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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自己没病的男人,大概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声音有多暗哑撕裂。

“你需要输液或者吃药。”乔梁忍不住开口劝道。

“不用。”

“你病的很厉害,不吃药怎么行,要不然……”

乔梁的话被徐泽不耐烦打断:“别劝了,他不吃药算了,受罪的是他,关我们什么事?”

慕少卿闭目依旧,但嘴角却下意识扬了扬,隐含自嘲和讥嘲。

徐泽话虽这么说,但看到脸色惨白的慕少卿,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如果今天晚上他把七年前的往事换一种说法讲给慕少卿的话,也许他还不至于这么难接受,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太晚了。

希望慕少卿能够走出来,他一定能的,这么倔强坏心眼的人,就算痛,又能痛多久呢?

擅长伪装,给自己组建心理建设的人,说不定现在痛的死去活来,等到天一亮,立马就笑脸迎人,令人看不出丝毫破绽来。

“乔梁,你把药拿来。”徐泽终是让步了,看着慕少卿很认命。

慕少卿听了徐泽的话,睁开眼睛看他:“我的生死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重要。”原本想说不重要的,但话到嘴边临时又改了口。

何必呢?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好兄弟,在乎就是在乎,没必要遮遮掩掩的,他在乎楚衍和慕少卿,也许对楚衍的在乎要甚过慕少卿,但毕竟是在乎的。

“我在你眼里意味着什么?”慕少卿忽然开口问徐泽,一双寒冽的眸子透着深幽的光,适才的无神和憔悴悉数烟消云散,有的只是清晰和明亮。

“兄弟。”徐泽一动也不动的看着慕少卿。

慕少卿好久没说话,直到徐泽以为慕少卿已经结束话题的时候,却听慕少卿忽然自嘲的笑了笑。

“阿泽,你没把我当兄弟。”慕少卿声音明明很轻,但却宛如冰雹一般,每一字每一句都透着冷寒,重重的砸在徐泽的心里。

徐泽短暂沉默,走到慕少卿对面坐下,静静的盯着他,神情肃穆:“不,我把你当兄弟。”

“如果你把我当兄弟,你怎么忍心一直欺骗我?”慕少卿脸色阴沉:“七年,七年有多久?我用七年学会如何恨一个人,如果你早点告诉我,至少我可以试图让我消失不见的七年过的更轻松,更快乐一些,可你没有,楚衍没有,你们导演了一场戏,杀青、开播都是你们说了算,我算什么?你说你是我兄弟,你错了,兄弟不该是这样的,兄弟本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曾经我以为我们之间无话不说,没有秘密,但七年前,你们却把我背弃在兄弟圈子之外。你们有很多机会和时间可以告诉我当年事情真相,但你们却选择了三缄其口,秘而不宣,你知道我心里怎么想的吗?我在想,我做人究竟要多失败,才能让你们宁愿我误会下去,也不愿意告诉我事实?”

慕少卿表情淡然,但呼吸却很凝滞,没有人怀疑他的痛有多深,有多无助,也许从七年前,他就觉得一场大病之后,他被所有人给舍弃了。

喜欢的女人嫁给了自己的好兄弟,那时候他在一无所知,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大概觉得天都塌了,所以心中有恨,也是很正常的吧?

徐泽沉声道:“少卿,若说隐瞒,你呢?你得了那么严重的肾病,当初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们?那时候的你可有把我和楚衍当你的好兄弟?”

