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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么一个打小就不曾吃过苦头的人,在这短短几个月时间里,却是吃尽了各种苦头。先是身怀六甲之时被踹掉了孩子,之后别说做小月子了,连热饭热菜都再也不曾吃过,甚至还要做最为低贱的活计,像清洗被褥衣裳还算是不错的了,她连倒夜香的活儿都干了,却连一顿饱饭都不曾吃过。

然而,甭管是珍哥儿还是田氏,都不曾想过,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旁的不说,先前吃过的苦头再多,至少没人对他们用刑,甚至连打骂都不曾有。

等马车停下来之后,自有人将他俩拖上了船。许是碰巧,许是珍哥儿刻意如此,就在即将被拖上甲板时,先前堵着嘴的抹布忽的掉了下来,他只疯狂的扭着腰身,凄厉的叫喊起来。

“救命啊!!我是宁国府的珍大爷!谁来救救我,我给谁黄金一万辆!救命啊!救……赦、赦大叔叔?!”

珍哥儿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因提前一步上了船的贾赦,忽的就将脸凑到了他面前。然而,不等珍哥儿反应过来,就见贾赦摇了摇头,叹道:“还真傻了。”

“不!赦大叔叔!”珍哥儿眼睁睁的看着贾赦摇头叹息着离开,登时愈发的癫狂起来。可惜的是,他终究只是个细皮嫩肉的哥儿,哪里比得上那些靠力气讨生活的人?索性连抹布都不塞了,径直将他拖着丢进了船舱里,旋即把舱门一关,全世界都安静了。

呃,也没安静多久,只片刻工夫后,田氏哭叫声就从珍哥儿的左侧传了过来。

“这是要把我送去哪儿?我不要离开京城,不要……爹娘大哥二弟!你们谁来救救我!”田氏嘴里的抹布也没了,不过许是因着许久不曾喝水,她的声音嘶哑至极,显得又刺耳又聒噪。至少,珍哥儿烦得受不了。

忽的,珍哥儿想起一事。

“不对啊,你们可以卖了田氏,但不能卖了我!我是有功名有官职的人!你们怎么能这样呢?不行,你们不可能这样!赦大叔叔!赦大叔叔你到底想要干甚么?我是你侄儿呢,叔叔……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在老太太跟前胡说八道,我再也不敢了。往后,你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你说啥我就做啥!赦大叔叔,求求你了,求求你不要把我丢江里喂鱼啊!”

若说方才在马车里不知前途为何时,就已经将珍哥儿吓得不轻了,那么到了如今,眼瞅着自己被人拖上了船,珍哥儿原就不大的胆儿彻底被吓破了。想也知晓,在这茫茫的江面上,想要弄死一个人简直太容易了,都不需要做旁的事儿,只要将五花大绑的他随意的往江里一丢……

“赦大叔叔!!!”

正被珍哥儿放在心坎上惦记的贾赦,这会儿却是忙着安顿好自己。

先前从江南带来的好玩意儿,尽数都留在了荣禧堂里。当然,离府前他也带走了不少东西,这南方比北方热得快,贾赦特地带了好几箱的春装、夏装,当然还有一些用惯了的物件。不单日常用的物件带了好几箱子,就连吃食也带了不少。毕竟,这船要在江面上行驶至少半拉月的,万一遇到个风雨,还要在码头上停靠几日。加上船上的吃食是真的不咋样,还多半都是贾赦吃不惯的鱼类,可不是要多捎带点儿吃的吗?

万幸的是,如今也才二月中旬,天气仍冷得很。贾赦让人将行礼安置好后,估摸着一下数目,觉得至少能吃个十来日,登时心情大好,索性取了坛酒,又唤上几个往日里交情不错的哥们,让人烫了酒烧了菜,美滋滋的吃着喝着外加侃大山。

贾赦等人虽说是一大清早就从京城出发的,不过等到了码头,已是临近傍晚了。因而,等他吃好喝好后,夜幕早已降临了。不过,因着是在江面上,头上的月亮倒是比城里的明亮多了,加上江面的反射,外头看起来并不算很昏黑。

当然,已经吃醉了的贾赦才不管那些,今个儿只是上船第一天,往后多得是时间干闲事儿,因而他索性倒头就睡,一夜好梦,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在这茫茫江面上,莫说只是睡过了时辰,就算贾赦打算睡上个一天,也绝对无人理会,毕竟这船上属他最大,哪怕是交情不错的那几个哥们,也不会无聊到督促他早睡早起。

因而,等贾赦睡够了,又简单梳洗了一番,再美滋滋的用了一顿迟来的早膳,这才晃晃悠悠的去了船舱里。

跟贾赦完全不同的是,珍哥儿和田氏彻夜未眠。

凭良心说,珍哥儿和田氏所在的船舱真心不算差。这贾赦是让人包下了一整艘的大船,且他们人和行礼都不算多,虽说里头有一些密件,可完全没啥份量,故而整艘船有一多半是空着的。左右空着也是空着,昨个儿下人是随意挑了个无人的船舱,将珍哥儿和田氏丢进来的。

有床,有桌,有椅,还有屏风和马桶,甚至还有在旁伺候的下人。不算特别好,至少绝对不算差了。

“咋样?昨个儿睡得不错罢?珍哥儿……你这辈子都没那么想念过我罢?”

