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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过注意到了赛因赤答忽等人的动静,遥指赛因赤答忽的将旗,说道:“鞑、鞑子主将已动,观其方向,是往左翼而去。他、他既去左翼赴援,肯定不会不带精锐。铁、铁甲、长枪诸营应该已倾巢而出。佟、佟生养、胡忠部皆轻骑,不好应战。传、传令,命柳三加快度,赶去前线相助。”
正在下命令,一个亲兵叫道:“大人小心!”
赵过应声侧身,避开了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流矢。最近处,流矢距他不足一指宽,带起的疾风都刮疼了他的脸。随从的众亲兵无不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却面若无事,根本就不理会,继续把命令下完。
传令兵接令,急往柳三部前去传送。
赵过微微沉吟,说道:“再、再下军令,命全军皆呼:‘鞑、鞑子吊桥被毁,退路已断’。再、再呼:‘高将军威武’,为高延世助阵,并令他,无、无论如何也一定要顶住鞑子的攻击,要、要把护城河牢牢控制手中。”
传令兵接令,分道前去各营。
……
鏖战厮杀的战场上,断肢残臂处处,从伤者或尸体上流出的鲜血染红了黄土地。向前边冲的,不顾后边;后边紧跟着前边的,不顾地上。
有不注意踩在尸体上的,往往摔倒,但摔倒当时就立即爬起,继续往前冲杀。还有不是踩在尸体,而是踩在倒地伤者身上的,这个时候,他们才会难得的朝地上看上一眼,如果伤者是自己人,便呼喊军医或救护员过来救治;如果伤者是敌人,当即就会不管其哀鸣、惨叫,重重地补上一刀。
——说起“军医”,邓舍是很注意这方面的,不但在军校专门开的有这门课,以教会军官们急救的知识,并且从海东四省搜罗了不少的医生,统统放入军中。这些医生就是“军医”,不过因为这类人不多,所以较为宝贵,除非关键的决战之外,多数时候并不用他们上战场,主要负有两个责任,一个是战后急救;一个是带学生,选一些士卒来授课。授课的内容不多,无非就是些紧急救治刀伤、箭创之类的方法。
这些被选来学习的士卒,待学成后,会被放入各营,就是所谓的“救护员”了,战场救急便是由他们来做。
因为这项政策还没有实施多久,故此军中的“军医”与“救护员”还不很多。按照邓舍的设想,是打算在每一个十人队都放上一个“救护员”,在每一个百人队都放上一个“军医”。现在只实现了不到一半,每个百人队能有两三个“救护员”,每个千人队能有一两个“军医”。
但这也已经很不错了。战争的伤亡,很多不是因为敌人,而都是因为受伤不能得到及时的救治。一个较为完善的战场医疗保障机制,一个可以减少伤亡;最主要的,是可以增加老卒的数量。在军队中,老卒是最重要的。试想,一支全部由老卒组成的部队,战斗力会该有多强悍。
战场上,喊杀震天,燕军正在奋勇向前冲杀。
差不多每一个冲锋在前的士卒都是满头满身的血污,高度的紧张和兴奋下,甚至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这血污究竟是他们自己的、抑或是来自敌人的,在脑中盘旋唯一的念头,就是:冲、冲。随着将旗往前冲;跟着前边的人往前杀!前边的人倒下了,后头的人补上。
人都说“胜仗好打,败仗难打”。
是因为如果打了败仗,“兵败如山倒”,很难把溃逃的士卒再组织起来,更别说重整旗鼓,再与敌人决一胜负。其实,不止败仗难打,有时候胜仗也难打。为何?也是一样因为士卒的组织问题。
仗打胜了,全军都往前冲。气势如虹,这很好。但是冲着冲着,队伍就乱了,很多时候会出现上下级相隔太远,难以联系指挥的情况。有不少战例便是因为这个组织问题,被敌人抓住时机,反而从胜利变成了大败。
邓舍对这个问题也是非常注意。
每个万户,都有镇抚;每个千户,都有弹压;每个百户,都有军司。这些军官,平时负责政治工作;战斗冲锋时,就改为负责上下级的联络。有部队冲得太前了,他们负责去约束住;有部队冲得太慢了,他们负责去催促加快度。因此,这个时候,在战场上就可以看到一幕景象。
燕军的士卒全部在往前冲,但是在冲锋的浪潮里,却时不时会有一两个军官站立不动。他们就像是巨浪中的磐石,身后有士卒举起不同的旗帜,每面旗帜都代表了一个营头。随着他们的喊话,各个经过的部队分别都会在前进的过程中做出种种调整。有些加快了步伐;有些放慢了脚步。
这些军官不但遵奉上级命令,不断调整全军地进攻节奏,而且经常还都会喊出几句口号,或为本部的荣誉头衔,比如“旄头骑”;或为激励士气的话语,比如唱起军歌,又比如高叫:“高将军已断敌归路!破敌就在眼前!杀,杀,杀,高将军威武!”经过的士卒纷纷随之高叫。
没多久,通过镇抚、弹压、军司们,赵过的命令就得到了彻底的执行,近两万的燕军士卒全都在同声大呼:“高将军威武!”也有喊:“小将军威武!”凡是喊后者的,皆为王士诚的旧部,益都旧军。
一万多人的同声大呼,声势可想而知,响遏行云,把远处单州城池的城楼都震动得瓦片齐响。一声接着一声,一声连着一声,传入阵后,高延世听到耳里。
他冲杀多时,几次独力冲溃敌阵,本来早已力气不支,但此时闻听全军震天动地的齐呼,不由顿时力气倍生。早先,他已经脱去了铠甲,只穿短衫,而今更是将短衫也脱去,赤膊上阵。
海东军里,杨万虎好赤膊冲杀,现在又多了高延世一个。他志得意满,踌躇马上,横槊回顾,放声大笑,得意洋洋地对部属们说道:“听到了么?听到了么?三军齐呼小将军!知道小将军是谁么?便是老子!”
主将如此勇武,部属也是勇气倍生。
在全军的高呼声里,高延世骤然驰马,又是单骑杀入了对面的铁甲阵。赛因赤答忽调来后阵了二百铁甲军,刚列成阵势不久。
“铁甲军”的士卒不比寻常士卒,俱为重铠,马槊不好击打。刚入阵没有几步,迎着两个阻挡在前的甲士,高延世挥槊奋击,他鏖战快有一个时辰,马槊本就已经多处受创,现又撞击到了重铠上,不免吃力不住,只听得“喀喇”一声,断成了两截。断开的马槊受力往后撞,高延世猝不及防,仍还在往前用力,两下碰撞,手腕被擦破了,流血凝肘。
他止住往前倾的身体,随手将剩在手中的半截马槊打在一个借机上来的甲士头上。他力气很大,一下子把这个甲士的头盔打得凹陷了一块,只听这个甲士大叫一声,口吐鲜血,踉跄倒地。随之,他勒马兜转,轻巧巧回归本阵,从昆仑奴处接过备用的长矛,易之更入。又奋勇冲阵。
他麾下两将苏白羽、养由引弓,以及所带众骑目睹此状,尽皆振奋。五百骑阵亡百余,尚有三百多,亦不由自主跟着全军的大呼,也呐喊高叫:“将军威武!”
前后十余里,敌我数万军。这一刻,高延世的名字响彻天地。
风越地大了,呼啸卷袭,扬起尘沙,战场上升腾起弥漫的黄烟。阴云密布,天气阴沉,半空中,忽然雷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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