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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世兵只听得血脉愤张,再不敢停留,猫着腰,就像做贼似地偷偷溜回了自己的卧室,躺在床上还一个劲地打哆嗦。
心想,刘蔓冬这婆娘说是给自己帮忙,到头来反而帮了倒忙,没想到刘韵真的靠山竟然是他,不用说,她和她母亲肯定是通过刘源攀上了这层关系,王子同还蒙在鼓里呢。
一家波音客机带着一声刺耳的呼啸在跑道上疾驰了一段距离,然后稳稳地停在了临海市机场的跑道上。
虽然是冬季,可来临海这座海滨城市旅游观光的游客仍然络绎不绝,这也是临海市委市政府决定在临海县进行大规模旅游开发的初衷。
在机场的出口处,秦笑愚举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吴媛媛三个字。
本来,吴世兵的女儿回来奔丧和他八竿子打不着,即便吴世兵没有时间,他完全可以安排银行的车去机场接女儿。
可吴媛媛自从在美国读高中的时候起就由王子同照顾,时间一久,好像对自己的父亲有点生疏了,反而更加依赖这位叔叔,所以,她上飞机前没有给自己的亲爹打电话,反倒把电话打到了王子同这里,让他去机场接她。
由于吴世兵已经和金燕离婚,加上做贼心虚,所以不敢公开替老婆操办葬礼,改由王子同出面筹办。
在吴世兵想来,老婆金燕是戴罪之身,又是畏罪自杀,肯定不会有多少人来参加葬礼,所以他叮嘱王子同把他公司的员工多带一些,以免葬礼过于冷清。没想到经过王子同出面一招呼,加上吴世兵前妻的身份,各路人马倒是来了不少。
其中有金燕在工商局工作时的领导同事,有吴世兵银行的职员,加上王子同各方面的关系,算起来竟然有两百人之多。吴世兵一时感慨万千,既然别人都不避嫌,自己还有什么可值得顾虑的,人都死了,天大的罪行也不存在了,只求把老婆的葬礼办的盛大隆重,以安慰金燕在天之灵。
不过,这样一来,吴世兵和王子同就被束缚住了手脚,哪里有时间去接吴媛媛?所以只好让自己的司机跑一趟。
秦笑愚从来没有见过吴媛媛,他一手高高举着牌子,一双眼睛只管盯住那些年轻的女孩,生怕接不上人。
眼看着从机场出来的人越来越少,有那么三两个年轻女人和吴媛媛的身份有点吻合,秦笑愚故意把牌子在她们面前晃晃,可并没有人对牌子上的那个名字感兴趣,心里不禁焦急起来,忍不住扭头四下张望,忽然就看见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有个女孩正站在那里满脸不高兴地瞪着他,身边还放着一个小旅行箱。
秦笑愚隐隐觉得这个女孩应该就是吴媛媛,不过还是不敢贸然上前,而是将手里的牌子高高地举在她的面前,一边观察着她的反应。
“我就是吴媛媛……里面都没人了,你还呆头呆脑地站在那里看什么?我叔叔呢……”女孩一双美目冷冰冰地盯着秦笑愚说道。
“哦……你就是……王总没时间……让我来接你……”秦笑愚没来由的一阵心慌意乱。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有着五短身材的吴世兵竟然会有一个如此美貌的女儿。眼前这女孩身高起码有一米七五左右,穿着一件厚尼外套,下身是牛仔裤,一头秀发挽在脑后,一张脸就像凝脂一般白皙,一双凤眼水汪汪的似怒非怒、似娇似嗔,美得不敢让人逼视。
“愣什么?走啊……”吴媛媛白了秦笑愚一眼,双手插在口袋里转身就往外走。
秦笑愚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拉起那只旅行箱跟在后面,一颗心竟然砰砰直跳,那感觉就像是跟在女神的身边一样忐忑不安。
“把空调打开……”刚坐进车里,吴媛媛就命令道。
秦笑愚一边发动车,一边忍不住从后视镜里悄悄偷看那张魔鬼一般迷人的脸蛋。再一次被女孩那冷艳的美 色所震慑。
“你是王子同的司机吧,眼睛再不老实的话我让他明天就解雇你……”吴媛媛一双枫木等着后视镜中的那双眼睛冷冷说道。
妈的。这妞也太横了,徐萍虽然也霸道,可和她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难道女孩越美就越横?