贾赦让人开了舱门,笑嘻嘻的凑了进去,只是不等珍哥儿开口回答,他忽的面色一变,恶狠狠的道:“很好!贾珍你真的是好极了!枉我这些年来,拿你当亲侄儿看待,万万不曾料到,你竟然会趁着我离京之际,特地登门羞辱谩骂我母亲、我媳妇儿!哼,你个目无尊长的狗东西!”

“赦大叔叔我错了!我给您磕头!”

早些时候,珍哥儿已经被松绑了,毕竟他只要没成仙,就要吃要喝要拉的。哪怕贾赦有心作践他,也不会任由他将船舱弄得乌烟瘴气的。况且,先前绑着他是为了不让他逃跑,可如今茫茫江面上,他就是想跑,又能往哪儿跑呢?更别说,外头的舱门还是被锁了的。

“你给我磕头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贾赦冷冷一笑,“咋的?我这才走了半年,你就出息了?实话告诉你,把你撸来,我就没掩饰过!包括那田氏,不是被判了流放三百里吗?哦,对了,你就是为了免于她流放,才特地去我府上闹的罢?成啊!我告诉你,田氏不用流放了,开心吗?”

珍哥儿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至于趁着舱门被打开之际,逃跑或者挟持贾赦当人质等等,所有的一切他都没有想过,他只是尽全力哭喊着,顺便将自己磕了个头破血流。

“不开心?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你的小情儿不用流放了,多好的事儿呢!我跟你说,打从一开始你就不该去求老太太,她一个后宅妇人懂甚么?你就该来求我呢!你瞧,我只在圣上跟前随随便便说了两句话,他就允了!”

贾赦笑得一脸欠揍的模样,不过他这话还真不是胡乱编排的。田氏的流放之刑早已判定了,一般人是更改不了的。当然,要是钱财散尽,替了刑罚的话,倒是可行。可贾赦才没那么闲,他只是趁着替廉亲王向长青帝回话时,随口备了个案。

拐走珍哥儿和田氏,贾赦是真的过了明路的,却不是跟宁国府的贾敬报备,而是直接跟长青帝讨了人情。这也为何,在码头上他一点儿也不惧的缘由。

“赦大叔叔,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都是那田氏!就是那个贱|人,要不是她怂恿我,我如何会叨扰了老太太的清净。还有赦大婶子,我从来也不曾对赦大婶子不敬过,都是那个田氏啊!都是她的错,她该死!”珍哥儿哭得涕泪横流,险些没把贾赦给恶心死。

“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田氏不甘心就这样被珍哥儿污蔑,曾经的爱意早已彻底消散,留下的只有刻骨铭心的恨意,“要不是你,我如今还在家里头当姑娘呢!就算我爹没了,我也是说了亲的,对方就算有千不好万不好的,好赖也是打算三媒六聘娶我当正房的!”

“那他可真该谢谢我!”珍哥儿恶狠狠的剜了田氏一眼,其眼神之恶毒,让田氏都不由的缩了一下。

“贾珍你个混账!都是你害了我!”

“田氏你个贱|人!要不是你,我如今还是宁国府的珍大爷!何苦吃了那般多的苦头,让人如此作践!”

“混蛋!王|八蛋!贾珍你不得好死!”

“贱|人……”

贾赦随手从一旁的桌子底下抽出了一根条凳来,这在船上没那么多讲究,况且这边的船舱原就是给下人准备的。好在他也不矫情,随意坐下后,抬手虚点了点珍哥儿:“吵够了就闭嘴。”

这话一出,珍哥儿瞬间住了嘴。至于田氏,她倒是不想配合,可她从未见过贾赦此人,偏方才听贾赦那番话,似乎是能面圣的,原就胆子不大的她只讪讪的住了嘴。

“行了,那就听我一言。这船起码也要在江面上晃悠个十来日,哪怕再顺风顺水,十日是绝对少不了的。去掉昨个儿好了,那时间也有不少,足够我好生教你重新做人了。”顿了顿,贾赦忽的想起了甚么,又改口道,“对哟,其实你也未必想要重新做人罢?要不干脆当鬼算了?”

