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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厢秦王目送轿子走远,转身正要前去与刘士奇说道、门口的刘士奇正要拱手作答、刘晋元正要跪拜赔礼、周围的人看见喜宴不成正要散去、神策府脚夫正要将轿子整好、项尤儿正要安慰卫起……的时候,街角忽然一声低喝响起,如同惊雷乍响、虎啸熊鸣,刹那间,众人均觉得似乎所处的时空似乎停滞一般,花叶飘落、晚风吹拂似乎在这一瞬之间也变得缓慢无比,天地万物的转轮似乎在这一刻都停滞不前。
而在这极慢之中,却有一道青乌色泽的剑影骤然自街角射出,在这极慢的感受衬托下,那剑影显得极快无比,那乌青剑影便如同飞跃在莽原上的飞龙,径直向人群旁的秦王刺去。
项尤儿眼力虽今非昔比,但也只能隐约看清刺客模糊的身影,却见那道剑龙直刺,而秦王身侧的数名脚夫高手纷纷出手进击,虽然那些均是当世罕见的高绝功夫、绝世利器,却也困不住那道乌青的蛟龙前攻,刹那之间劈啪数响,那一剑已然攻至萧?太阳穴旁,却见这时静到极处的时空之中忽然有一滴豌豆大小的露珠偏巧这时撞在了剑尖之上,那青铁剑尖的力道似乎瞬间便全被那滴露水提前引发,忽然哗啦一声巨响,时空恢复如常。却见神策府五名的脚夫高手跌坐在一旁,首辅府的院墙轰然塌了一隅,方才“白猿箭”柳七所立的那棵大树,也被锋利无匹的剑气斜斜切断,正缓缓翻倒。人群这时方才回过神来,纷纷叫嚷逃窜,这时却见断树塌墙之侧,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白色僧袍的僧人,那僧人高鼻深目,眸子幽蓝,这时远远望着秦王合十一拜,秦王微微点头,却不言语。方才那一击虽然是如山崩一般,却见这萧?却一应如常,丝毫不见色变。
项尤儿这时却看清楚了,原来那刺客正是自己方才结交的卖剑汉子,却不料他是如此绝顶的高手!难怪方才卫起提醒自己留意于他。这时却见那汉子一击不成,便反手倒提那柄乌青的“剑”,转身便走。项尤儿还在发愣之时,人群一片混乱之际,却见那汉子走到自己面前时,将“剑”扑哧一声插在青石地上,淡然道:“剑是你的了!”这“了”字入耳之时,汉子已然远在里外,没入人群之中再无踪影。
项尤儿呆呆望着眼前直插入地的“剑”,耳中忽听到场中的秦王一声厉喝道:“给我抓起来!”却见轿旁那十二个高手得令,纷纷向自己扑来。方才那汉子行刺之时,项尤儿似乎觉得这些高手出手缓慢,但此刻自己面对之时,却觉得那拳影刀光端的是迅捷沉猛,一时间只觉得弃勿刃、烂柯刀、祁连短枪、鬼头茅等等纷纷向自己攻来,任何一招都不是自己所能抵挡!却见这时卫起大喝一声,挺身便拦在项尤儿身前,反手将地上的“剑”抽将出来,翻手一抡,抵挡住了这诸般兵刃的攻势。接着便听得卫起头也不回,对项尤儿大叫道:“快跑!”自己身上却连连中了数道刃伤。
项尤儿不想丢下卫起不管,握紧拳头便想上去帮忙,却见卫起忽然回剑,一剑点在他的胸口,那剑虽然迟钝无锋,但却沉重异常,这一剑便将项尤儿向后顶飞数步,胸口痛闷不已。方才他看见卫起回剑之时眼中已然血红,再看他与一众豺狼般的高手对抗,虽然重剑威力强大,但运转之时耗费也巨大,看来长斗下去对卫起颇为不利。且这时对方只有五人与卫起缠斗,还有四人在旁掠阵,另有三人盯着自己想伺机前来捉拿自己,但均由于卫起剑势太强,不敢贸然前来捉拿。却见此时卫起铁剑挥转,逼开面前四人,将剑在地上一插,大喝一声:“俺在此,谁敢上前?”他此时俊秀的面庞之上已然全是血迹,身上挂满血口,眼中爆射红光,手中一柄乌青铁剑,直似修罗杀神一般,气魄瞬间震得神策府那十二人驻步不前。
项尤儿不由得两手双脚不停发抖,他平日里最是爱惜兄弟,但这时就算是他能不顾心中恐惧,贸然冲上,却也没法帮上卫起,但此时要让他丢下卫起,他却也做不到,他看卫起的神色,知道他是心中已有死意了,而自己作为兄弟,却什么都没法做……这个十九岁的少年眼中刹那间泪珠涌出,正在眼前朦胧之时,忽见从街角高楼之上窜下一个蒙面的窈窕身影,抢到卫起身旁,抽出腰间盘着的软剑,剑华数挽,便对着神策府众高手攻去。
