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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泠很不情愿,哼哼唧唧被奶娘抱了出去。

殿内只剩下行晔与缪凤舞两个人。

缪凤舞见行晔脸色不对,就在心里暗自揣测,一定是因为自己昨晚擅自不回宫,惹得他不开心了。这本是在她意料之中,她便在脸上堆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来,挨到行晔的身边,抱着他的右臂撒娇道:“皇上,你生臣妾的气了吗?昨天实在是孝毅郡主盛情难却……”

“这一番话春顺已经向朕奏报过了,你就不必再重复一遍了。”行晔扒开了她的手,后退了一大步,站得离她远了些,依旧是冷冷地看着她。

缪凤舞顿时就摸不着头脑了,不是因为擅不回宫的事,那是因为什么?

“你昨晚宿在哪里?”行晔靠在条案上,双手向后支撑着,抬着下巴用一种俯视的角度看缪凤舞。

“宋府……”缪凤舞回答得很肯定,但是心里却忽悠了一下。

“哦?宋府什么时候搬到丰德街上去了?朕怎么不知道?”行晔的额头有两根青筋明显地突跳了出来,在他背后,手中不知道掐断了什么,只听得“咔嘣”一声响。

缪凤舞有些明白了。她跟了行晔这么久,头一次从他那里感受这种冷冰冰的不信任,她心里也极不舒坦。

没做亏心事,也不怕他起疑心。她坦然地看着行晔,问道:“皇上,原来你派人跟踪我?”

行晔登时怒不可遏,将左手往前一甩,一枝半截的玉雕笔管“嗖”地划过两人之间距离,啪地在缪凤舞的右肩上弹了一下,落到地上摔成了玉片。

尽管还没怎么显怀,但是怀了孕的女人,出于本能地保护胎儿的心理,动作都会比没身子的时候要慢许多。缪凤舞只看到一物向自己飞来,她还没来得及躲,右肩上已经着了道,倒不是很痛,但却是行晔头一次对她动手。她很委屈,眼睛里立即就起了一层水雾。

行晔见自己吓了她一跳,她又泪眼蒙蒙要哭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可是昨晚她究竟宿在哪里,她不解释清楚,他心里的疙瘩也解不开。

原来昨晚春顺回来向他奏报,说孝毅郡主极力邀请德贵妃往宋府做客,贵妃娘娘实在是盛情难却,就随着他们夫妇二人往宋府去了,今晚就不回宫了,明天一早回来。

行晔也没太往心里去,毕竟她出宫一次不容易,让她多散散心也是好的。

今儿一大早,他想起她走时没有带宫里的轿子,而是乘着宋家的马车。于是他吩咐茂春备一顶软轿,去宋府将她接回宫来。

谁知道茂春遣去的人刚到宋府门口,就看到银兰从府里走出来,乘上一辆马车,带着几个人离开了。

那个接缪凤舞的人跟了茂春许多年,非常机警,见此情形,便没有现身,只是跟在那辆马车的后头,一直到了丰德街的那家客栈。

马车停在客栈的后门,银兰就在马车边上站着,一副焦急等人的样子。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他看见缪凤舞带着宋显麟,衣着光鲜地从客栈后门走了出来,上了马车。

那人大吃一惊,赶紧回了宫。他一路上都在纠结得考虑着,要不要将此事告诉茂春知道。回到宫里后,茂春问他怎么没接到人,他实在是不知道如何解释,便向茂春如实回了。

茂春不太相信缪凤舞会对行晔不忠,但是基于他对行晔几十年的惯性忠诚,他还是将这件事告诉了行晔。

行晔听后,也不管事实是怎么样的,他的心里先升腾出一股子酸雾来。本来他在御书房有公务要处理,听了这件事后,他坐立难安,干脆直接来了揽月宫,静等着缪凤舞回来。

缪凤舞摸了摸肩上戳痛的地方,款款跪下,不紧不慢地说道:“皇上,臣妾昨晚的确是宿在宋府,皇上若是不信,就把宋大人夫妇和孝毅郡主召进宫来问一问,若是还不信,不如把宋府的守门人也一起叫进宫来问,臣妾昨天傍晚进宋府,他们是看见了的。”

“那你是什么时候跑去客栈的?一大早不赶快回宫,你跑去客栈一趟做什么?”行晔内心里料想她的行为可能是有原因的,但是说出来的话,不免透着浓重的醋酸味儿。

关于那暗毒,关于那霸母草,关于宇文柔珍,缪凤舞本来打算证据都查清楚了再行晔呈上案子的陈结,却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出了这样的岔子。如果她不把事情说清楚,引得行晔疑心,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她说:“皇上,臣妾是一早从宋府的东侧门出去,往丰德上一家叫安仁堂的药堂去办事。臣妾原本穿出宫去的衣裳皆是库锦所制,明白人一眼就能瞧出来是宫里出去的,因怕曝露身份,臣妾便乔装了一番。可臣妾办完了事,又不能穿那一身衣服回宫,再回宋府一趟又奔波又费时间,便在安仁堂旁边的那家客栈换了衣服,然后再从后门出去的。至于宋将军,皇上很清楚,如果臣妾在外头有什么不测之事,他是头一个要获罪的……”

行晔本也不信她会不贞不忠,见她神态自若,那一番解释又说得通,心里就已经有七八分相信了。只是刚才脸子太冷,一时转不回来,便哼一声:“你倒说得理直气壮,你去安仁堂做什么?难道你有故交在安仁堂?”