“不!!!!!”珍哥儿发生了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声,整个脑袋都重重的砸在了船板上,“赦大叔叔!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想死!”

因着珍哥儿叫得实在是太凄厉了,饶是贾赦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也被吓得不轻。然而,惊吓之后却是羞恼,贾赦猛地起身,唤过一旁候着的下人,当着珍哥儿的面吩咐道:“把他的双手双脚都绑了,然后挂在船舷外头,本大爷要玩一把钓鱼!”

……

小半刻钟后,所有闲着没事儿干的人都出来看热闹了。而彼时,珍哥儿已经被挂到了外头,倒是不曾泡在江水里,毕竟如今还是冬日,真要泡水里了,等再度捞上来时,估计就是一具冻僵了的尸体了。当然,即便并不曾泡在水里,在这一览无余的江面上吹着冷风,也绝对不是一个值得开心的事儿。

偏贾赦还冲着绑在外头的珍哥儿喊着:“咋样?这滋味不错罢?就是不知晓能不能让你脑子清醒一下,好忘却了跟小情儿闹腾的戏码!”

珍哥儿先前闹得那一出,早就已闻名京城了。而跟随贾赦的那群人里头,虽说先前一直在江南,可到底在京城里待了十日,哪里会不知晓这等风流韵事。尤其是,珍哥儿爱美人不要爹娘、爵位、家产的事儿,简直就是天字头一号傻货。

听得贾赦这般喊话,甲板上笑作一团,还有人拿话激珍哥儿,问他的小情儿滋味如何?贾赦听了也不制止,反而吩咐人在甲板上置办起了宴请,冷是冷了点儿,可架不住风景真不错,大不了多放俩炭盆子,再每人一个炭锅子好了,当然也绝对少不了美酒,保准吃得舒坦痛快。

上船头一日,珍哥儿彻夜未眠。第二日,在船舷外头挂了大半日,吃了一肚子的冷风。第三日,他就拉得整个人虚脱了,完全起不了身……

直到半个多月后,船靠岸了,珍哥儿觉得他大概是逃过了一劫,想着那到底是他的叔叔,哪怕只是堂叔那也是打小看着他长大的,果然不曾要他的性命。

可现实总是那样的残忍,就在即将上船的那一刻,贾赦优哉游哉的走到他跟前,眯着眼睛满脸的笑意。

“说罢,想怎么个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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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荣国府里正热热闹闹的给小哥儿贾璟办满月酒。

小哥儿的名讳终究还是定了,是十二打着张家老太爷的名义,跟贾赦提了一句。因着没有更好的提议,况且璟哥儿这个名字也没甚么大错,贾赦本着不招张家老太爷嫌的想法,随口应下了。然而,也是等办满月酒时,荣国府众人才反应过来,这名字乍一听倒是跟宁国府的贾敬差不离。

差不离就差不离呗,左右荣国府的贾政和如今已经被逐出家门的贾珍,听着这音儿也差不多。况且,贾敬和璟哥儿差了那么多的年岁,更是无需在意那么多。

一场满月酒,办得热闹非凡,虽说当家的两位老爷都不曾在场,可贾氏一族原就人丁兴盛得很,贾敬作为贾氏一族的族长,又是璟哥儿的隔房大伯父,索性接了这差事,领着一群后辈替贾赦接待了宾客。而那些个在追讨欠银过程中,被贾赦狠狠开罪的人家,一家不落的……

全来了!

甭管那些人是不是口不对心,至少该给的面子,人家总归都是给了的。自然而然的,那一日宾客满堂。

然而,宾客满堂并不稀罕,稀罕的是长青帝派了三皇子文亲王殿下亲自赶来贺喜。哪怕文亲王只是个没有实权且没无即位可能的闲散王爷,可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又是长青帝唤他过来的,当即让前头沸腾了。

文亲王只在荣国府里待了小半刻钟,放下贺礼后,便告辞离开了。饶是如此,这也是天大的殊荣了。

王家这头,王子胜、王子腾兄弟二人都来了,当然俩人的父母皆不在,毕竟只是个小辈儿的满月酒,没的劳师动众的,有他俩在便够了,哪怕是荣国府也没有指摘的理由。不过,等亲眼瞧见文亲王过来庆贺后,王家兄弟二人却皆变了脸色。

“大哥,问您个事儿,先前大妹说的那事儿,你若是不同意的话,我可就上了!左右我也有闺女,配不了琏哥儿,不还有个琮哥儿?再不然,这个璟哥儿也好,左右我闺女也才两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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