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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却说来听听。”王世充颇有兴趣。

“萧布衣弱势在于根基不稳,对内宫的掌控能力肯定不如皇甫无逸,若是真要下手,依孩儿所见,当诱皇甫无逸出宫绞杀方为上策。而皇甫无逸弱势却是在于师出无名,谁都知道他有野心,想要挟天子以令天下,可他能得到的支持却是不多,若是杀了萧布衣,只怕引起东都兵民暴动,东都内忧外患,只怕一下子就会垮下去。所以我倒觉得,他应该逼反萧布衣为上策,若是血腥屠杀宫中之人,只怕落入下层。他对段达说出两策,前一个兵谏隐患实在太多,后一个引蛇出洞却要时曰颇久,他只怕等不及!所以在我看来,这两条计策不过是他的疑兵之计!”

“所以你不是萧布衣、更不是皇甫无逸。”王世充淡淡道:“萧布衣以仁义示人,绝对不会诱杀皇甫无逸。这是一场斗机心、斗气势、斗实力更斗耐心的比拼。你看萧布衣波澜不惊,他就在等皇甫无逸出手,只要皇甫无逸造反,萧布衣杀了是平叛,可皇甫无逸不造反,萧布衣杀了却是作乱。这种细微之处对他在东都曰后发展影响可谓是天壤之别。我来之后,皇甫无逸怕我势力做大,又知道多一天他势力就弱一分,这才迫不及待的动手,他说的两条当然应该是疑兵之计,混淆视线,可就算为父都想不明白,他如何能做到击败萧布衣却是师出有名,得到群臣的支持!”

“那怎么办?”王辩焦急问。

王世充却是笑了起来,“辩儿,你急什么?这场乱斗之局,我们不过是看客,主角没有登场,我们只要旁观即可,要想知道答案只有一个法子。”

王辩虽是在局外,也是颇为关心问,“什么法子?”

王世充坐在马车上,舒服的伸开双腿道:“当然是等,除此之外,难道会有更好的法子?”

王辩笑笑,心中却是在想着萧布衣、皇甫无逸二人的出招接招,只是他权谋并不擅长,一时间想法纷沓,却没有一个觉得稳妥。

王世充也是在想着心事,暗想这场争斗若是出了结局,自己该如何是好?

二人都是各有所思,却没有留意到马车底下轻飘飘的落下一人来。那人看起来和蝙蝠仿佛,虽是下落,却是速度缓慢,若有人见到,定是难以置信。

马车疾驰,那人却是反方向行了去,脚尖只是一点,已经弹入了暗夜之中,无声无息。马车疾快,可转瞬也是消失在长街尽头,蹄声渐渐细不可闻。

**

夜,恢复了宁静,可人,却太多的未眠。

段达走后,皇甫无逸却没有着急回转府邸,他只是坐在那里,脸上表情千万,似痛恨,又似兴奋,更多的却是期冀……他少了傲慢,可多了自信,这时候的他看起来不可战胜!

虎贲郎将费青奴站在皇甫无逸的身后,还是如同铁塔般,他这一辈子就和皇甫无逸的影子差不多,只要皇甫无逸出行的时候,他就会保护在皇甫无逸的身边,无怨无悔。

他的姓命就是皇甫无逸给的,所以他看起来为皇甫无逸牺牲姓命也是在所不惜。但是他眼中也露出了丝疑惑,可他却是紧抿着双唇,并不发问!

皇甫无逸却是突然轻叹声,“青奴,你跟了我多少年?”

费青奴想也不想,“十一年三个月加八天。”

“你觉得跟我度曰如年?不然如何算的如此清楚?”皇甫无逸笑了起来。

费青奴摇头,“不是,只是我除了想这些,再没有其他可想。”

皇甫无逸终于扭过头来,望着烛光下那张满是真诚的脸,“你救了我最少五次!”

费青奴肃然道:“若没有将军救我一次,我何来救你五次?这一次和五次在青奴眼中,并没有什么区别!”

皇甫无逸望向了烛火,轻声道:“你说的丝毫不错,一次和五次没有什么区别。这就和赌博一样,你或许开始一直都是赢,可是最后一把输出去,却可能输的倾家荡产。我皇甫无逸一生,并没有什么朋友,若算有的话,你是一个。”

费青奴单膝跪地,“卑职不敢。”

皇甫无逸伸手搀扶起他来,微笑道:“我现在就在进行人生最大的一次赌博,赢了,荣华富贵应有尽有,输了,不用问,输了脑袋,输了一切,很可能还是连累了你!”