秦笑愚再不敢多看一眼,眼睛盯着前方,专心致志开他的车。这倒不是他怕了这个冷美人,而是那张脸多看一眼,心里面就会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这是去哪儿……”
“直接去殡仪馆,时间来不及了……”
“我妈是怎么死的?”
“我不清楚……”
“你为什么不清楚?”
秦笑愚一愣,心里面有点窝火,心想,这丫头怎么这么不讲理。忍不住就又瞥了她一眼,这一瞥,一颗心差点就酥掉了。只见女孩洁白如玉的脸上竟然挂着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儿。哦,可怜的女孩,冰冷的娇颜后面有着一颗怎样脆弱的芳心啊。再过一阵她的母亲就要化成灰烬了,还是尽量让她们母女见上最后一面吧。
这样想着,秦笑愚一脚油门,城市猎人发出一声嘶吼,以每小时一百六十公里的速度向着南郊公墓疾驶而去。
此时,殡仪馆一号厅里金燕的追悼会正在隆重举行。
大厅里黑压压地站满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金燕四十岁时候照的一张标准照黑纱环绕,悬挂在大厅的正中央,照片中的金燕风韵犹存,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嘲弄的微笑。
在照片的正前方,停放着她的遗体,遗体显然做过了美容,脸上显得很平静,没有一丝哀怨的神情,只是头上戴着的一顶帽子显得有点不伦不类。身上覆盖着一块极具象征意义的红布,上面只差斧头镰刀了。
一阵阵哀乐如泣如诉,让整个大厅的气氛庄严肃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些人正在哀悼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呢。
王子同亲自致悼词。为了这篇悼词,吴世兵和王子同煞费苦心,几乎研究了一个晚上,光稿子就改了三四遍。
毕竟,金燕的身份比较特殊,虽然她也是**党员,在生病之前在单位里年年是先进个人,和周围同事的关系也不错,可在她作为一名嫌疑犯畏罪自杀之后,有些颂扬之词显然不适合用在她身上。总不能说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奋斗终身了吧。
最后还是王子同脑子灵光,主张着重从金燕作为贤妻良母的角度来进行颂扬,毕竟罪犯首先是个人,既然是个人她就有着一般人的美德,尤其是在家庭亲情友谊这方面做得比较突出。
“……金燕同志宅心仁厚,为人妻,贤惠持家,为人母,慈爱温良,为人友,谦恭礼让……有着坚定的斗志和毅力,十几年来与病魔做了顽强而不懈的斗争……她的逝世……让亲者痛,爱者伤……”
王子同着重强调了金燕与病魔作斗争这一段,虽然听上去有点肉麻,可也并不是太过分,起码金燕为了毛发重生而做的不懈努力非一般人所能想象。
当然,王子同强调这一点主要还是想淡化金燕畏罪自杀的事实,让人以为她是病死的,再加上他把一篇悼文朗诵的抑扬顿挫,充满了真挚的感情,那一脸悲痛的神情好像死的不是吴世兵的老婆,而是自己爱妻似的,这多少让在场的人们忘记了金燕的戴罪之身,而沉湎于对往昔故人的怀念之中。
由于吴媛媛还没有赶到,金燕的家里也没几个人,所以吴世兵勇敢地站在了家属的位置上,那一脸沉痛的神情任谁也不会怀疑他对前妻的感情,只是人们搞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离婚呢?