缪凤舞知道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想瞒是不可能了。她站起身来,上前握住行晔的手,拉着他往暖阁里去,边走边轻声说道:“这事说来话长,皇上消消气,咱们进屋慢慢说。”

行晔的手指被她软软的掌心包裹着,心里的气就消得没影没踪了,脸上紧绷的神色也轻弛下来,随着她进了东暖阁。

两个人在贵妃榻上坐下,缪凤舞正对着行晔的脸,对他说道:“皇上不想知道,臣妾去常神医那里,神医都说了些什么吗?”

行晔有些不自在,转脸看窗外的海棠花,口中道:“还要朕问吗?你出去跑了整整一天一夜,难道不应该是你主动来向朕禀报?”

缪凤舞轻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是!臣妾这就把这一天一夜的行程要皇上说一说。昨天臣妾带着孝毅郡主见到常先生,他先给孝毅郡主诊了脉,他断定孝毅郡主肚子里的是一位孙少爷呢,把他们两口子乐坏了。”

“不错……”行晔不冷不热地回了她两个字。

缪凤舞气馁地靠到垫子上,嘟起嘴巴不说话了。

“怎么了?你不是要一一汇报吗?只说这两句就完了?”行晔见她这样子,只好放下架子来,往她跟前凑了凑。

“皇上都不问臣妾腹中小皇子怎么样了,只知道一味地对臣妾猜疑。”缪凤舞说着,眼睛里又湿了。

行晔这次被彻底打败了,伸手抚上她微隆的小腹,抬眼看她时,已经完全没有了脾气:“常先生怎么说?我儿子现在长得可好?像我还是像你?胳膊腿儿都长齐没有?”

缪凤舞被他逗乐了,擦了一下自己湿湿的眼角,说道:“常先生说我现在好着呢,只要记着每个月的月初服药,必会诞下一个健康聪明的龙儿来。”

“我就知道会这样!”行晔有些兴奋,不仅仅因为这是他与缪凤舞的儿子,这座皇宫里的确是太需要一个小皇子的降生,以击碎那些凭空而来的流言蜚语。

“我还从常先生那里问来一件事……”缪凤舞说完了高兴的事,收了兴色,小心地看着行晔。

“什么事?是关于那毒吗?他肯告诉你了?”行晔一猜即中。

“是……”缪凤舞答一声,随即将银兰叫进来,唤她去取那串手珠和那把梳子。

当这两样东西摆在行晔面前时,行晔一眼就认出了那串手珠:“这不是柔珍的东西吗?怎么在你这里?”

“臣妾从她那里要来的……”缪凤舞便将这件事的始末,原原本本地讲给了行晔听。最后她将那手珠和梳子往行晔面前一推:“据常先生说,这两样东西上均浸有那霸母草的药液,只是毒量轻重不同。这手珠上浸毒很重,因此会有那霸母草本身的怪味道,为了掩盖,掺了一种香,才变成现在这种香味。而这梳子上的毒份量很小,可是长期以之梳发,依旧可以日积月累,导致男胎不保……”

等了半天,见行晔不吱声,她便又说道:“因为事关宇文皇贵妃,臣妾怕这件事稍有差池,冤枉了她,也不敢贸然向皇上禀报,打算将事情都查清楚了再说。谁知道才查到这里,就被皇上疑上了……”

说到这里,她该讲的事也都讲出来了,再没什么可说的了。可是再看行晔,只是低头盯着那串手珠,一声也不响。

缪凤舞料到他会深受打击,虽然现在还没有拿到物证,不能马上去指责宇文柔珍,但是从这手珠和那梳子、还有媲凤宫的那种异香,还有含香的证词,还有宇文柔珍她自己的身体状况,综合种种,几乎不必再怀疑别人了。

而行晔与宇文柔珍可以说是少年夫妻,在行晔最艰难险困的时候,是宇文柔珍伴在他的身边。现在他再一次感受到被曾经信赖亲密之人背叛的滋味,相信他的心里一定不会好受。

“皇上……”缪凤舞往行晔的身边靠了靠,凑近他的面孔。行晔却猛然地转了脸,躲过她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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