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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的风,卷动天上的云,滴滴点点的冰冷,似落在了手上。 ≥ 真的伸手去接时,却一无所获。虽已来了辽东一年有余,对这里的天气,邓舍依然不太习惯,冬天来得太早,而春天又到得太晚。
军中士卒大多生长北方,辽东人不少,抗寒力不用太多的忧虑,但却也有少数早期随军北伐的江淮人。
邓舍注意到,经过他身前的士卒中,三三两两的已可见有用衣袖包着、而不是直接用手拿着枪戈柄的,他皱了皱眉头,传下命令:“传令三军,不得用衣袖包裹兵器,暖刀过后,必须以手执拿。”
“去年是个暖冬。将军,今年料来也不会冷到哪儿去。”毕千牛道。
去年冬天,红巾攻克上都,当时雪晴,温暖如春。邓舍点了点头:“希望如此。”他又一次转头注视了会儿北边的旷野,炮声、鼓声渐渐不可闻了。他道:“派两个哨探,往毛帅处去看一看。”
盖州城中,火光燎天。
杨万虎指挥着石砲、火炮、劲弩,铺天盖地地进行着第一轮的*。打在坚固的城墙上,石屑乱飞,城头的元军士卒立足不稳,纷纷寻找掩护,偃伏趴下。
城头上,安置的也有火炮之类,炮手们冒着矢石,由军官们威逼着,进行反击。浓浓的夜色下,双方你来我往,半空中矢石交错。
邓舍打马奔驰到最前线,亲自检查诸部的进展,眼见各部渐渐准备妥当,困城已成定局,这才下令:“暂休了炮击,叫骑兵部打起精神,随时预备作战。”
随着命令的传达,先是红巾这边炮火稀疏起来,不多时,城上的火炮也停止了反击。毕竟,火药、炮弹,处在这辽东之地,双方谁也不充裕,都想用在刀刃上。
三四个明盔亮甲的元军将军,前呼后拥地上了城楼,指指点点,观看红巾军容。邓舍微微瞟了眼,收回视线,此时的城外前线,各种障碍堆积军前;有些千人队,为了保险妥当,甚至开始调集人手,用挖掘沟堑出来的泥土,来垒筑土墙。
大凡攻城,必是迫不得已。孙子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他列举攻城的坏处,准备攻城的大型器械要很久;堆筑攻城的土山,又要很久;如果将领难以克制焦躁的情绪,命令士卒蚁附爬墙攻城,尽管士卒死亡三分之一,而城池却依然没有攻下,这就是攻城带来的灾难。
这些话很有道理的,而且攻城的坏处不止汉人看到。汉人讲究“谋攻”,不战而屈人之兵;蒙古人亦是如此。成吉思汗兵锋所到,凡不立即投降者,城破后皆会遭到种种的报复,往往城屠。给敌人造成强烈的压力,故此多有不战而降的。
蒙古人的战术,一脉相承;放到眼前来看,数年前徐州之战,芝麻李抗争到底,结果换来了徐州屠城,妇孺尽杀。听军中来自徐州一带的兄弟讲,城狐社鼠,至今不见人烟。
好在张士诚的高邮,当时没有被攻克,否则,可以料想其结局了。
屠杀之烈,正因了攻城的种种难处。故此,最常用的攻城战术,不外乎困守二字,困的你弹尽粮绝,饿的你人吃人肉,不怕你不降。这也是为什么,邓舍军中的千人队,有一些出现了习惯性地垒筑土墙现象的原因。
邓舍闻言,啼笑皆非。当务之急,不在攻城;而在掩护毛居敬突围,垒筑土墙太过损失军力,摇了摇头,他想道:“罗国器讲解军法,这些军官虽学会了通常的战术,到底不通机变。”
不少从低级军官、甚至普通士卒提拔上来的,有得力的主将的指挥,一个个勇猛敢战;独挡一面的帅才则极其缺乏。除了文、陈等人,数遍新晋,也就一个赵过、张歹儿可用;再放宽了说,左李、陈牌子也勉强排的上一号。
邓舍当即传令:“墙不必垒,……”话音未落,城中鼓声大作,城头元军一声喊,一面大旗竖立城头。邓舍急展眼观看,见那旗上绘画了一头海东青。
他久有听闻,高家奴麾下有一支骑兵,诸部中称勇悍,号称“俊禽”,又名“海青军”。显而易见,高家奴要出动王牌,做次突困的尝试。城中的鼓声惊动三军,停留在高地上的红巾骑兵也随之举旗,旗上悬挂灯笼,好让夜色里看的清楚,请示邓舍;邓舍帅旗挥动,命其预备。
各部前线步卒,挖掘沟堑的调动向后,等待多时的生力军提调上前。鼓声、号角声、五彩斑斓的旗帜挥动,人喊马嘶,迅进入了备战状态。
而城中鼓声响个不停,足有小半个时辰,始终不见打开城门,不见那海青军出来。邓舍回味过来,狗日的,终日打鸟,反被啄了眼;纯粹昔日他打庆千兴军时,用过的骚扰一招儿。
“他娘的,……耍咱们。”毕千牛也反应过来,看着邓舍,“将军?”
明知是假,不能不防。邓舍道:“骑兵提前,步卒继续前线布置。……告诉毕千牛,再打一轮炮。”
如此三番,一个多时辰内,城中用鼓声骚扰了邓舍三次。这一招术看似简单、无用,不容小觑。一来,它可以打乱对方的正常部属;二则,有句话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军中的士气有些浮躁了。
“怎么应对?”
打仗,打的就是一个士气。邓舍略一沉吟,道:“叫河光秀部的阉人,出去骂阵。”
这时,天色薄亮,头顶彤云密布,城上城下千军万马对峙。一二百个阉人蜂拥而出,尖利的嗓子嚷起异国的汉话,南腔北调、荒腔走板,骂的一塌糊涂。
两三个尤没羞耻的,骂得兴起,不顾天冷,索性扒了裤子,露出光光的屁股、与萎缩蚯蚓般的下体,指着比划大叫:“尔等鞑子,便如此物;没了*,只会打鼓!”又有叫道:“海青、海青,打了蛋、没蛋清!”
红巾轰笑,元军气挫。见邓舍点头表达满意,河光秀沾沾自喜,大声为部属打气。他要非顾及万户的身上,怕不早出了阵,亲自上场。
十余骑快马,由北而来。风吹得来人鼻头通红,未及军前,翻身下马,他们打着小旗,出示毛居敬的信物,被士卒带到邓舍面前。
“报大将军,毛帅派小人等前来通信。”
“讲来。”
“五更整点,我部拔营起寨;如今先锋已将抵海州巡检司城下,毛帅命小人告之大将军,约以两日为期、至多三日,必克海州,擒左李,杀叛军。”
“回去告诉毛帅,请他放心。三日内,盖州鞑子一个也出不了城。”
“是!”
“本将在此,预先恭祝毛帅,马到成功、旗开得胜。”
那信使勾着头,偷偷左顾右盼,犹犹豫豫的,不肯立走。邓舍听弦歌、知雅意,微微一笑:“毛帅还有别的命令么?”
“大将军也许不知,我部中有郑三宝将军的弟弟也在,有封家书,需得面呈郑将军。”
所谓弟弟,不过托词。邓舍哈哈一笑,道:“郑将军与许人、李靖两位将军,同在右翼我部赵过军中,你却来错地方了。”
原来,郑三宝气不得邓舍偏向,也自知在他中军起不到作用,反正已经到了城下,不怕邓舍再撂挑子,干脆与方补真一起,一并去了许人军中。怎么说,那也是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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