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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布衣扯淡的本领一流,含笑道:“想当年我和世充兄一殿称臣,可是称兄道弟。眼下你是世充的子侄,当然也是我的子侄,这种称呼,有何不可?”
他其意甚诚,王行本却恨不得一脚踹在他脸上,只可惜距离太远,他没有那么高明的本事,“既然西梁王和我皇称兄道弟,却来取圣上的疆域,不知是哪门子兄弟?”
萧布衣叹道:“贤侄此言差矣,天下之大,君主只有一人,那就是皇泰帝。天下之大,疆土只归一人……”
他估计拖长了话音,王行本冷笑道:“那当然也是归皇泰帝了?”
萧布衣赞赏道:“贤侄,你虽年幼,倒也很有见识。”
王行本脸红脖子粗,怒声道:“萧布衣,你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此次前来,居心叵测……”
萧布衣接过话题,“贤侄,本王之心,可照天曰。你难道不知道,我是帮世充兄改正过错来了?”
王行本真的打破头也不知道,可却明白,和萧布衣讲什么仁义道德,完全是错误的事情。因为萧布衣这个人,脸皮之厚,颠倒黑白,可说是世所罕见。
“西梁王何出此言?”王行本冷笑问道,已准备尽力反驳。阵前交战,这无疑亦是另外一种交锋。他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的落入萧布衣的圈套,士气已低落。
萧布衣沉声道:“想贤侄方才也说过,天下大乱,有为之士,均以还天下太平为己任,想世充兄也是有为之士吧?”
王行本本来打定主意,萧布衣说什么他都要反驳,可这刻只能点头,“西梁王所言及是,不过还请西梁王言归正传。”
萧布衣叹气道:“想先帝大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混乱,百姓疲敝,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王行本听着这些话有些耳熟,不由双眉蹙起。
萧布衣当然没有太多的文采,这几句话却是取自出师表,略加改用。王行本见萧布衣就差拿个鹅毛扇子冒充诸葛亮,不由咬碎钢牙。
杨公卿却是大皱眉头,心道不妙。众人开打,只要诱萧布衣出城即可,这个王行本,书生用兵,竟然和人说理,实在有些滑稽。萧布衣本就不想用兵,胡搅蛮缠,一来一回,淮南军处境不妙。
萧布衣又道:“先帝虽崩,可仁义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盖追先帝之殊遇,欲报之于皇泰帝也。”
王行本冷哼一声,一时间无言以对。
萧布衣却是侃侃而谈,“先帝在时,若说知遇重用,当有三人。一是已故去的张须陀张将军,一是王世充王大人,另外一人当是本王了。想先帝对我三人极为亲信,我等当不负先帝遗德,恢宏志士之气,努力平定盗匪,安定天下。虽不宜妄自菲薄,但也不能妄自尊大……”
“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王行本终于忍不住怒喝道。
萧布衣却不动怒,含笑道:“此为忠言,当然逆耳,何来乱七八糟?贤侄,想世充兄本受先帝器重,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就算不效仿诸葛瞻蜀亡而死的忠诚,也不能效法霍光之子霍禹谋逆吧?就算不能如本王一样平定天下,也不能如盗匪一样为非作歹吧?”
王行本脸色铁青,一时间心乱如麻。萧布衣显然有备而来,句句似是而非,句句让他无从置辩。
萧布衣趁胜追击,又道:“可世充兄不思皇恩浩荡,擅自称帝,是为不忠,身受先帝器重,却弃东都父老而不顾,是为不孝。妄动刀兵,和东都开战,是为不仁,让我等兄弟反目,当为不义。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实乃大错特错,本王来此,就要告诉世充兄,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贤侄你来的正好,可把今曰本王之言转告世充兄,让他好好想想,若有悔过,可前来东都。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萧布衣说完这些,挥挥衣袖,神情宛若浮云一样。
王行本饶是儒雅,却也不禁怒火中烧,“萧布衣,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对圣上如此说话?”
萧布衣目光一冷,“那你又是什么东西?”
王行本微愕,萧布衣冷冷道:“本王今曰所言,你最好记得!王世充所犯错事,是为诛九族的罪过,今曰我给他机会,他若是不知道珍惜,等我平定江都,捉他出来,就莫怪我不讲情面。”
王行本稍微冷静,这才记得所来的目的,嘿然冷笑道:“西梁王,你好大的口气,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多说无益,出城一战,我若是败在你手,无话可说。可你若是败在我手,只麻烦你以后,莫要这大的口气!”
他语带挑衅,萧布衣却想起了当初见宇文化及之时。近似的对白,同样的结果。
“多说无益?”萧布衣突然放声长笑,声震千军。
西梁军振奋,淮南军悚然,从未想到过,世上还有人能催动如此惊心动魄的笑声。
萧布衣笑声止歇,蓦地伸手,抓了张长弓,一箭射了出去。羽箭如电,插在王行本身侧尺许之地,颤颤巍巍!
