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渡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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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罪民哼唱着曲调哀伤、古老的歌渐渐的离开了神城，哈特缓缓点头，说到：“看来，他们的大队人马还在渡海，这些人不过是来看看神城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好让他们的战士有点心理准备。嘿嘿，他们的斥候兵，你们发现没有，他们这些斥候身上没有携带任何的粮草。”

卡林好容易止住了呕吐，他擦了一下嘴角绿色的吐沫泡儿，有气无力的问到：“斥候不携带粮草他们渡海的地方离这里很近吧”

洛马特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卡林。哈特摇头回答到：“不，渡海的地方离这里有五百多里，他们一次来回也要好几天的时间。斥候兵不携带粮草，主要也就是为了节约粮草啊，他们罪民的粮食是非常稀少的，不把粮草留给攻打神城的主力部队，他们又能怎么办至于这些斥候么，荒漠上有得是他们吃的东西。那些还没有彻底腐烂的罪民的尸体，就是这些斥候的食物用自己的祖辈的尸骨来果腹，这是一种幸福，不是么说不定他们等下撕扯的一块肉，就是他们其中某人的祖父。”

洛马特眼神中的怜悯更加浓厚了点，而卡林也不辜负他的怜悯，抱着胃部搜肠刮肚般继续呕吐起来，这一次，他的嘴里流出来的，全部都是带着腥味的绿色唾液了，看起来，他是真的把苦胆水都给吐了出来。

哈特冷漠的看着继续呕吐的卡林以及几个高阶法师，沉声说到：“你们最好尽快习惯在这里的生存法则，没有什么可以恶心的，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没有什么是不能承受的。这里的只有一条法则，唯一的一条法则，那就是活下去。如果你们连我的言语都承受不了，如果你们甚至不敢看外面的那些尸骨一眼，那么，你们会死得很快，我敢保证。”

哈特轻轻的拍打了一下卡林的脖子，似乎在盘算哪里好下刀一般，他低声说到：“不管怎么样，如果在战斗的时候你突然呕吐出来，那么，亲爱的小法师，你的脑袋就会这样”哈特掌刀一掌劈出，铁铸的城垛口马上被劈下了一块，缺口处光滑无比，彷佛利刃所为。

卡林的脸色变得极度的古怪，是那种憋气的紫红色里面夹杂一点点难受的青色，现在又多了一层因为害怕而生出的白色，几种颜色融洽的出现在了卡林的脸上，相互之间倒是没有任何影响，倒也是一种罕见的现象。

雷幸灾乐祸的嘿嘿了几声，问到：“哈特大人，我们是否需要派出人去侦察一下他们的动静呢”

站在旁边的波布卡特听到了雷的话，顿时毫不示弱的马上接口：“当然，我们应该去查访一下他们的情况的。哈特大人，我们应该弄清楚他们大概会在什么时候发动攻击，是不是否则的话，让驻军成天戒备，消耗的精力也太大了些。”

哈特满意的点头，横了一眼抱着肚子在后面的箭塔墙根处哼哼的卡林，大声说到：“是的，每一次罪民来袭，我们都会派出侦察分队去打探一下他们的情况。看看他们大概有多少人的规模，准备了多少大型的投石器，驯养了多少雷兽，以及他们带来了多少粮食。我需要一批志愿者，而且他们不能是神城的驻军，因为我们要节约每一分力量在城内防守。”

波布卡特第一个站了出来，他进城后马上就跑去神城兵器库挑选出来的巨型长剑重重的虚劈了几下，他得意的瞥了雷和杰瑞一眼，哼到：“我算一个吧，我奉劝一下某些人，没有足够的实力，最好不要出去送死，明白么至于我可不同，哈特大人，既然我有中级兽魂战士的实力，我起码可以逃跑吧”

哈特无所谓的耸耸肩膀，用一种看傻瓜的眼神看向了波布卡特，叹息说到：“侦察分队么，只要不近他们接近一百尺的范围，那些罪民根本不会出手对付你们。所以，侦察分队与其说是需要强大的实力，不如说需要精明的头脑，可以清晰的看出对方的整体实力如何。当然了，王子殿下如果有兴趣，增加一个人也没有关系的。”

雷拉了一下身边的洛马特和克里特，站出来说到：“大人，我可以带我的两个下属去么杰瑞大人可以在我不在的时间统领我的下属士兵的。”洛马特的腿有点哆嗦，而克里特则是坚定的站在了雷的身边。

波布卡特已经不满的吼叫起来：“您说什么呢那些罪民会任凭我们偷窥他们的实力么他们不会攻击我们么”

