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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魏智华呢?有没有他的消息?”
“老魏没找到,我想也不用找了,他那天离开的时候就没打算回来,我明白他是怎么想的。”蒋船长把烟斗里的灰在船舷上磕了磕。见我沉思的样子,拍了拍我的肩膀,又补充了一句:“老常,您老就别多想了,魏智华差不多五年没回家,前两年婚也离了,孩子本来就小,回去怕是都不认他了。这次出发前,上面给了他很大的压力,再没什么结果,项目也要终止,这是最后一次行动。在他眼里再没什么比蜃海更重要的,虽然他知道进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即便有一些发现,能把信息传递回来,也于事无补,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在他的世界里让时间彻底停顿下来。”
“蜃海,东星号都是一个梦,不过对有的人而言是恶梦,对另一些人是美梦,对我是个已经醒了的梦,梦不都是那样,总会慢慢忘记的。”
蒋船长的语速变得很慢,也很疲惫,但我已明白他对蜃海了解的远比我们多,只是此时什么语言都显得无比苍白,对魏智华而言,能让时间停留在永恒的一点,停留在他可以任意驰骋的世界,未尝不是一种最好的解脱,尽管这选择在多数人看来是那样的荒诞,只是蜃海这个梦对我真的会慢慢淡忘吗?
我只有无言的站在蒋船长身边,看着阳光慢慢从天际涌出,给这片海陇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三个小时之后,我们回到了海南岛最南端的一个军港,也最终和补给船汇合。登岸时,陆炳林就在码头上等着我们,他看上去像是老了十岁,两鬓都有些斑白,没了往日坚毅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怅然。
“老陆,要不是你坚持搜救我们,怕是我们现在还在海上飘着。”我快步走上去,一把握住他的手,内心里却又一种异样的想法,不会这一握,发现竟握了一个空,然后梦就醒了吧?
“老常,我们赶回船舷时,发现你的背包已经不见了,快艇也不在,估计你们返回了,还好东星号虽然破败不堪,但救生艇还在,我们放了条救生艇下去,怕漩涡的浪太大,把自己捆在艇上,这才捡了条命回来。被救起时,听说你们还没被找到,我知道你们不可能在东星号上,就坚持让科考船继续搜救,你们没事就好。”
陆炳林的语气显得有点冷淡,显然对我们抛下他开快艇离开还是耿耿于怀,但这似乎证明了他和丁剑一样,在东星号上的一段记忆被抹去了。
“老陆,在东星号上有什么发现?当时情况紧急,相信我们,我们也是坚持到最后一刻,不得已才离开的。”我话虽这样说,内心里却纠结着要不要把背包里的笔记本拿出来,陆炳林看到自己留下的纸条,应该能认得出,也能回忆起一些东西吧?我刚刚把背包拿起,陆炳林的一只手已经按在了我的手上,轻轻拍了两下。
“老常,你们我信的过,在那种情况下做出怎样的抉择,我都能理解,没什么。况且,魏智华决定登船时,我们决定追着他一起过去时,早就将生死抛在了一边,只是,经历这么一遭,有没有答案看来也没有多大的意义,这些本就是我在魔鬼城就已经想清楚的问题,何苦来的又来一次,不是吗?“陆炳林苦笑着向我点点头,又迎向我身后的曹队。
这时,我看到了走在队伍最后面的丁剑,这两天不知为什么,他对宗教忽然有了异乎寻常的兴趣,有事没事都泡在我身边,几乎聊了一路。在他的刨根问底儿与天马行空之后,我似乎也隐隐相信,天堂与地狱也许都是真实存在的,只是存在的方式与我们曾经以为的完全不同。
那一刻,清晨明媚的阳光刚好洒到丁剑身上,但他的身体却像是一块沁满了浓墨的海绵,肆意的吞噬周围的光亮,又好像光线有意在回避躲闪着他,绕道而行,在他身上留下一片巨大的阴影。总之,也许是我的幻觉,丁剑的面容变得越来越不清晰,他的身形变得有些佝偻而苍老,一种没来由的萧瑟与凄凉弥漫心中,本已经伸到背包中,握住笔记本的手不由得僵住了。
我自嘲的笑了笑,深深的吸了一口有些粘稠的海风,越过栈桥,踏上坚实而亲切的土地。
(天地无全功,圣人无全能,万物无全用。故天职生覆,地职形载,圣职教化,物职所宜。然则天有所短,地有所长,圣有所否,物有所通。何则?生覆者不能形载,形载者。不能教化,教化者不能违所宜,宜定者不出所位。故天地之道,非阴则阳;圣人之教,非仁则义;万物之宜,非柔则刚:此皆随所宜而不能出所位者也。故有生者,有生生者;有形者,有形形者;有声者,有声声者;有色者,有色色者;有味者,有味味者。生之所生者死矣,而生生者未尝终;形之所形者实矣,而形形者未尝有;声之所声者闻矣,而声声者未尝发;色之所色者彰矣,而色色者未尝显;味之所味者尝矣,而味味者未尝呈:皆无为之职也。无知也,无能也;而无不知也,而无不能也。--《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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