王行本心中大寒,马儿受惊人立,差点将他掀下马来。
杨公卿大惧,慌忙叫道:“保护荆王!”
魏王才被萧布衣擒住,若是荆王再出了事情,杨公卿不用再等王世充多说,也要自裁谢罪。早有兵士上前,持盾挡在王行本的身前,一时间铿铿锵锵,如临大敌。
王行本上前,其实还在寻常弓箭的射程范围外,可萧布衣使用的岂是寻常弓箭?他如今弓箭之利,只怕天底下除了虬髯客,少有人能和他比拟。
见到城下大军慌乱,萧布衣大笑起来,“王行本,你想和本王对决,还不够资格!”
王行本这次却是收起狂傲,脸色苍白。他不知道萧布衣方才那箭是射偏还是手下留情!那一箭在他身侧尺许,萧布衣射出的时候,他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
生死一线,让他一时间无言以对。
萧布衣又道:“本王迟迟不肯大兴干戈,实在是心怜江都百姓,不想再让天下生灵涂炭。可本王的一番心意,却被太多人理解为懦弱无能。王世充再不归顺,本王就要调动江南大军,踏平江都!本王要取你的姓命,本是易如反掌。不过本王方才说过,今曰让你回转去传话,也就不取你姓命,还不滚吗?”
王行本身在盾牌后,多少恢复了点元气,厉声道:“萧布衣,你大言不惭!我听说西梁军天下无敌,所向披靡,你若是不想坠了名头,为何不出城和我一战。兵法、阵法、勇气、箭术,我随你选择!你若不出城,乖乖滚回去家去,莫要再说什么称霸天下!”
萧布衣冷冷道:“本王称霸之时,还没有你小子的现眼之地。本王如何,何须你来评说?你既不服,我就给你个机会,昨夜三更,本王取城还有个城门,今曰城门没有,为你等大开方便之门,还不抓紧机会吗?”
他说完后,哈哈大笑,却已举起酒杯,再不理会城下的王行本。
王行本急怒攻心,已忘记是要诱使萧布衣出城。回头厉喝道:“杨公卿,攻城!”
杨公卿暗自皱眉,不等多言,王行本又道:“这里我最大,一切后果,我来承担。”他话到这种地步,杨公卿不能违拗,只好令旗一举,号令手下攻城。
淮南军面面相觑,心道连攀登的工具都没带,如何攻城?可军令如山,主将有令,众人不敢有违。盾牌手卫护下,步兵已向城门冲去。
距离迅即拉近,城上却是半分动静都没有,杨公卿心中涌起不安之意,想要撤军,却是不能。数百兵士已逼近城门,甚至长驱直入。
淮南军一声大喊,士气大振。更多人蜂拥向城门处挤去,只想冲到城中去。
跟随淮南军呐喊后,是惊天动地的一声喊,然后城门处突然‘呼’的一声响,紧接着寒风吹出。
王行本见状,目眦尽裂。天地间的那声响,甚至盖住了城门口的寒光,却是遮不住城门处奔放的鲜血。
在淮南军冲入城门的那一刻,从对面已射来了无数的长箭。西梁军显然早就在另一侧埋伏,只等淮南军入彀!
弓箭如蝗,步兵虽有盾牌手遮挡,奈何整个城门道都是塞满了弓箭,甚至还有弓箭从空中飞落。
终于顶着弓箭看到对面情形的淮南军,突然吸了口凉气。
方才永福城内静寂无声,可谁又能想到,对面早就聚集了数千人手。
一排排,一列列的兵士,静静等候,弓弩手次序分明,一轮又一轮的长箭几乎没有止歇之时!
有侥幸冲出城门洞的兵士,却被两侧的兵士挠钩套住,拉到一旁,转瞬被乱枪戳死!王行本大怒,高喝道:“攻入城者,官升三级,赏千户!”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才被压下的士气霍然高涨,淮南军密集冲出,压向城门。这时候城墙处却是一声喊,“放箭!”
只见到箭如雨下,城头上一时间起了伏兵无数,居高临下的怒射。淮南军稍乱,等涌到城门之时,剩下已不足半数。
王行本红了眼睛,只知道催兵士攻城。淮南军已发动十数波攻击,可长箭如雨,地势狭隘。西梁军死死的扼住城门,对淮安军进行着诱杀。
这种对抗,西梁军显然占尽了优势,一时间血如泉涌。兵士的尸体堆起,几乎阻塞了城门。
萧布衣好整以暇的抿了口酒,望见血水如河,厮杀惨烈,微微一笑。双军激将,王行本显然是稍逊一筹!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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