哈特简单的点头，说到：“是的，他们不会攻击一百尺以外的敌人，因为他们要节约任何一点点粮食带来的能量，他们不能白白的为了几个普通的侦察兵而浪费自己的精力，在那片驱逐的大陆上，他们必须把粮食和饮水的数量精确到以多少粒粮食、多少滴水的地步，你认为他们会白白的跟着你们奔跑一段路程后，把你们从马上砍翻在地么他们不见得追得上，所以他们绝对不会追。”

说完，哈特也不再看一脸郁闷以及不解的波布卡特，直接冲雷点点头说到：“很好，雷和你的两个下属算上，波布卡特王子算上，魔法师卡林算上，你们有五个人，然后，再加上各自的三位随行的骑士，一共是二十个人，可以么你们倒是不用担心口粮的问题，神城里有充足的粮草。”

卡林抬起了头，有气无力的问到：“我也要去么”

一个苍老的声音幽幽的响起来：“当然，卡林啊你们这些在帝都的宫殿内养尊处优的孩子，必须接受一些磨练了，去吧，去吧，看看那些罪民的生活，看看他们的努力，他们的身处绝境中的反抗，然后，也许你会变得坚强一些。”

卡林低声嘀咕了几句：“雷克大导师，我难道有这么不堪么那么，我带三个钻龙七阶法师过去算了，你们带的都是骑士，我么，就带法师过去，总要有一些远程的攻击兵种的，说不定我们还可以好好的骚扰他们一下。”

哈特点头：“很好，我会给你们最好的战马，你们现在就可以出发。唔，用魔法师骚扰他们么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卡林，你可以多带几个能够骑快马的魔法师出去，如果能够毁掉几艘他们用来渡海的船只，对他们来说可就是最大的打击了不过你们要小心，小心他们之间信奉死神和冥神的魔法师的攻击，他们所拥有的魔法，是你们所很难想象的。”

神城的一切都是精确而有效率的，就在哈特在城头上吩咐卡林他们的时候，下面的裁决斗士们已经准备好了二十五匹战马，等卡林挑选好了八名随行的高阶法师后，神城的城门缓缓的开启，雷带领着侦察队准备出发了。

厚达十尺的精钢铸就的城门缓缓升起，就彷佛一头巨兽张开了自己的嘴巴一样，雷他们明知这里没有任何的凶险，还是忍不住的后退了几步，却引来了附近的裁决斗士以及混乱骑士们不屑的眼光。雷心里有点冒火，他猛的挺起胸膛，策马快步冲进了甬道。唰的一声，波布卡特坐下的快马速度更快的冲了进去，随后，甬道内传来了人仰马翻的喧闹声。

哈特无奈的声音传来：“甬道内一共有十道城门，波布卡特王子，您最好更换一匹战马，不过，能够适合您的块头的战马可不多，您一定要小心点了”

波布卡特的诅咒声连番的传来，无非就是在问候设计神城的那些建筑师了，他大声咆哮着：“一条甬道，居然设计了十道城门，那些白痴，那些混蛋，他们嫌钱多没地方使么”

没有人响应他的诅咒，等他气恼的更换了马匹后，一行二十五人出发了。走出城门的时候，雷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杰瑞带着自己的下属将领，正在身后用坚定的眼神看着他。看到雷回头望，杰瑞重重的点点头，随后做出了一个平安、顺利的祝福手势。雷回头挥挥手，策马狂奔了出去。

咔嚓，咔嚓，马蹄重重的践踏在了地上的枯骨上，十几万年来，一批批罪民前仆后继的来攻打神城，他们无一例外的倒在了神城的城墙外，随后，又有无数的罪民在朝着大海的另外一方撤退的时候，被荣耀骑士团、混乱骑士团尾追而至，砍杀在了这五百里长的荒漠上。无数罪民的尸骨堆积在这里，一年年的时间过去，最古老的尸骨已经化为了骨粉或者僵尸，而更多的则是变成了这枯柴一般的骨片。

卡林面色极度难看的看着四周，看着那些邪恶的，在风中轻轻摇晃的绞索圈儿。他下意识的策马近了波布卡特，问到：“该死的，怎么一颗草都没有这里，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雷幽幽的声音响起：“卡林大人，您不要忘记，这里的土地，已经全部被血浸透了，那些血液和这种紫色泥土混合的唯一结果，就是把整个大地变成了一块泥团，一块草都长不出来的泥团。想想建造房屋的时候，为了让灰泥更加结实，人们总是习惯在灰泥里参合一点点牲畜的血液的”

