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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隆来信极简,仅作一言:洛阳将失,君当至许昌。而此一言,却令刘浓孤坐于室,整整一日。
待日起复月落,刘中郎凝视着墙角,按膝而起。
墙角竖摆套甲木人,牛角头盔扣于其上,盔缨骄烈胜火。木人之侧乃是一方竖案,内置一枚陶罐,浑身洁白无暇。
刘浓从怀中掏出一截雪纱,将它缓缓的系于罐口,神情坚定而温柔。
恰逢一阵风来,撩起雪纱与朱红盔缨,飘冉轻颤。
……
清晨,天将放晓,雾阳恰似新嫁之妇,羞红着半张脸,怯怯的探首。早起的黄莺扑扇着翅膀,徘徊于枝头,唱个不休。一缕柔和的阳光穿过树叶,泄入小黑丫的脸上,被睫毛剪作两半。
小黑眨着眼睛从梦中醒来,看着顶上的粗布帷幄,半天也未回过神,睫毛轻轻颤抖,好似犹在回味梦境。少倾,揉了揉眼睛,眸子澄亮了,脸颊却也红了,暗觉后脖心火烫得厉害,情不自禁的捧着脸,闭上眼,摇了摇头,仿若欲甩却那荒谬的、羞难自胜的梦境,却把满头秀发甩作瀑布乱洒。
“吱吱!”、“吱……”
两只小伊威在梳妆台上争抢坚果,若是往日,小黑丫势必与它们稍事嬉闹,奈何现下却暗觉烦燥难耐,皱了皱眉头,伸出洁白的小手,“啪”、“啪”的扇了数下,将名唤‘郭郡吏’的小伊威拍下了梳妆台,把‘刘中郎’捉在手掌中,狠狠的捏了两下,直直将刘中郎腮邦里的坚果给“噗”的一下,捏出来了,而后,小黑丫头一歪,曲指一弹,把布衾上的坚果弹给了‘郭郡吏’。
‘郭郡吏’瞪着麻豆大小的眼睛,正在床榻下翘着蓬松的大尾巴徘徊来去,殊不知忽然喜从天降,当即捧着坚果,吱吱一阵乱叫,窜出室中。
“吱,吱吱……”
‘刘中郎’委屈极了,蜷起身子,把大尾巴捧在肚子上,遮掩着尖尖小脸,转动着小眼睛,怯怯的叫着,好似默默抗争。
“哼,休得狡辩!”
小黑丫细眉倒竖,点了点‘刘中郎’的头,把小家伙点成了一团,猛地一挥手,将它扇下了木榻。继而,便欲翻身坐起来,蓦然间,眉头一皱,“呀”了一声,身下湿湿的,伸手一摸,拿到眼前一看,眸子顿时直了,惊叫:“呀、呀!血……”
“呜……黑丫要死了……”
“呜,呜……”
小黑丫哭泣着,颤抖着,慢慢爬到榻角里,曲膝于怀前,反手抱着肩头,缩成了一小团,紧紧的闭着眼睛,恰若一只受伤的小白兔,心里怕极了,嘴里却喃着:血,好多血……小黑丫,薛婉儿,要死了,郭典臣兮,刘中郎兮,徒兮徒兮,奈若何兮,呜……
“吱,吱!”‘刘中郎’窜上木榻,沿着皱巴巴的布衾,小心翼翼的靠近,跳到她的膝盖上,轻轻的叫着,‘郭郡吏’亦去而复返,从窗棱缝隙跳进来,跃上床,伸出两只前爪,抚着她的发端。
“呜呜……”看着两个小东西,小黑丫眼泪哗啦啦的流,哭得更大声了,好难过呀。
“黑丫,黑丫!”
薛恭之妻从廊上来,手里抱着木盘,内中置放着热气徐徐的陶碗,阵阵粥香味飘满小院,仔细一瞅,内中尚有两碟小菜,碧油油的乃是蕨菜,白嫩嫩的乃是芦笋,待转过廊角,听闻小黑丫的哭泣声,脚步加快,三两下窜进室中。
“黑丫……”薛恭之妻把木盘放在矮案上,奔向女儿,一把抱在怀里,抹了抹女儿脸上的泪水,问道:“黑丫,我的儿,为何哭泣?”
娘亲来了,小黑丫心中大定,抽了抽鼻子,抬起小脸,颤着泪雾蒙蒙的眸子,悲声道:“娘亲,娘亲,黑丫,要死了……”说着,却见娘亲满脸不解,心中更悲,“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将布衾揭开一角,闭着眼睛,指着血水,泣道:“好多血,犹胜,犹胜昔日陈午阿叔……呜,黑丫勿要死,黑丫怕,娘亲,娘亲……”
“啊,呃……”
半晌,薛恭之妻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紧紧的抱着小黑丫,稍徐,把她的脸蛋抬起来,细细抹去颗颗泪珠儿,点了下小黑丫的鼻子,柔柔笑道:“莫悲,莫怕。至今而始,我儿长成了,再非小黑丫,而乃薛婉儿。”言罢,微笑着行至榻边床柜,弯身从内中探出一叠精致的衣衫,轻轻一抖,抚了抚柔顺的边角,笑道:“婉儿,且来,着衫。”
“娘亲,黑丫将死否?”
“休得胡言,我的儿,莫怕,且来。”
“哦……”
小黑丫抹了抹泪水,嘟了嘟嘴,嘴角扬起了一抹笑,娘亲与她说过,待她长大成人便可着此美衫,梳各式漂亮的发髻,而此,她觊觎已久,常于无人时,偷偷抚弄美丽的裙衫。
片刻后,小黑丫变作了薛婉儿,俏生生的跪坐于窗前,阳光吻着她的脸,拂着那件粉白相间的抹胸襦裙,薛婉儿拽着垂于腿上的抹胸丝巾,低下头,悄悄偷瞧一眼雪嫩的胸口,柔媚一笑。
璇即,娘亲替她梳了个发髻,蓄了十三年的秀发盘于脑后作螺旋,额前飘着半刘海,尚有两缕弯曲绕荡,垂至香肩,眷着俏脸。而后,又捧出桥游思所赠簪花,细细的给她别在髻端,绛珠流苏梅花簪,人比花娇艳。
娘亲搂着她的肩头,吻了吻她的额角,刮了一下脆藕小鼻,笑道:“我儿,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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