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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洪德二十七年六月,魏南梁王赵元佐、燕王赵疆,以及成陵王赵燊、安平侯赵郯等人的军队,相继攻陷韩国的「番吾」、「磁县」、「临漳」等地,将战线推进至「滏水」一带。
越过滏水,就意味着已真正踏入了韩国王都邯郸的京畿之地。
好在魏韩战争与楚鲁战争、楚齐战争不同,由于魏国有一位宽待平民的太子殿下,因此,无论是之前还是现下,纵使魏、韩两国的军队在边境打生打死,对于两国的平民来说也几无影响,至少魏国的士卒不会像楚国士卒那样,杀人放火、奸淫掳掠。
再加上战争后半阶段,韩王然暗中授意大将暴鸢放水,因此,这场仗打到最后关头,反而有些略显平淡。
不过话说回来,眼下魏军已经将战线推到邯郸城一带,就算是装装样子,韩军也必须在这里做出真正的反击,否则若无端端送出王都,难免会叫天下人看轻。
正因为意识到这一点,赵弘润在得知己国军队的战况后,于六月下旬,亦率领麾下商水军向邯郸方向靠拢,至于鄢陵军,则继续留驻在巨鹿——他仍未彻底放弃攻打齐国的念头,毕竟虽说齐鲁两国目前暂时挡住了楚国的进攻,但就连赵弘润自己都无法判断,齐鲁楚三方的战争究竟会演变成什么模样。
针对魏国商水军的行动,自然瞒不过韩国的耳目,不过韩国留驻在这一带的几支军队,都没有主动挑衅这支军队的意思,毕竟韩王然已经暗示过这些带兵的将军们。
七月初时,赵弘润率军抵达「斥丘」,与驻军在「番吾」、「磁县」、「临漳」、「邺城」等地的魏军连成一线,仿佛弯月般遥遥包围邯郸,而韩国这边,则将原河内战场与原巨鹿战场的几支军队调回了邯郸周边,在此摆下阵列,仿佛要在这边与魏军做最后的决战。
当然,这可能只是表面上。
率军抵达斥丘后,赵弘润先前往南梁王赵元佐的军营,他有一些事要向后者交代。
出乎赵弘润意料的是,在南梁王赵元佐的军营中,他见到了秦国的大庶长「赵冉」。
在见到赵弘润时,只见赵冉满是感慨、苦笑连连地说道:“润殿下,想见您一面,可真是不容易啊。”
赵弘润不明所以,直到赵冉开口解释之后,他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为了与魏国协商「平分韩国」,赵冉这位秦国的大庶长,这回可真是长途跋涉。
他先是抵达了魏国的王都大梁,拜见赵弘润的侧室、同时也是他秦国对外宣称的储君秦少君,在秦少君的引荐下,赵冉见到了魏王赵偲,献上国书,一方面代秦王囘转达秦魏交好的善意,一方面提出「秦魏两国平分韩国」的建议。
倘若是换做在二三十年前,当时满腔抱负的魏王赵偲,当然不会回绝这种为国家开疆辟土的良机,然而眼下的魏王赵偲,年过半百、半截入土,手中的权柄也大多都让渡给太子赵润,唯一的希望,就是替儿子守最后一班岗罢了。
因此,在不清楚儿子赵润对韩国真正意图之下,魏王赵偲当然不会贸然做主,他隐晦地暗示赵冉,这件事还得由他亲自与赵弘润协商。
这让赵冉又喜又忧。
喜的是,赵弘润这位他秦国的王婿,当真是确确实实地执掌了魏国权柄,假以时日注定继承王位,而如此一来,秦魏两国的关系就愈发稳固——虽然他秦国从来不是喜欢抱大腿的国家,但若是有一条名为中原霸主的大腿给他们抱,抱一抱也无妨嘛,对吧?
毕竟魏国教授给秦国那些工艺技术,倘若秦国自行研究,可能最起码得花几十年的工夫,哪有像眼下这般便利,直接从魏国拿现成的。
而忧的是,天晓得那位魏公子润如今身在何处?
