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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已经知错,你还要主公当面对你道歉么?你如果要出风头,想借主公之威名,留你青史之传名,你可以继续大闹。你如果有忠贞之心,确为海东百姓,确想做主公之铜镜,适可而止。”
姚好古转身走出,方补真迟疑片刻,跟着走了出去。
“你先回去罢,我有话要与主公说。”
方补真躬身应命,自去不提。姚好古兜转回堂内,邓舍等的焦急,急切问道:“怎样?”姚好古道:“拾阙所为,实际为主公着想。他年轻气盛,城府不足,便如璞玉,浑然未凿。卑职请求主公,万万毋因之而怒。”
邓舍压根儿就没怒,他道:“自然,自然。方大人走了么?”
姚好古点了点头,道:“拾阙虽然走了,请主公莫忘今日之尴尬。”邓舍长出了一口气,道:“只此一回,绝无下例。”
他是真的头疼,往日专心征战,很少犯错,即使犯错也是军政方面的错误,没有私生活上的过失。方补真今天这一出,叫他深刻明白了“主公无私事”的道理。他既登上了高位,享受着一呼百应的尊荣,他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不可恣意妄为。
他下了决定,明日就送李敦儒去双城,免得议事见面,两人难为情。
一天天,忙碌中过去。方补真大闹丞相府,很快就没人再提起。姚好古、方补真保密得当,随着李敦儒的离去,他献妻之事,慢慢变成了一个消失的秘密。就连邓舍,也只有在见到李阿关的时候,在他在她的身上肆意释放压力的时候,才会将此事想起。
屈指算来,距离春节,不过七八天的时光了。
这海东行省的第一个春节,无论洪继勋、姚好古,抑或文华国、赵过,都提议要大办特办。征战了这么久,终于有了自己的地盘,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相比大乱的中原,算得上境内太平。每个人都有重温少年时、乱未起时正常生活的憧憬,邓舍理解他们的心态,同意了他们的建议。
城中到处张灯结彩,平壤府竭尽所能,给每户人家分些许新年的礼物,这是邓舍特别提出的要求,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百姓不乐,只官僚痛快的话,这春节就过的没意义了。
这一日,有信使从山东来,带来了李生与任忠厚的信笺。
邓舍先不看李生的信件,展开任忠厚的,上边洋洋洒洒许多文字,粗粗看过,不外乎恭祝新禧之类的话语。随信而来的,有几大箱礼物,一部分为任忠厚送上的,一部分为王士诚、王夫人的回礼。
就在几天前,邓舍给他们送去了一份新春大礼,此外,另有给小明王、刘福通的礼物,也一并遣人送去了。
任忠厚的信封中,夹杂有一页高丽纸,叠了个回文结,色泽淡青,带有幽香。只写了两句诗:“江之永矣,不可方思。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字体娟秀,邓舍早认的烂熟,正是王夫人的笔迹。
放下这封信,再去看李生的。
李生第一批过的海,为了保证隐秘,他没与任忠厚联系,伪装为商人,已经立住了脚。选出的间谍先后浮海三批,每批三组,两批去了河南,一批留在山东。李生信中,用隐语、密码,详细报告了种种具体的经过。
时日尚短,人员不曾到齐,还没有正式展开情报活动。他打算趁春节,叫先过海的间谍们,走走当地衙门的关系,为下一步的行动铺路。邓舍用人不疑,深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必要性,给了他便宜行事、临机决断的权力,看过之后,简单回信表示知道了,没有干涉。
处理过此事,下午,双城吴鹤年派来了信使,一样的礼物送来,一样的提早拜年。同行的,还有两个邓舍特地吩咐带来的人。
一个藤光秀,一个菊三郎。本为倭寇,河光秀打双城海外岛屿时,抓住了他们。
邓舍出征辽东,丢了他们给吴鹤年,叫他们联络日本本岛的倭寇,给其军械、赏其银钱,骚扰高丽南部。他两人差事办的不错,几个月间,联络了十几股大小倭寇,合在一起,竟有千许人,扰的高丽王焦头烂额,自顾不暇。海东行省能得南疆数月无战事,他们功不可没。
这次大封群臣,他两人也得了个小小的职位,任职双城府。
“见过丞相大人。”这两人很努力,几个月不见,学会了汉话,有些磕磕巴巴,但听与说都没问题了。
“起来罢。”
藤光秀与菊三郎恭恭敬敬地起来。他们的恭敬自肺腑的,元朝两次侵日,说实话,倭人对元朝有仇恨、有惧怕,因所谓的“神风”,也有那么点自大。但数千年中华文明的影响之下,天朝上国到底是天朝上国,能得个上国的官身,他们非常自豪。
纵然这个上国只是中国的一个割据武装,可在他们看来,县官不如现管,海东一带,还有谁比得上邓舍?对蛮夷之属,纯粹教化,见效不见得好;实力才是唯一的武器。
“我听吴郎中讲,你两人做的不错。甚好。我平时公务繁忙,没机会约你二人见面。趁着年底,大家都比较清闲,特地叫你们来,不为别的事儿,当面感谢你两人的辛苦。”邓舍和颜悦色,说道。
藤光秀诚惶诚恐,道:“为丞相老爷效劳,小人荣幸的有。丞相老爷的夸赞,小人不敢当的有。”
“你的哥哥,藤次郎,怎的没来?”
藤次郎本为藤光秀这股倭寇的头目,后来吴鹤年羁縻得法,他们索性也投了双城府,在双城府的大力帮助下,接连吞并了好几股小规模倭寇,人数有四五百人,是为骚扰高丽南部的主力。
“小人的哥哥,次郎,前数日带队去了高丽南部。丞相的命令,他没有见着的有。”临着过年,藤次郎打算再捞一把。他历次的抢掠所得,双城府只象征性地收一点,因而他极其卖力。
“噢。”邓舍颔,与他二人闲聊几句,问道,“听说你们甚少回去乡里,可曾想家了么?”
游子谁不思归?往日因逃卒的身份,他们回不去乡里,如今得了大宋的官身,当然有衣锦归乡的念头。尤其每逢佳节倍思亲,藤光秀与菊三郎倒也实诚,眼圈一红儿,道:“家中老父母的有,回家的想。”
“我却有一事,交给你们。正好,你们也可以回乡一看,可好么?”
——
1,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方:筏子。
出自《诗经?汉广》,这一句话的意思是:江水很长,没办法坐筏子过去。以汉水不可渡比喻游女之难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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