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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四小祖母听说老二媳妇在国公府偷了东西,而且还是“御赐之物”的时候,惊得碎了手里的茶盏。看着国公府严肃倨傲的传话仆役,她做了几次深呼吸,平定了情绪,又派人通知了自己亲儿媳,好似人多底气足一般,同坐了小车从另一道街赶过来。车速又快,车厢又拥挤,待到抵达国公府已经是发髻微松,鼻尖沁出细汗,她抿了抿鬓角,深吸一口气,接过小媳妇递过来的手绢沾了沾额头,这才维持了仪态,迈步而入。
却不料还没进二门,她大媳妇榴大嫂子就跟了进来,还像模像样惊讶道:“哎呀,听说县主有事来请,倒不知什么事这么重要,连你老人家都惊动了。”
小四奶奶脸上的细纹又深了些,冷声道:“我怎么知道?这还没进去呢!”
书衡没有任何轻视和不敬之处,亲自接了出来,恭恭敬敬的请进荣华堂,她微微屈身,行了标准一礼:“给小祖母问安。”
小四奶奶忙忙低身,后退一步,请蜜桔搀起:“县主折煞民妇了,不敢当。”
书衡笑着斟上了一盏上好老君眉:“忽然惊动小祖母真是过意不去,不过此事干系重大,重则牵涉欺君罔上,轻则辱及门规家风,书衡年幼,国公夫人又不曾回来,不敢自专,特意叨扰四奶奶拿主意,万望见谅。”
“媳妇是眼皮子浅了些,但还----”小四奶奶转折的话语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书衡殷勤的把茶盏递到她嘴边:“不急,这茶倒是我特意为小祖母准备的,如今沏的刚刚好,再放下去味道就散了。”
小四奶奶推辞不成,少不得抿上一口,她咽了茶再欲说话,书衡已经开口了。她笑道:“四叔公府中子孙众多,他老人家又不大理事,平日里多仗四奶奶费心,还有大嫂子周全。”她顺势看榴大嫂子一眼,榴大嫂子脸上露出微笑。
“二嫂子什么样人我们都清楚,她上次开了小婶的梳妆匣,私自拿了一只玉镯子。而小婶好性又宽宏,为着家庭和乐,妯娌和睦,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曾声张。这倒是小婶子慈悲呢。”这句话一落地,小媳妇面上表情也变了,那嫌弃嫂子又自得识大局的脸色真是太好玩,搞得书衡差点笑场。
“自古后母难为,做什么都要被人嚼舌头,四奶奶的难处我们也都晓得,而大嫂子虽是妯娌却又是长嫂,隔了房就隔一层,平日里照看府务已是繁忙,又哪能管到做人去?”书衡慢悠悠的说着,又指挥蜜枣和蜜桃把五色水果点心摆出梅花型,依样让给三人。“若是别的东西倒也罢了。只是这东西干系重大,虽然其貌不扬,但它曾摆在当今陛下的御案上,后来我得恩获赠,那也是宫里做着记录的。以后若是对证起来,怕是会出乱子。”
四奶奶自进屋起,只说了半句话,如今听书衡这么不疾不徐,不慌不忙的说了半天,心中却只剩下了叹息。虽然她笑容依依,柔顺可爱,但这一句句都堵死了借口,踩在死穴上。她刚想说她久不管事,好歹是长辈,如今出井也是为着你们国公府的面子。书衡就立即表示你是婆婆就得费心。她刚想说咱们原是一家人,胳膊折了藏袖里才是道理,书衡立即表示做人有问题,兜着揽着只会继续出事。她还想解释莲二嫂胆子小不敢拿圣物,书衡就表示这东西看不出来进上的。
而且话里话外,又夸大嫂子管家有功,又赞小婶子宽厚有德,连她这个放任自流的婆婆也要找出借口分解一番,真是谁都卖好谁都不得罪,只说莲二嫂人品有问题,你们大家都是再好不过的好人-----呵呵哒,我知道你们是故意放莲二嫂子来探风声,但我就要你们弃车保帅,并且还要敲山震虎!
“伯母毕竟是伯母,毕竟是四房的长辈,我虽是钦封的县主,却又是无知孩童,幼弱小女,怎敢对伯母不敬?所以特意请了四奶奶过来,做个见证。若真是个误会,那荣宜自当奉茶赔礼,若不是,那,荣宜至少也得拿回东西呀。”
榴大嫂子终于得到开口的机会,忙忙邀赏般道:“正是这个理,难道荣宜县主这披金戴银踩珍珠,卧玉捧花坐玛瑙的,还会为了什么小东小西斤斤计较扣了自己伯母不成?依我看咱们既然都到了,而且还是三个大人,大小姐再没有欺压的意思,咱们对质清楚了,若是没有,那也还二嫂一个清白,若是有,那找回东西要紧,毕竟担着欺君的名头呢。”
不得不说榴大嫂子愈发历练出来了,在人称之间熟练切换,还像模像样的分析一通---虽然她摆了一张看热闹的脸。她一直处在和这个继母争好处争权利的斗争中,此次出事她很愉快的想又有笑话可以看了。
四奶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榴大嫂子悻悻的转过了头。
待见到莲二嫂子人的时候,小四奶奶和她两个儿媳妇齐齐惊了一惊。里屋铺着八尺龙须方锦褥的长炕上,莲二嫂子被裹春卷一样裹的严严实实,硬邦邦直条条动弹不得活像一根棍子,丝毫动弹不得,嘴巴里塞了棉布发不出声音来,瞧到四奶奶眼里泣泪涟涟,那露出的神态不是恐惧而是求救。
书衡看得明白,心中冷笑,你们果然是商量好了的!
“荣宜县主!”四祖母看着她,气的声音都在发抖:“好个贤良恭敏的县主!好个金娇玉贵的大小姐!不到八岁的小丫头怎么有这么狠的手段?”
书衡“讶然”,语音好不委屈:“小祖母这话可是好没道理,我一没打她二没骂她,哪里狠了呢?便是捆起来也是因为我刚说自己丢了东西,二伯母就闹着我诬赖她,又要跳河又要撞柱,我也是没奈何啊。我担心绳子会弄伤她还是特意用了宽宽的布料,是床单撕的呢。就怕二伯母刚性,真的想不开。”
榴大嫂子只想笑,连小婶子也撇了撇嘴:她刚性?她就是一贱骨头。她敢死?她手指头破了就要嚷嚷半天。
明明就是怕身上留了伤,我们有借口说“屈打成招”吧,小四奶奶勉强控制着情绪:“那也不用堵着嘴吧。”
这叫也叫不出,喊也喊不应,哪里是对待嫂子,分明就是按贼处理了,现在竟然还好意思说自己不知道怎么办,特意请祖母来拿主意。
“我怕她咬舌呀。”书衡一派天真无辜,脸上的表情写着“我这都是为了她好。毕竟二伯母这么有自尊的人,她一直喊我不让她活了,我这不怕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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