左思右想,赵冉最终还是拒绝了魏王赵偲的好意,没有停留在大梁,他在向魏国恳请了一队护卫的保护,随即便在这些护卫的保护下,朝着宁阳一带而去——最初的时候,赵弘润就在鲁国的宁阳。
可没想到的是,待等去年冬季前,当赵冉风尘仆仆赶到宁阳时,迎接他的并非是赵弘润,而是楚国的将军项末。
在一番了解后,楚将项末笑着向赵冉表示:魏公子润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率军往北去了。
赵冉无可奈何,只好又带着队伍向北,结果在抵达卫国境内后,在准备渡河前往河北时,遭到了韩国巨鹿守燕绉的阻碍——当时,韩将燕绉为了截断赵弘润麾下商水、鄢陵两支军队的后路,亲自率领船队封锁了整个区域内的河面。
就这样,堂堂秦国的大庶长赵冉,无计可施地在卫国的偏僻小村住了下来。
好在卫国也是同盟国,卫公子瑜在得知赵冉这位秦国的大庶长此刻就在他卫国境内后,一方面将赵冉请到城池内居住,一方面则派人往河北打探消息。
但很遗憾,卫国的军队并不多,况且他们这段期间正在攻略齐国的东郡,没有办法协助赵冉突破韩将巨鹿守燕绉的封锁——说白了,其实就打不过。
不能否认,巨鹿守燕绉这位韩将,虽然在「北原十豪」中的名气远不如李睦、乐弈、马奢,但事实上,此人却曾经在水战中将魏国如今的河东守、临洮君魏忌耍地团团转,尽管这是临洮君魏忌不擅长水战导致,但也足以证明,巨鹿守燕绉是一位智勇兼备的擅战之将。
更别说,巨鹿守燕绉还是齐国将领田骜、田武父子二人的宿敌,怎么可能是善与之辈。
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赵冉一度考虑索性返回大梁,没想到,今年开春之后,事情突然有了转机:魏国的南梁王赵元佐与燕王赵疆,骤然加强了对韩国的反攻,打得韩将暴鸢、靳黈二人节节败退。
当时赵冉在返回大梁的途中听到这个消息,连忙又折道前往河内,跟随在南梁王赵元佐与燕王赵疆的军队中,就这样,在又过了足足几个月后,终于见到了赵弘润这位魏国的太子殿下。
『……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在当日的酒席筵间,当赵冉徐徐讲出他这次旅途的种种后,席间诸将皆憋着笑,同时有意无意地瞥视赵弘润这位太子殿下。
想想也是,纵观中原各国,有哪个国家的储君像他们这位太子殿下这么任性?那么肆意妄为?
孤身深入敌国腹地,与本土断绝联络长达数月之久,天呐,您既然是储君就拜托您老老实实呆在大梁啊!
而在这些充满怨念的目光中,亦包括南梁王赵元佐。
这也难怪,毕竟当初在韩将暴鸢、靳黈二人故意向魏国放出「魏公子润兵败馆陶、败走巨鹿」的消息,企图引起魏国国内的惶恐与混乱时,其实南梁王赵元佐一眼就看穿了这两名韩国将领的目的。
但奈何,赵弘润在魏国朝野的威望实在太高了,以至于区区一则谣言,就让整个梁郡陷入混乱,就连朝廷也一度瘫痪,幸亏魏王赵偲及时出面,喝醒了诸人。
不得不说,在这段日子里,南梁王赵元佐异常憋屈,明明他有自己的战略安排,但就是因为这则谣言,让他所有的战略安排都泡汤了,还害得他还要苦口婆心地去安抚南燕、酸枣一带的百姓,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韩国的阴谋,尔等莫要人云亦云、听信传闻。
但让他感到心酸的是,梁郡的百姓根本不相信他的说辞,甚至于,居然还有人在背地里说他心怀不轨,更有甚者,个别消息灵通的魏人,还将他曾经在「魏韩第一次北疆战役」时,对当时在上党郡陷入赵弘润见死不救的陈年旧事翻出来说,使得南梁王赵元佐无端端背负了许多骂名。
而这一切,都得归过于这位肆意妄为的东宫太子!
怨愤之余,南梁王赵元佐心中倒也有丝丝痛快,因为他从大梁朝廷的反应可以判断,经此一事后,赵弘润这辈子,几乎是没有可能再踏出大梁一步了——朝中那些大臣,绝对不会再容忍这位太子殿下。
可能是感受到了无数道充满怪异的神色,赵弘润心虚地干笑两声。
毕竟此时他也已经得知,因为他与本土断了音信长达数月之久的关系,大梁曾一度出现混乱——倘若魏国因此出现动荡、内乱,那么,他就得责无旁贷地负起全部责任。
酒席筵后,赵弘润将秦国大庶长赵冉请到了他的小帐。
他当然猜得到赵冉千里迢迢赶到魏国,且此后不辞劳苦地寻找他的目的,正好,他心中也有些盘算。
“多谢雀夫人。”
在赵雀奉上茶水后,赵冉先是拱手作为感谢,随即,他这才转头对赵弘润说道:“润殿下,您对目前的战况,有何看法?”
其实赵弘润很清楚赵冉的目的,并且,他也有意让秦国来接盘与韩国的战争,但这些心里话,他当然不好直接说出口,否则难免有算计秦国的嫌疑。
“目前的战况……大致尚可吧。”
点了点头,赵弘润端着茶盏说道:“这场仗打到现今,差不多也一年了,不能否认,韩国确实非常强大,纵使我两家联手,竟也不能将其击溃……我听说在西河一带,至今都未能击溃李睦的军队?”
“呃……那个李睦,确实有点棘手。”赵冉表情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完全没有必要感到尴尬,因为在西河战区,对李睦束手无策的又并非只是他秦国的军队,事实上,驻军在那里的,还有魏国的韶虎、司马安、魏忌等将领,皆是魏国出类拔萃的将才,但这些将领,以及秦国的武信侯公孙起、长信侯王戬、阳泉君赢镹等等,皆被李睦的军队阻挡在雁门郡以外,虽然说打成这样,一半得归功于李睦麾下的韩军占据了绝对的地利,凭借一道道雄关挡住了秦魏两国的军队,但也足以证明,李睦确实是这天下屈指可数的帅才,以一人之力招架秦魏许多位统帅将领,居然真能招架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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