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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畏惧魏王赵润,也可能是因为别的。
“能够仿造么?”向軱后来询问方毕道。
方毕想了想,只能表示尽力而为,毕竟魏国的虎级战船,它并未只是单纯地造地大而已,其中涉及到种种技术问题,比如吃水、平衡,以及其余利于作战的设计等等,在没有任何图纸的情况下,让宋墨仿造魏国打造那种虎级战船,这未免太强人所难了。
片刻之后,方毕便提出了告辞。
看着方毕离去的背影,向軱浮躁的心稍稍有所平复。
可没想到的是,就在这时候,他宋国将领「陈汜」急匆匆地奔到了他的书房。
陈汜此人,亦是北亳军的大将,当年在魏国的诸贵族私军强硬收复宋郡时,正是此人率军袭杀了平城侯李阳的次子以及家将步婴,既是一位难得的勇将,亦像李惑一样是向軱的左膀右臂,如今负责着整个滕城的守备。
“怎么了?”
见陈汜面色焦急地赶来,向軱皱眉问道。
只见陈汜看了眼书房外的几名士卒,在遣散他们后,这才对向軱说道:“丞相,大王他……他想要逃跑,在路经城门时,不意间被我麾下的士卒截住了……”
“……”
向軱张了张嘴,呆若木鸡。
平心而论,如今的宋国,虽说是向軱作为丞相处理着全部大小事务,但他绝非权臣,只不过宋王子欣对于复国之事并不是那样重视罢了。
事实上,最初的时候,子欣也只不过是抵不住向軱的劝说,否则,前者又岂会愿意做这个提心吊胆的宋国君主?搞不好什么时候就被魏军给砍了。
“大王他……在哪?”
向軱沉声问道。
陈汜抱了抱拳,低声说道:“末将已秘密将大王送回王宫。”
听闻此言,向軱便立刻前往王宫,陈汜赶忙跟了上去。
所谓王宫,就是那座滕城内最大的一座宅邸而已。
在这座宅邸的书房里,向軱见到了他们宋国的君王子欣。
与以往身穿王袍时不同,今日的宋王子欣,穿着寻常百姓的服饰,怀中还抱着一个包裹,一看就知道是企图假扮百姓混出城去。
“大王……”
向軱神色复杂地唤了一声。
“丞、丞相……”
相比较向軱,宋王子欣的表情更为复杂,既有尴尬、也有羞愧,更多的则是不知所措。
挥挥手示意陈汜以及屋内看守着子欣的士卒们一同退下,向軱长长地叹了口气,问道:“臣听闻,大王您……欲逃离……此地?”
子欣羞愧地低下了头,但随即,他又抬起头来,诚恳地说道:“丞相,我敬重你的为人。虽然如今世上传闻,丞相你欲复辟国家,只是另有所图,但我看得清清楚楚,丞相您是我宋国真真正正的忠臣!但是……人有穷尽,天意不可违,您又何必始终拘泥于过往呢?”
顿了顿,他好似发牢骚般,继续说道:“当年丞相来找我时,我本就不想当这个王,因为我知道,我宋国已经灭亡了,但是丞相您说,我宋国仍有机会卷土重来,当时我被丞相您说服;可如今,魏国战胜了韩国、战胜了齐国,如丞相当年所说的魏国的危机,始终未曾到来,并且魏国越来越强盛。”
说到这里,他长长吐了口气,苦笑道:“自魏国战胜韩国,自魏王赵润继位之后,我就整夜整夜地难以成眠,生怕睡前尚在此宫殿,而待再次睁开双目,却已沦为魏军的阶下囚……”
“……”
向軱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不得不说,当听说子欣欲带着家眷儿女逃跑时,他心中是非常生气的。
毕竟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宋国,都是为了他向氏世代效忠的宋王室,没想到,他这个臣子还没有放弃,宋王室的后裔却一个个都抛弃了自己的国家,宁可隐姓埋名去做富足翁的生活,也不愿意挑起复辟国家的重担,就连当初唯一一位有胆识的宋王室后裔子欣,如今却也退缩了。
但是此刻听到子欣诚恳的话语,他心中的愤怒却烟消云散,余下的,只是失望。
“大王您……主意已决?”
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向軱苦涩问道。
可能是出于羞愧,子欣不敢直视向軱的眼睛,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小声说道:“丞相,如今我只想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
向軱直视着子欣,半响后点了点头,带着几分苦涩问道:“大王欲往何处?”
子欣抬起头来,见向軱并无讽刺自己的意思,遂小声说道:“我有家业原在薛地……”
向軱摇了摇头,说道:“薛地已被桓虎所占据,并非妥善的安身之处。”
“那……”子欣偷偷看了一眼向軱的表情,试探着说道:“如今,怕是魏国最安定吧?听说魏国并不排斥外人。”
『……』
向軱的面色僵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初,微笑着点了点头,好似浑不在意地说道:“的确,现如今,的确是魏国最安定……”
当晚,向軱独自一人坐在他相府的书房里。
此时在他的书案上,仍堆满了等待处理的公文,若在平日,他必定会兢兢业业处理这些公文,但是今日,他却毫无这个兴致。
国家覆亡在即尚在其次,作为君主、作为宋王室后裔的子欣,却只想着逃离此地、苟活于世。
这让向軱深深地迷茫了:我这二十余年来所做的一切,究竟有何意义?
“人有穷尽,天意不可违……”
喃喃自语了一句后,向軱将书案上的文书扫到一旁,提笔在一张纸上写下如下的文字:“魏王所恨者,向軱也,非在他人……”
洋洋洒洒,写满了一张纸。
随即,向軱将书信放入一只木盒,唤来心腹护卫,嘱咐道:“你连夜渡河,交予湖陵的魏将。”
心腹护卫点点头,抱着木盒转身离去。
此时,就见向軱将一包粉末倒入酒壶,在摇晃了几下后,将酒壶内的酒一饮而尽。
『父亲、兄长……』
弥留之际,向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父亲与兄长,他们正面色急切地招呼着自己乘上战车,与魏军决一死战。
『若我当年亦随父兄战死于沙场就好了……』
低喃着,向軱的手无力垂下。
“啪——”
他手中的陶瓷酒壶,亦在地上摔碎。
待屋外的护卫听到动静冲进来时,他们骇然发现,向軱已坐在椅子上,头颅低垂,再没有了气息。
“丞、丞相?!……来人!快来人!”
滕城的丞相府内,一片喧杂。
魏兴安三年九月初八,前宋英雄向沮的幼子,宋国最后的忠臣,向軱,亡故,享年四十五岁。
向軱的死,代表着宋国,真正覆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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