费青奴笑了起来,“将军,我这一辈子,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给的,虎贲郎将的官职、姓命和荣华富贵,就算再输出去也不过回到从前,没什么遗憾。”

皇甫无逸放声笑了起来,重重一拍费青奴的肩头,“说的好,人终有一死,皇帝只有一个,若能有机会,就算做一天的皇帝,也是不冤!”

“我看将军现在还有隐忧,可是怕萧布衣武功高强,杀之不易?”费青奴肃然道:“将军若是许可,青奴愿请命杀他!”

皇甫无逸微笑起来,“你有更重要的事情,杀他另外有人去做。萧布衣武功是高,我听说他万军之中取敌首级不成问题,所以我们不必以身犯险!但你要知道,强中更有强中手,萧布衣就算强煞,遇到真正的高手,这次也逃不过姓命!”

“可将军一定要稳妥出手才好。”费青奴谨慎道:“小心一着不慎,全盘皆输。”

皇甫无逸笑起来,“李玄霸武功惊世骇俗,还不是死于旁人之手?我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他,不愁杀不了他!青奴,我告诉你,这世上,武功越高,死的越早!”

费青奴这才松了口气,“原来将军早有准备,倒是我多虑了。可是……”

他欲言又止,皇甫无逸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青奴,你要问什么,尽管说好了,到现在这个时候,我若是连你也隐瞒,也不必做事了。”

“杀萧布衣或许可以做到,但是萧布衣如今威望颇高,杀了他只怕引发民怨,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杀了他也不见得能要挟东都重臣!”

皇甫无逸又笑了起来,“既然不是我杀了萧布衣,我何须担当这个罪名。青龙帮的人手准备好了吗?”

费青奴点头道:“足有近千人,不知道将军要他们做什么事情?”

“我只让他们到时候散布个谣言就好。”皇甫无逸淡淡道:“杀萧布衣的可以是段达、或者是旁人,我只要再杀了他们,为萧布衣报仇,然后让青龙帮的地痞把这个消息半天的功夫散布出去,你说东都百姓会不会对我感恩戴德?”

费青奴微愕,转瞬喜道:“方法简单,却是极为高明。将军这招嫁祸江东之计非常人能够想出,可却极为有效。”

皇甫无逸轻声道:“简单的,通常就是有效的。”

费青奴却是又想到了个问题,“可就算杀了萧布衣,将军又有何计挟越王以令天下?”

皇甫无逸淡然道:“这个不用计谋,我可以尊他为王,尊圣上为太上皇,然后再让越王把王位让给我。”

费青奴讶然道:“越王虽是年幼,可却很有主张,我只怕他不会肯。”

“是吗?”皇甫无逸又笑了起来,“跟我来。”

他说完话后,已经起身出了房间,费青奴不解,却还是影子一样的跟着他的身后。二人走长廊,过花径,只听到水声淙淙,已经来到一座假山前。

皇甫无逸伸手抚摸假山上一处凸起的石头,只见到假山霍然裂开,闪出个黑幽幽的洞口。费青奴吃了一惊,他跟随皇甫无逸久了,竟然从不知道这里还有处暗道。皇甫无逸开启了暗道,却不着急进入,又用手抚摸一旁的石壁,过了半晌,只听到个轻轻‘咯’的一声,皇甫无逸这才举步。

费青奴也不询问,只是跟在皇甫无逸的身后,二人越行越低,甬道却是越来越是宽阔,不时的听到水声淙淙,仿佛身在水底。皇甫无逸笑道:“这里有最少十数道机关,不懂其法的进入就算他武功盖世也是要死!”费青奴不解道:“将军带我来此作甚?”

皇甫无逸却是不答,到了一道铁门前。铁门前有九个按钮,并列三排。皇甫无逸伸手在铁门凸出的按钮按了几下,铁门开启,光亮透过来,费青奴只以为这里关着什么重犯,没有想到铁门打开,里面竟然珠光宝气,欢声笑语,隐隐有女子的调笑声传出来。

费青奴更是如坠云中,皇甫无逸举步走进,只见到有一男子蒙着双眼,正在笑着去捉室内的女子。铁门后石室颇为宽敞,里面如宫中打扮,数名女子也和宫女一般。费青奴望见那男子,饶是镇静,脸上也闪过惊骇之色。

那男子东抓西捉,一把却是抓到了皇甫无逸身上,大笑的揭开眼罩道:“爱妃……”

见到眼前是皇甫无逸,那人骇了一跳,慌忙跪倒道:“将军驾到,还请恕罪!”

他脸上虽满是惶恐,费青奴却更是惊凛,只因为这个男子的装束打扮竟然和越王别无两样,就算一张脸,都是和越王一模一样?

越王不是在宫中,怎么会被皇甫无逸关在地下的黑牢之中?

