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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生养拔出马刀,砍在案几上,一跃而起,一脚踩住座椅,说道:“老潘说的不错!‘兵不厌诈’,便借此机会,诈鞑子一回!也好报报焚咱粮秣的仇,叫他知道知道俺们辽东铁骑的厉害!”收起脚,躬身请令,“末将愿为伏军!”
胡忠不甘示弱,也是站起身来,说道:“末将麾下度辽军,入济宁来,还未经大战。不瞒大人,弟兄们都急得嗷嗷叫!刀不见血,算什么打仗?请将伏军的任务交给末将,也好亮一亮俺海东五衙度辽军的威风!”
佟生养“咦”了声,斜眼看胡忠,很不满,说道:“怎么?你要和俺争?”
“将军随大人与鞑子战於巨野,已经锋芒毕露。这一仗,便请把机会留给俺吧!”
海东的军队展至今,其中派系林立。
佟生养、佟生开,是女真军;高延世、陈猱头等,是原来的益都降军;胡忠、李靖、许人、刘杨这些,则是关铎旧部。又有庆千兴、边安烈等的高丽降军。当然,更还有赵过、文华国、陈虎,上马贼老人,邓舍的嫡系心腹。并且,如今又还有傅友德、赵普多之类的外来投靠者。
乃至,还有杨万虎、张歹儿、陈牌子、郭从龙、方米罕、柳三这样的,不属任何派系,乃是邓舍慧眼识英才,亲自将他们拔擢於行伍间。
又且,现在还有一股势力,就是军校毕业的学生。
如陈牌子的弟弟陈细普,佟生养的弟弟佟生开,细细区分下来,他们实际更偏向归属这一派。不过,因为军校设立的时间还不长,所以这一批人大部分尚且未能掌握住实权,九成以上还都只是九夫长、百户,最高了也不过副千户一级,随从诸军为偏、裨之将。不过,虽然军职不高,挡不住人多,不说日后,就目前来说,隐藏的影响力已不算小。
诸派中,谁最忠诚邓舍?便是这一批了。想那军校学生,大多本只是普通的一个士卒,没有邓舍,就没有他们。且在军校中学习的内容,也有“思想政治”这一课,视海东为家,以邓舍为主,荣辱与共,祸福相依。
可以说,他们对海东的认同,在某些方面来讲,甚至高过上马贼的一些老人。
分别不同派系的诸将,除了彼此特别有矛盾的,平时见面,多数也都能面子上过得去,但唯独只有在相同的一个时刻,互相皆不谦让:即为争战立功之时。
不错,佟生养是邓舍的义弟,可凡是能坐到这个位置,能与佟生养并起并坐、同列上将的,又有哪个不是杀人如麻的胆大之辈?为将者,只论军功,只将战绩。所以,胡忠丝毫不看佟生养的身份,敢起身争战,不过在语气上毕竟柔和了一些。
佟生养鼻中哼,说道:“你与杨万虎攻下嘉祥,打通了去泰安的道路,扫清了北部的鞑子残军,功劳不小,也算是‘锋芒’已露了吧!我部骑兵,皆女真骁悍,骑射两精,且多为轻骑,埋伏、杀敌、转走都便利。不是俺与你争,便请大人来说,这埋伏之任,难道不是俺比你更合适?”
女真军,大部分都是只配备轻甲,度很快,确实如佟生养所说,的确更适合伏击。
在他们争执的空儿,赵过作出了决定。
潘贤二所提的计策,他本来是没有想到的,但仔细想来也算可行。虽然说王保保吃一堑长一智,但在烧了海东军粮后,却也难免会再度上当,或者不会派出太多的军马,但能杀一些是一些,总也是好的。兵法如水,没有固定的形势,当会临机应变。诱敌后,再围城、起山不晚。
眼看佟生养、胡忠争战不休,高延世也跃跃欲试,似有争抢之意,赵过徐徐说道:“便、便如潘先生计。埋伏歼敌,度、度辽军确不如旄头骑。胡、胡将军,你且莫争,只管养精蓄锐,留、留待后日,有你大用!”
佟生养、胡忠闻声,当即便停下了争执,分别落座。莫看赵过“退让为怀”,总是谦虚得很,但也正因此,威望很高,加上他“根脚”也大,处事也公正严明,故此军令一下,纵骁悍如佟、胡,亦皆莫不膺服。
定下了诱敌计,由潘贤二参谋,把细节一一具体。
诱敌,最难的是怎么让敌人相信。潘贤二提议:“不如尽拆营垒,以示我军退意。”胡忠等有异议,说道:“只是诱敌,并非真退,若将营垒尽拆,败敌后,如何再与虏军战?”认为,“不如且留下营垒,装作撤退。”
赵过明白潘贤二的意思,反正诱敌后,便需要拔营围城、起土山、放风筝、焚烧敌粮,干脆就提前把营垒拆掉得了;只不过,此事只有他两人知晓,诸将并不知道,如果此时说出未免太早,怕会走漏风声。
他作色说道:“失、失粮之罪,主、主公不但没有见责,反而更给咱们送来了补充,尔、尔等身为爪牙,不觉得羞惭么?岂能继续一意退让?诱、诱敌后,便围单州!且如潘先生言,不、不尽拆营垒,如何示我退意?不需多言,便如此决定!”传令,“我、我军佯退,不可不使吴军知。遣两道信使,一密使,送真情与常参政知,请与配合,并、并约期攻城;一明使,诈、诈作我粮秣不支,因此欲退,以、以之诱敌!”
密使不必说;“明使”,也就是死士了。拿着假消息,故意被元军抓住;见到元军主将,若遇到询问,也用假消息告之。看起来很残酷,要用一个人的性命来换取军队的胜利,实则在战场上这是司空常见。为了获胜,在有些时候,整个建制都可以放弃,何况区区一个人呢?
下了军令,吩咐过后,赵过想了想,又说道:“常、常荣现在我军中,密、密使便让他来做。”诸人自无异议。
待开过军议,又命人把常荣叫来,当面细细地交代了一番。常荣领命,入夜后,自与选出的死士分道离营而去。
当天晚上,开始了“撤军”的准备。次日,紧闭营门,远放探马,忙了一天,把营中能拆的全部拆掉。其间,大约是死士已被元军擒获,下午的时候,有单州哨探远远地前来打探。赵过只作不知。
到了晚上,两更前后,辎重、拆掉的营垒全都装车,胡忠部骑兵先行,赵过率步卒、佟生养部在中间,高延世殿后,悄悄地出了营地。离营前,在营中特地升起了很多的篝火,旗帜诸物也没有去掉,以此来故布疑阵,装得好像真的撤军似的。
行出数里,佟生养部扮作与胡忠部交换位置,实际借机离队,绕走提前,到预定的埋伏位置,便在十几里外的粮仓附近。三军放慢度,继续前行,很快,探马传来了军报:“从单州城里出来了一支骑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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