前来参加葬礼的宾客主要分成这么几拨人,一拨是吴世兵所属银行系统的干部职员,包括:省行副行长储慧,市工行副行长兼和平南路支行行长刘韵真,副行长周建,副行长张淼,徐萍,李军等。
另一拨是省政协委员刘源以及以往和吴世兵有来往的聚源公司的个别高管。再就是海艺模特公司总经理刘蔓冬和她的助理南琴,最后是王子同叫来的几十名公司员工。
整个现场没有看见一位政府官员,也就是说,吴世兵在省市两级的政府部门的朋友们并不赞成搞这么隆重葬礼,所以他们为了避嫌,没有出头露面。
在人群中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还有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穿着一身黑衣,头上包着一块黑纱,带着墨镜,好像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只有韵真盯着那个女人看了半天,终于认出了她。这个女人就是前信贷处处长汪峰的未亡人苏丽。
对于她的出现,韵真觉得既合情合理,又显得有点诡异,她私下认为,苏丽和吴世兵的老婆并不相识,之所以来参加葬礼恐怕不是出于哀悼,而是有点幸灾乐祸、跑来看热闹的心理。
王子同致完悼词,所有来宾绕着遗体转了一圈,分别和吴世兵及金燕的家里人握手致哀,刘蔓冬那天晚上刚和吴世兵闹翻,不过,她还是握着他的手低声说道:“节哀顺变……我家的大门仍然为你敞开……”
吴世兵那天晚上确实喝醉了,以至于记不清自己都说了写什么。第二天王子同把他那天晚上的表现述说了一边,吴世兵心里就悔恨的要死,这倒不是他怕了刘蔓冬,而是后来在卧室里发生的一幕让他掂量出了刘蔓冬的分量。
“蔓冬,你能来我非常感谢……我已经打算戒酒了……”吴世兵嘟囔道。
刘蔓冬淡淡一笑,对一个处于悲伤中的男人表现出了应有的大度,那神情让吴世兵相信,女人并没有把他那天晚上的酒话放在心里。
等到刘源来到吴世兵面前的时候,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当刘源一脸肃穆地朝着吴世兵伸出双手的时候,只见他瞪着一双眼睛看了刘源好一阵,好像面前的这个陌生人出现在这里让他感到十分意外,以至于忘记了应有的礼节。
刘源一阵尴尬,低声说道:“世兵,别太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还是为活着的人多想想吧。”
吴世兵阴测测地笑了一下,说道:“是啊,天有不测风云,你也要多保重啊。”
刘源阴沉着脸走了过去,心想,这个黑锅自己算是背定了,不管做什么解释,吴世兵也不会相信,既然这样,该是做点准备的时候了。不是替他准备后事,那就必须替自己准备后事。
紧接着是银行的一干人缓缓从吴世兵面前走过,韵真一走出大厅忍不住长长松了一口气,刚才的追悼会不仅让她感到沉闷,而且有种缺氧的感觉,尤其是听着王子同的哭丧调,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忽然,韵真看见不远处一辆小车冲进了停车场,急刹车发出了刺耳的尖叫,许多人都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女孩从车里出来,几乎是百米冲刺的速度朝着一号厅跑过来。
韵真隐隐觉得女孩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一时又想不起来,直到那个女孩跑进大厅,里面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号,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吴世兵的女儿从美国赶回来了。
紧接着,她就看见秦笑愚从车里面钻出来,目光盯着一号厅的门口,愣了好一阵,才摸出一支烟点上,他的目光似乎和韵真碰了一下,不过马上就躲开了。
这家伙怎么无处不在?也难怪,他的老板在这里在这里发神经呢,都是神经病。
“韵真。”
回头一看,只见刘源已经站在了背后。最近一段时间,柳中原的公司改组已经基本完成,刘源答应过的资金也逐渐到位。韵真觉得这个男人不仅办事效率高,而且很讲信用,心里就渐渐对他有了一点好感。
“吆,你可是今天这个葬礼上级别最高的唯一政府官员啊。”韵真开玩笑似地说道。
刘源怏怏地说道:“别提了,人家还不领情呢。”说着,看看四下无人,低声道:“晚上一起吃饭?”
韵真斜睨着男人,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可不敢和你一起吃饭,没准明天就是一条新闻呢。”
刘源谄笑道:“作为一位年轻的行长,扩大一下知名度也没什么坏处……对了,你怎么心爱支行了?”
“工作需要。”韵真简短地答道。
刘源正准备说话,忽然看见不远处一个男人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两个,原来正是那个致悼词的家伙,他认识王子同,和他站在一起的是刘蔓冬和一个漂亮女人。
刘源脸上马上换上了热情洋溢的笑容,忽然走进韵真,几乎把嘴巴凑到她的耳朵上低声道:“韵真,没想到你前夫还有做演员的潜质,今天的那篇悼文朗诵的让我都感动了……”
韵真一愣,不明白刘源为什么忽然和自己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正自疑惑,一瞥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王子同,于是马上笑颜如花,一伸手就挽住了刘源的一条手臂,笑道:“你可别怀疑人家的真情实意,他和吴行长可是莫逆之交……”
正好说着,忽然看见王子同和刘蔓冬朝着他们走过来,韵真心里一阵慌张,因为她看到王子同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那神情就像要吃人似的。韵真心里又兴奋又惶恐,不自觉地送开了刘源的手臂。
“蔓冬,你也来了……这位是……”刘源朝刘蔓冬打个招呼,装作不认识王子同。
刘蔓冬自然明白刘源是在装糊涂,于是介绍道:“这位是来自美国的企业家王子同先生……”
刘源这才一副恍然大悟似地说道:“原来是王总,久闻大名,只是无缘拜识啊,幸会幸会……”
刘蔓冬见王子同一双眼睛直瞪着刘韵真,担心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于是就笑道:“这位就是我们年轻有为的刘行长吧。”
刘源不确定刘韵真是不是认识刘蔓冬,于是介绍道:“韵真……这位是海艺模特公司和万银会所的总经理刘蔓冬,你们还不认识吧?”