卡林的喉结上下急骤的抖动了几下，他用一种古怪的嗓音说到：“雷大人，不管我们之间有什么恩怨，但是起码我们现在是盟军，所以，我希望你不要作出什么古怪的事情来。这里，这里太诡异了我，我绝对不喜欢这个鬼地方。”

雷猛的回头，死死的瞪了卡林一眼，沉声说到：“我不会学习波布卡特王子，在你的背后捅上一刀的。我知道，我知道我们现在必须同心协力的战斗，我是一个蠢人，但是我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或许，我这个你们看不起的平民百姓，比起你们这些大贵族更加明白事理我也不喜欢这个鬼地方，所以，我绝对不能让那些罪民把我的家，也变成这样的地方。”

旁边传来了一声巨响，却是听到雷讽刺的话语后，波布卡特气恼的一剑劈出，劈翻了一个高耸的尸骨堆，结果不少还没有彻底腐烂的尸体被强劲的斗气催得满天飞舞，卡林和几个高阶法师一声尖叫，飞快的发动飞行术飞射了出去。

雷和蔼的对着波布卡特笑了笑，把头扭向了前方。波布卡特被雷的笑容弄的心底发寒，他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巨剑，给三个下属的狂熊骑士使了个一切小心的眼神。波布卡特可不敢肯定雷是否真的不会从背后捅他一刀子，他可是很清楚，自己从背后偷袭，摧毁了梵特帝国的飞凤、捷豹两个军团，双方早就成了死敌了。

卡林好容易的避开了满天飞的尸骨，气急败坏的冲着波布卡特嚎叫了几声，这才小心翼翼的落回了自己战马的马鞍上。这次他学聪明了，干脆的发动了一个风系小魔法，弄了一道小旋风在自己身侧盘旋，虽然持续消耗的魔力很是可观，但是凭借着他身上无数的魔力水晶以及那根智慧权杖的力量，卡林倒也不害怕魔力耗尽。总之，波布卡特就算是砸一百个尸骨堆，也都没办法落在他身上了。

雷沉声说到：“好了，大家要加快赶路，我可不喜欢等我们到达的时候，他们的主力已经度过了海峡。如果是那样，他们朝神城进发的时候，是绝对不会介意顺手掐死我们的。”

波布卡特想象了一下满山遍野的罪民冲突而至的可怕景象，也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飞快的催动马匹跟上了雷，朝着西北方向的海峡赶去。洛马特在后面低声嘀咕：“看样子，面临一个强大敌人的时候，不管是拥有多么大的仇恨，大家都可以集中全力，同心共力的度过难关啊唔，父亲告诉我，这就是政治，利益至上。”

克里特听到了几个字，不由得扭头问他：“洛马特，你在说什么”

洛马特露出了天真的、纯洁的笑容，说到：“哦，我是说，这次如果雷大人可以升任新组建的五兽军团的军团长的话，我回到帝都可就威风了哦。雷大人说让我掌管以后他手下的一切军机策划等等，而克里特大人您么，担任一个副军团长也是很不错的嘛，不用几年，您自己的爵位也可以往上面升一级了您现在还是男爵吧”

克里特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雷的背影，连连点头说到：“是啊，是啊，我也这么觉得是不是，库恩、亚索、米斯，嗯你们说呢”

这三个直属雷统辖的黄金骑士连忙点头，可不是么谁不想自己的顶头上司的官越来越大呢这几个家伙还巴不得雷日后坐上军务大臣的位置呢，虽然现在看起来是不怎么可能的事情。

一路无话，两天两夜后，他们赶到了大陆最西北角的海峡边。那是什么样的海峡啊，卡林和波布卡特都见过真正的海洋，那里都拥有金色的沙滩，蓝色的海水，温和的阳光以及四处乱蹦跳的鱼虾，如果运气好，还可以看到一只只硕大的海龟在沙滩上懒洋洋的晒太阳，它们往往就成为了渔民或者那些贵族老爷的美餐。和煦的风从海洋上吹来，海滩上那些高条的树木会温柔的抖动着腰肢，彷佛动情的少女一般。

而这里，这里的海滩是灰蒙蒙的一片，一层细碎的枯骨笼罩了整个海滩。海水是白色的，类似那种死人皮肤的惨白色，一层不知道从哪里而来的泡沫铺在海水上面，被有气无力的海浪一圈圈的推上了沙滩，累成了恶心的、累赘的厚厚的一层滑腻的东西。