卫起得人相助,长啸一声,铁剑一点,接着也大开大合向敌方攻去,与那女子一刚一柔,逼得对方向后退去。虽然“圣王操”近百年为桓庐书院传承,多了许多婉转文气,但此刻卫起心神激荡,手中有拿着这霸道之极的乌青铁剑,心中也早存死志,于是索性将圣王操中的“震雷”的刚猛和“乾天”的勇健发挥得凌厉尽致。
那蒙面女子也不罢休,软剑连缠,招法狠辣,却难以看出路数,只是隐约与卫起的剑意相合。将来袭的东胜神棍、铁线拳和阎婆掌逼退,身法曼妙无匹。神策府高手见状,便也顾不得去抓项尤儿了,呼喝一声,十二人全上,将卫起与那蒙面女子团团围住。卫起忽然长叹一声,道:“兰姐,此生能够再见你可真好,还请你助我兄弟逃走,了却我这一个心愿!”说着忽然铁剑一横,一招“玉壶冰心”,向那女子胸腹之间崩去,那蒙面女子没料到卫起忽然向自己攻来,仓促之间只得用软剑一挡,却感到卫起这一剑的力道是要将自己推将出去,于是便只好借着这剑势,向后翻去,身在空中之时,抽剑对身下的癸门刀掌门刘虎连攻数剑,又借着对方沉着的刀劲,剑尖在刀面上一点,一个翻身便落在了项尤儿身侧,也不管项尤儿反应,抽出腰带便把项尤儿缚在身上,接着几个起落,便跃上了附近院墙,这时只听得“咣啷”一声,铁剑落地,女子回头看了一眼已被十样兵刃牢牢制住的卫起,心知卫起定是不愿拖累于她,才让她带项尤儿逃跑,心中一阵酸楚,低头便跃下院墙,钻入了日落暗影之中。
项尤儿伏在那女子肩上,全身颤抖,一种前所未有的恼恨之感塞满了他的胸间,他眼睁睁看着卫起为自己拦下攻势,却只能看着卫起受伤被擒,他平日里虽然豪言壮语,但其实却是弱小无比,他恨自己无力保护兄弟,恨自己只能靠他人解救,恨自己兄弟受难之时自己却安然无恙……这时他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滴了下来,却不料滴在了那女子耳根处。那女子察觉,忽然停步,解下腰带,将项尤儿一脚踢到道旁一棵树根上,接着拉起了项尤儿衣领,一巴掌便抽到了项尤儿脸上,骂道:“你们男人便只会哭吗?”她虽然声音清脆、眉宇如画,但却带着凌凌杀气。
项尤儿却不看她,只是咬着下唇,强忍着泪水,一声不吭,也不抚摸方才被打得红肿的脸庞。那女子见他不答,只觉胸中也是气闷难当,不由得抚胸咳嗽不已,最后竟有血沫咳出,点点洒在尘泥之中。咳嗽稍停,那女子却蹲在地上,肩背微颤,竟然抱膝嘤嘤啜泣起来。项尤儿见状,方才的一掌之痛也便抛到九霄云外,看着那女子,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于她。
那女子这时回过头来,看见项尤儿又是带泪又是关切地看着自己,眉间歉意瞬息划过,转瞬便又回复冷峻,她盯着项尤儿,忽然间手刀一起,斩在项尤儿脖颈之间,项尤儿只觉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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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首辅府相隔两条街,京城第一高楼风雨楼顶楼靠窗雅座之上,正趴了一个虎须如戟的威猛大汉,那大汉已然五十余岁,虽然骨架甚大,但看来却是形销骨立。那大汉面前已然堆了数十只酒碗和一堆斜斜摆放的空酒坛子,还躺了一条单眼的波斯望远镜。大汉对面坐的是一个微胖的文官模样的中年男子,那文官看着对面醉倒的大汉,叹息一声,起身走到窗前,默默看着首辅府上空的晨昏交替时的那一线彩霞。这时忽听得背后那个大汉忽然喃喃自语道:“万山老弟,来,喝啊!”说着伸手去抓桌上的酒坛,却遍寻不到还有酒的坛子。这大汉忽然哭了起来,梦呓般道:“爹爹没用啊……爹爹也是实在没有法子了……你就恨爹爹吧。”一个昂藏八尺的男儿,竟然哭得难以自抑。
这中年男子正是当朝户部侍郎沈淮,字万山。他转眼看着桌上这个醉倒的寥落汉子,何曾有当年齐朝第一将帅安国公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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