韵真微微一笑,说道:“倒是面熟的很……想必都是我们吴行长的朋友吧。”
刘蔓冬点点头道:“是呀,他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多年的朋友了,也就是来表表心意……刘总,我听说刘行长和我的养子柳中原很熟悉,说起来大家都是自己人,什么时候有空请刘行长去我那里聚聚……”
刘源笑道:“既然你有这个心,选日子不如撞日子,我看就现在怎么样?世兵今天是个大忙人,我们就不要再去打扰他了。”
刘蔓冬看看韵真,又看看王子同,笑道:“我可是诚心的,只要大家方便就行……”
韵真稍稍犹豫了一下,竟然点点头说道:“既然两位刘总有这个雅兴,我就客随主便了……”
王子同站在那里仰头看着天,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一脸孤傲的神情。似乎对几个人都不屑一顾。
刘蔓冬回头问道:“子同,你有没有时间啊。”
王子同心里正打翻五味瓶,他看看韵真的脸色,再听听刘蔓冬的口气,好像两个人都巴不得他不要去似的。
心想,这女人还真让吴世兵说着了,不仅脚踩两只船,而且还有讨好刘源和韵真的意思,也许她想甩掉吴世兵和刘韵真合作呢。看刘源和韵真的架势,外面的传说并非空穴来风,哼,不去反倒让他们小看了。
“既然大家都这么有兴致,我就去凑凑热闹吧。”
王子同的表态让几个人都感到意外,尤其是韵真,心里一阵后悔,早知道王子同的脸皮这么厚,自己干脆就不答应了。
“这位美女是谁呀,蔓冬也不介绍一下。”刘源见气氛有点尴尬,马上指着刘蔓冬身边的南琴问道。
“我的干女儿……小筠,这是刘叔叔……这位是市工行的刘行长,都是咱们市里面的精英人物呢。”
韵真用挑剔的眼光打量了南琴几眼,只见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也一个劲地在瞟着自己,那目光竟有几分犀利,既然是刘蔓冬的干女儿,自然也是八面玲珑的人物了。
“行长,我也去……”站在一边一直默默观察的徐萍忽然冷不丁说道。
刘源以前经常去银行办事,又喜欢看美女,所以韵真的秘书他不仅认识而且相当熟悉,连忙说道:“去去……都去,美女越多越热闹……”
韵真白了刘源一眼,心想,都说刘源没文化,这个时候就表现出来了,这种场合,凭着他目前的身份,怎么能说出这种粗俗的话来。
刘源倒是乖巧,一看韵真的眼色,马上就明白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于是哈哈一笑,为自己辩解道:“我们又不是开会,无非是随便聚聚,大家随意一点好……萍萍,你们行长不喝酒,等一会儿就看你得了……”
徐萍瞟了韵真一眼,笑道:“刘总,你可别吓唬人家啊……不过,今天既然是你这个大老板做东,非要让你出点血不可,今天咱们就喝拉菲……”
拉菲两个字一出口,一瞬间就想起了陈默,没来由的脸色一变,浑身一阵哆嗦,忍不住四处看看,感觉到整个殡仪馆都笼罩在一片阴森森的恐怖之中,好在几个人此刻都各怀心思,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样。
秦笑愚靠在车身上抽着烟,眼睛虽然没有往这边看,可凭着余光,已经注意到这几个不寻常的人在短时间里这段不寻常的聚会了。
如果他要是知道他们后面还将有一次正式的聚会,肯定会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他的注意力只是集中在南琴、韵真和徐萍的身上,因为这三个女人都和他有着暧昧的关系,没想到今天竟然凑到一起去了,这下有戏了。
其实,所有的人都没有注意到大厅里发生的一幕,就在大家纷纷散去,里面只剩下死者的几个家属的时候,只见那个带着黑面纱的女人突然走到吴世兵的面前,几乎是附着他的耳朵急促地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留下吴世兵一个人站在那里,脸色发白,神情呆滞,似乎被谁在胸口上捅了一刀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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