靴边已然磨得起皱,还脱出了几根棕线线头。
在他腰带里插着一根半尺长的黄铜旱烟杆儿,左手拎着个小小的酒葫芦,右手提着一口乌木鞘的三尺长剑。看他这身装扮,跟走趟子的镖师学徒差不多少,只是在西北之地,显得衣衫有些太过单薄了,经不起风沙。
一开始酒楼里面有不少人都盯着他那口长剑看,可等这青袍少年坐下,把长剑往桌上一放,发出“嘣”的一声沉响,人们才笑着挪开了视线。敢情这口剑根本就不是铁剑,剑鞘里面的剑锋也是用木头做的。
这种剑,一般只在道士开坛作法祈雨的时候才用得到,而在这西北民风彪悍之地,一口木剑根本起不到半点儿防身作用。看来这青袍少年带着剑,也只是装装样子唬人罢了。
酒楼中人不再理会这个硬装成武林高手的少年,但那个白袍终南修士自打青袍少年一坐下,眼神就盯着这个少年不转。
一是这少年也上了二楼,还就偏偏坐在这白袍终南修士的隔壁桌;二是这少年不知怎的,冲着白袍终南修士咧嘴直笑;三是白袍终南修士从这青袍少年身上,察觉到了若有若无的一丝道门真炁的存在。
炼气士?白袍终南修士皱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这个青袍少年。可看了半晌,对面的青袍少年只是冲着他傻乎乎的直乐呵,惹得白袍终南修士心中像吞了飞蝇一般的不痛快。
看来多半是一个缺心眼的楞子。此人不是捡了张炼气术的残页,误打误撞的凝成了几点真元玉液,就是吞服过什么天地灵物,自然引得灵炁入体。白袍终南修士撇了撇嘴,眼神中浮现出毫不掩饰的厌恶和轻蔑,把头转向了窗外。
“又来了一个炼气士。”杜半山传音对司马雁说,“这人有些古怪,我看他好像雾里看花,根本望不穿他的修为,似乎很弱,又可能很强。不过他与方才那终南仙宗的修士好像不怎么对眼。”
司马雁闻言一惊。
两个炼气士在顺平酒楼中,这可真是大有蹊跷了。按说西北朔城虽然比邻昆仑仙宗,离终南仙宗也不算太远,但这里毕竟只是个凡俗驿城,因为人流繁杂,故而灵炁也稍嫌淡泊,红尘业障深重,大凡修道人都不会到这里来招惹因果。平时朔城有一个炼气士出现,已是了不得的事情,如今一下子就来了两个,还都在顺平酒楼里,且隔桌而坐?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来意?
单只先来的那个白袍炼气士,就算他是终南仙宗的真传弟子,有自家半山师兄在,司马雁还不太愁。可这一下子来了两个,再加上不知道会不会亲自出手的二哥司马晨,司马雁可就登时觉得手里缺了能够与之对弈的棋子。
总不可能让老康掌柜他们这些凡俗的武林高手,与那些御使飞剑法宝的修道人厮杀,那简直跟送死没多大的区别。更何况街对面还有一个贺二娘和郑铁匠,早晚是要粉墨登场的。
司马雁只盼着,这两位修士并不是全都为了洛环玉之事而来,只要其中有一位仅仅是路过,那这盘棋就还有博弈的余地。
过了一小会儿,杜半山又传音道:“师妹莫急,这两人好像真不是同一路的人。要知道对手的对手就是可以拉拢的盟友,现在我们需得辨清谁是对手,谁又是对手的对手。”
司马雁传音回道:“小妹全靠师兄慧眼甄别。”
青袍少年点了壶酒,又要了盘油酥花生米,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还发出嗒嘴巴的声音,还拿油腻腻的手指在自己衣襟上来回抹拭。他每吃几颗花生米,喝下几口酒,就会有意无意的望那白袍终南修士一眼,惹得白袍终南修士更加厌恶。
过不多久,白袍终南修士勉强喝下了半壶酒,吃了几块蜜饯,就招手唤来小二,说要住店。
小二问过老康掌柜,老康掌柜问了司马雁的意思,而司马雁又暗暗传音问了杜半山,最后决定把这位白袍终南修士带到了后庭苑西北角,紧挨着小木楼的一座独院中住下。
白袍修士掸衣袍起身,随着小二朝后庭苑走去。就当他路过青袍少年身边时,白袍终南修士脸上闪过一丝戾气,宽大的袍袖轻轻一颤,已然对那青袍少年施了暗手。
杜半山站在后厨门口,隔着布帘子和木楼板,以神念仔细观望。果然见这青袍少年察觉到了白袍终南修士的伎俩,他随意的抬起右手,那油光闪闪的五根指好似赶苍蝇一般,随意的朝身边轻轻一扫。
即使是以无形神念隔空看戏,杜半山也不自禁的瞪圆了双目。
“咝”的一声,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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