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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释天暗自咀嚼了一番墨焰那转瞬即逝的模样,一时有些可惜。她若平日里有那刻的半分温软,该是多让人疼惜的?她却偏偏总是冷着一张脸,仿佛全天下人都欠了她债似的。
大约是因着那笑的难得,她只觉得想了一遍又一遍,仍旧回味无穷。或许,这种情绪便是兴致所在吧——让这位不假颜色的公主因自己流露出不一样的风采。
帝释天一入内室,便见着床上的人半起了身,靠在床栏上却又分明闭着眼。她身上的中衣有些乱,衣襟微皱,领口半开,一头长发披散而下,倒是将露出的风光尽数遮去,无法窥探。
白发少女见此情景便故意轻笑一声,待得对方慢慢睁开一双幽冷无波的眼时,才缓缓踱步到床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公主觉得身子怎样了?”
帝释天直觉得这番位置让自己很是满意,高位看人总是会给对方压迫感的,而她很是喜欢对面的人露出惊慌的神色。
只不过让她失望的是这位阿修罗的公主仍旧一副淡漠模样,只望了她一眼便偏开了头:“墨焰很好,劳烦大人费心。”
墨焰原本的声音虽然不甚透亮却很是清澈,只自她醒来以后的这几句话都带着几分疲惫的低哑。
帝释天细细打量她的脸,终于在发现那眉间掩盖不住的倦意时,意识到,她这一病怕是病的不轻。
方才大好的心情不知为何有些沉郁下来,胸口也仿若堵着一口气,闷疼闷疼的。帝释天一想到她身上的病是因自己而起,是因自己的须弥山而起,更是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懊恼感觉。再想到苏摩的猜测,一时又莫名气恼。
她心下一乱,便习惯性的拉长了吐息,想要冷静下来。房内陡然生出的冷清却让她愈发焦躁。理了理袖口,提了裙角在床边坐了,却又不晓得自己要干什么。
两人便一直这么沉默着。墨焰闭着眼,帝释天看着她,只觉得时间流逝得那么缓慢。宽大的便服袖口下是自己紧紧相捏的双手,她不知自己在紧张什么,屏住了呼吸只知道一味看着对方的脸。
这是自己第几次因她的面庞而失神了?
对帝释天来说,这阿修罗的公主仿若是一个谜。一个明明清冷异常却又诱惑十足的谜团,勾得自己不住的想去探寻她深处的秘密。若说咒,不若说,墨焰的存在便是一个咒。不去想不去碰触,便深深的隐藏在最阴暗冰冷的角落里。可当你窥视到了她一点点的光华,便难以浅尝辄止,必想要不折手段的挖掘那被掩盖在寒冰之下的其他风情。
不需要去思考为何要窥探,为何要找寻,为何要挖掘。因为在那之前,她便被自己所能见到的模样夺去了神智。
墨焰的脸紧紧绷着,苍白难当,抿唇的模样仿佛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但她的眉目舒展,又好似对什么都不会在意。只她轻轻颤动着的睫毛让帝释天晓得,她并不是完全的无动于衷。
不知为何,她虽然对自己冷淡又无礼,可帝释天就是觉得,她怕自己。不是那种下位者因为威严而对上位者的畏惧,也不是一个阶下囚对囚主的惧怕,而是一种更深的,更单纯的害怕。
她怕自己看着她,怕自己接近她,怕自己触碰她。甚至在自己叫出她名字的时,她都能够怕得紊了呼吸与心跳。
帝释天知道,她都知道。并且对于墨焰怕她这一点十分自得。
“墨焰,”白发少女明眸皓齿,十足的娇艳动人。她轻笑着叫出阿修罗公主的名字,声音是连她自己也不曾听过的柔软温和。仿佛此刻躺在床上的人是她深交多年的好友,温柔的给予对方最深切的问候,“你来我这须弥山作客,本王却忽略你良久,病成这样才来探望实在是疏忽至极。你的身体若还有哪里不舒服千万要说出来,可别耽误了病情。”
她说着,又去握对方的手。
半靠着的人似乎终于因为她这样的举动而按捺不住了。墨焰迅速抽回了双手并且挺直了身体,眼神凌厉的望着帝释天的脸。
帝释天余光看到对方抽回的手紧紧握成拳,用另一只手包裹着。脸上笑意不减,与她对望。
墨焰起先也颇有些不甘示弱的倔强,后头却不知为何气势一弱,渐渐便收了目光。
“墨焰戴罪之身哪里是大人的客人。”
她松了手靠回床上,敛了眸子,声音低沉,“大人公务繁忙,还是不要在罪臣这里耽搁了。”
帝释天见她如此更是确定她怕自己,止不住便勾了唇笑。原来这便是兴之所至,乐趣所在。想起当初她掴自己的那一掌,登时觉得扳回一成,不禁心情大好。
“公主言重,本王多有怠慢还望见谅,如今你身体有恙便莫要再提这罪不罪的事了,先将身体养好。”她做出一番情深意切的模样,一边起身一边温言,“今日还有些俗事缠身,本王便先行离开,改日再来探访公主。”
墨焰没有说话,也没有去看她,敛眉锁目,模样沉静。
帝释天也不在意,只是绕过屏风后便收了笑容,暗暗提醒自己:这公主虽然有趣,却也只是兴起玩乐,实在不应自乱阵脚。之前有所失态,往后应当切记持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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