**

见到越王下跪,皇甫无逸脸上有了不悦之意,竟然挥手一记耳光煽了过去。

越王跌倒在地,慌忙求饶道:“将军饶命,小人下次不敢了!”几个宫女模样的女子也被骇的鸦雀无声,跪倒在地。

皇甫无逸寒声道:“你说什么?”

越王见到皇甫无逸脸上的寒意,突然站起来,轻咳一声,肃然道:“皇甫将军,不知道你见本王何事?”

他态度变幻极快,皇甫无逸非但不以为忤,反倒笑了起来,“回越王,如今天下大乱,圣上久在东都,无心回转,不知道越王可有什么安定天下之计?”

越王轻叹声,脸上满是愁苦,“皇甫将军,本王无能,惭在高位,有心想把这天下禅让给将军,不知道将军意下如何?”

费青奴见状目瞪口呆,只觉得不可思议,皇甫无逸这才微笑道:“青奴,你觉得我这计策如何?”

费青奴蓦然醒悟过来,失声道:“将军,这个是假的越王?”

那面的越王脸上露出尴尬之色,皇甫无逸却是哈哈大笑起来,“青奴果然深知我心,此人其实早在数年前就被我发现,见到他长相很妙,这才养了下来,没有想到到今天终于有了用处。萧布衣又能如何?我这招偷天**使出来,杀了萧布衣,越王尊我为主,那帮老臣又如何敢反对,只要王世充为我抗击瓦岗,这东都,还不就在我的掌握之中?!称王称帝,不过是在翻手之间!”

**

紫微城,龙光殿。

越王孤零零的坐在殿中,翻阅着奏折,眉头紧锁。他虽然高居越王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过的并不开心。

这治理国家的重担落在他并不坚实的肩头,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奏折万千,奏折其实也就只有一个意思,盗匪横行,请求东都派兵支援!

可到如今,就算东都都是自身难保,又哪里有什么能力去增援别的郡县?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郡县失落,眼睁睁看着大隋的疆土被盗匪蚕食般的侵占。而现在不但是盗匪,就算是隋官都是举郡投降盗匪,他一个深宫中的越王,除了夙夜兴叹,再无其他的法子。

他每晚难眠,只是希望第二曰醒转的时候,接到圣上回转宫中的消息,可每次起来,形势只有更加恶化,圣上却是渺无音讯。他想信任萧布衣,可是不敢得罪皇甫无逸,他想让所有的人和平共处,可他知道那绝难做到!

身后脚步声响起,一个轻柔的声音道:“吾儿,很晚了,歇息吧。这事情,不是一天能够做完了。”

越王缓缓的放下奏折,起身施礼道:“娘亲……”女子发髻高耸,中旬年纪,衣着华贵,只是容颜中也带着憔悴,正是越王之母小刘良娣。

元德太子杨昭生有三子,韦妃生杨侑,小刘良娣生杨侗,杨昭早死,这母子也算是孤儿寡母,相依为命。

听到越王召唤,见到儿子容颜憔悴,小刘良娣目中含泪道:“吾儿,辛苦你了。”

越王在群臣面前本来是恭谦礼遇,很是坚强,听到母亲安慰,突然扑到母亲怀中道:“娘……我不想当什么越王了,我好后悔……后悔……”

小刘良娣强忍眼泪,抚摸着儿子的黑发,慈爱问,“后悔什么?”

越王哽咽道:“后悔……后悔……出生在帝王之家!”

小刘良娣的泪水夺眶而下,紧紧的搂住越王道:“吾儿,苦命的孩儿!”

**

越王回转安歇的时候,略微有些头晕。在母亲怀中痛哭一场,稍微缓解下他的疲惫抑郁,可内心的辛累却难以释然,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眠。

有宫人早早的上前,轻声道:“越王可需要一盅安神汤吗?”

宫人很老,脸上满是皱纹,却是一根胡子都不长,正是一直照顾越王的梁公公。杨侗最近总是夜不能寐,安神汤有镇定宁神的作用,可催睡眠。

点点头,越王道:“来一盅吧。”

梁公公很快的端来一盅安神汤,越王一饮而尽,躺了下去。以往就算喝了安神汤,也要过了片刻才能入睡,可今夜却是不同,他竟然很快倦意上涌,合上眼皮的时候,只见到梁公公的笑容有些古怪。越王有些不解,却是再也睁不开眼皮,潜意识中,觉得身子如同舟行海上,颠簸起伏,一个浪头拍过来,不等惊叫,已经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翌曰清晨,越王醒过来的时候,已然气定神和,再无以往的烦劳焦灼。望了眼身边的梁公公,轻咳声,“宣……右骁卫大将军萧布衣来见!”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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