慕少卿心口发紧,不再开口,神情痛苦,额头上沁出冷汗来。

徐泽坐在那里,就那么眉眼沉沉的看着他,忍着上前查看的冲动,额头这么多汗,可想而知,他身上大概都湿了。

“你不说,我和楚衍都理解,你是想痛苦自己担着,有时候我觉得你和楚衍真的很像,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宁愿自己吃苦受罪,也不愿意身边的人难过分毫。你隐瞒病情,正是因为你把我们当兄弟;那我和楚衍呢?我们隐瞒此事,任由你埋怨愤恨,也不愿吐露出来,有我们的逼不得已,也有我们的无可奈何,但不管是什么,我们的出发点是好的,我们把你当好兄弟来看待,一辈子的好兄弟。哪怕我们背道而驰那么久,但心中的关怀自始至终都没有断却过。我时常会想起我们小时候,惺惺相惜,我们把对方的喜怒放在首位,我们把彼此当成自己最重要的牵挂,我们的情感虽然没有歃血为盟,但却真挚无比。我们曾真心希望对方能过的比自己好,我们在各自的家中就像自己家一样,肆意霸占着对方的床,然后看着对方心甘情愿的睡地板。你小时候很淘气,喜欢插科打诨,每次被家人教训的时候,都是楚衍毫不犹豫,挺身而出帮你承担错误;我心情不好,你宁愿得罪正吃饭的战友,也会驱车赶来陪我,那么随传随到,那么傻气憨憨;楚衍每次遇到危险的时候,他都说让我先走,但我却含笑说我是他警卫,此刻不是他兄弟,所以我不走,我要垫后……”顿了顿,徐泽语声哽塞:“我们可以随便侮辱对方,但别人但凡说你一丁点不好,我们就会极力维护你,哪怕你是真的不好,我们那么蛮不讲理,无论你闯了多大的祸,都愿意陪你担着,扛着,并在你糊涂不理智的时候,哪怕得罪你,也要跟你晓明厉害,不断提醒你,希望你少走弯路……”

徐泽流泪了,将脸别到一旁,而慕少卿垂头覆面间,亦有泪水沿着指缝缓缓滑落。

“我清楚的记得,楚衍19岁那年离开了S国,那一夜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喝的酩酊大醉,我们躺在草丛上,看着满天夜空,我们说要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徐泽深吸一口气接着开口:“少卿,你问我什么是兄弟,你看看楚衍就知道了。你喜欢冒险,天生不安定,有一次遇到雪崩,被埋积雪之下,楚衍执拗前去找你,在所有人说你已死的情况下,他始终不放弃你的生。那天他背着你回去接受治疗,你可知道,他为了说服老总统救你,不惜下跪求情……”

慕少卿肩膀耸动,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将脸别在了一旁。

“最先遇到白素的那个人是楚衍,但你们在一起之后,他尊重你和白素,如果那个人不是你,依楚衍的性情,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但因为那个人是你,所以他心甘情愿的把白素让给了你,哪怕白素是他喜欢的人。你每次获得成功和荣耀的时候,身边阿谀奉承声不断,可有看到你身后还站着一个楚衍,他微微含笑,他因为你成功而喜悦,他从心眼里为你感到高兴,但他不会像别人一样对你迎合拍马,只是为了满足你的虚荣心。他知道你还深爱着白素,所以但凡你们三人在一起的场合,他都不会跟白素过分亲近,这是什么?这就是兄弟,不管到了何时何地,都不会因为他自己,忽视你的感受。我和楚衍得知你生病的时候,他和白素已经在一起了,你让他怎么选?他选择你,注定会失去白素,他选择白素,注定会失去你,所以他无怨无悔的用自己的肾换取了你的生命,并不仅仅是因为白素,因为愧疚,而是他把你当兄弟,他如果不把你当兄弟,他完全可以置之不理,那是一只肾,况且他又是总统,工作量惊人,身体不好,你知道对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可他不在乎今后将要面临的一切后遗症,他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慕少卿不知道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把眼泪逼回去,他没看徐泽,但徐泽知道他在流眼泪,这个倔强的男人,是很少流眼泪的。

但今夜,眼眶中的泪水似乎怎么流都流不完一样。

“我爸妈知道这件事情吗?有关于楚衍把肾给我这件事?”慕少卿一双眸子隐晦不定。

“……只有你父亲知道,你母亲并不知道。”事实上当初救助慕少卿,最先找到楚衍的那个人就是慕怀远。

慕少卿短暂沉默,他擦了擦眼泪,试图理智头绪来,过了一会儿,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紧紧的盯着徐泽,“我当初肾源很难找,必须同血型捐献者,我不知道楚衍什么时候由AB血型转换成了LUTHERAN血型。”

徐泽微愣,也许是慕少卿的错觉,他竟然在徐泽脸上看到了错愕,徐泽大概没想到他会联想到这一点吧?

“……”徐泽保持沉默。

慕少卿就那么看了徐泽好一会儿,然后一声不吭的撑着沙发站起身,徐泽起身扶他,却被他甩开,站直身体,他拿起搁置一旁的外套,径直朝外面走去。

“你要去哪儿?”

“把事情弄清楚。”

徐泽脸色大变,愣了几秒,快步跟了过去。

要出事了。

忽然开始后悔了,都怪他这张嘴,早知道就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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