天空是灰白色的，甚至风都是灰白色的，那些风从海上吹过来，卷起一层骨粉，就朝着神城那边卷了过去，后面那些尸骨堆上的骷髅，顿时又发出了刺耳的呼啸声。

一堆堆奇形怪状的礁石胡乱的洒在了海滩上，海浪卷过来的时候，象征性的和他们撞击了一下，炸起了几个不起眼的浪花，顿时又退了回去。一些看起来恶心的，灰白色、细长、无鳞、滑腻、拼命扭曲、阔嘴、尖牙的海鱼偶尔被浪头卷到了礁石上，也是有气无力的跳动了一下，就被一只只粗大的手抓住了。

是的，那些罪民是带着满脸的兴奋和高兴抓住这些海鱼的。那些出手如电的壮汉飞快的抓住了这些海鱼，随后小心翼翼的抓着它们，把这些看起来就恶心无法下咽的生物送给了大队中的首领。那些首领则是小心的把海鱼交给了那些看起来身体比较矮小，应该是罪民中的青少年的任，那些青年则是在附近的首领、大汉们的催促下，一点鱼汁都不敢浪费的，整条的把那种可恶的生物吞了下去，随后，他们脸上露出了一种极度满足的欢欣笑容。

卡林的嘴巴又张开了，可是也许因为在荒原上奔驰，看到的那些丑陋的尸骨的关系，他这两天什么东西都没有吃，所以他实在呕吐不出什么，只好痛苦的趴在马鞍上反胃而已。他以前所吃的，都是鲜嫩无比，色彩鲜艳的龙虾、海贝等等，哪里看到过这么丑陋的海鲜他是下定了决心，以后再也不吃任何的海产了。

那些罪民一团团的坐在海滩上，任凭海风吹打着他们的身体，就彷佛石像一般，只有一些身材特别健壮的大汉在四周缓缓的移动，寻找着可以果腹的东西。大概二十万人就这么呆呆的坐在海滩上，排成了密密麻麻的一大片，似乎也起到了一点点保暖的作用，毕竟他们身上都很少挂着兽皮制作的衣物的。

已经有罪民发现了这一支小小的二十五人的侦察队，但是正如哈特所说的，他们也仅仅是目露凶光的看了几眼，根本没有冲杀过来的意思。

卡林紧紧握住智慧权杖的手稍微的松了一下，把满是冷汗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这才问到：“二十万人，是不是差不多这个数吧”

雷缓缓点头，有点心惊的说到：“如果他们都拥有哈特大人所说的那种强悍实力，那可就太可怕了。他们到底有多少人呢二十万人的规模啊，我只看到了很少数人身上挂着包裹，看起来里面是粮食，但是他们够吃么”

波布卡特吸了口冷气，岩石般的脸上满是惊愕：“不要告诉我他们都吃自己祖辈的尸体为生，这，这太不可想象了。他妈的卡林，你不要做出一副娘们的表情好不好他妈的，我说的是实话，他们如果不是吃那些东西，他们能吃什么”

雷手中的长枪突然刺出，一头壮实得彷佛猫一般的老鼠惨叫一声被他挑在了枪尖上。雷看着那只肥肥的老鼠，皱着眉头说到：“不是说过了，这里还有很多小型的生物存在么他们也许可以依这些解决一部分粮草问题，可是他妈的还是不够啊看样子，不用多久他们就要向神城进攻了，他们的粮草不能保证他们一直维持最旺盛的战斗力的。”

雷顺手把枪尖上的老鼠摔出了七十多尺，而一个罪民马上谨慎的了过去，小心翼翼的弯腰捡起了那支大老鼠，随后飞快的退后，他带起的几道残影在沙滩上卷起了一溜小小的风暴，看起来他起码拥有超过黄金五阶的实力。那个罪民小心的盯着雷他们，直到他看到雷等人丝毫不动之后，他才满脸笑容的举着那支老鼠，交给了他附近的一个首领。

那支老鼠马上被十几个年青人分食，一滴血都没有浪费。似乎是雷的举动给了这些罪民一点点好感，他们看向这边的眼神里面多了一丝，一丝很难察觉的柔和气息。

克里特低声惊叹起来：“那个家伙，如果放在我们任何一个帝国，都会是军队里面的绝顶好手，他会享受不尽，可是他现在居然为了一只老鼠而这样甚至那只老鼠他还连毛都没能碰到一根，实在是”

波布卡特等一批骑士的脸上露出了不愉的神色，似乎也对于这样身手高强的战士感觉到不值。

巨大的鼓声突然从海面上传来，雷握紧了长枪，低声说到：“哈特大人说的，他们渡海用的船来了这个海峡到底有多宽他们为什么要从这里渡海”就在雷说话的同时，沙滩上的罪民突然跳了起来，一声声沉重的鼓声从这里传了出去，和海上的鼓声遥相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