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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脩之确实是“初来乍到”,他是来搞建设,不是来搞破坏,看四姓家主面子,也同意接见祁耒。这个情面,这个接见,池脩之却是满心啼笑皆非。怎么说呢,这所谓四姓世家,只是一郡之内而已,说是“世家”,哪怕池氏已经衰落得只剩夫妇二人了,也觉得这个“世家”酸得倒牙。但是这鄢郡里,他们还真是数得上名号,各有上百年历史了。而祁耒,池脩之掐了他们祁家命根子,现就算见了,难道就能化干戈为玉帛了?明显祁家上下就不是这样人!
可还得见,为了共建鄢郡美好未来嘛!祁家已经没什么能为了,池脩之只是要借祁氏当一块牌坊而已。
池脩之如果是啼笑皆非话,祁耒就是悲愤交加。爹被气病了,妈被气得寻死觅活,坑爹是池脩之他老婆还拿祁家全家威胁二老不准老,尼玛她还得逞了,现老两口儿唯恐自己出个什么毛病被认为是故意作对,然后以此为借口打击祁氏。祁耒俩哥哥被池脩之参成了个白板,家里十几个侄子也不能幸免地受到了打击报复,如今只剩下一个侄子蒋进贤“庇护”下苟延残喘。
祁耒是放低了姿态过来,王家家主是他表哥,先为他说了些好话,再引见他。祁耒一进门就很恭敬地长揖:“见过府君。”他卖相还是不错,四、五十岁年纪,已经蓄须,胡须都略有花白了,修剪得十分整洁。
池脩之颊上一红,唇角带着微微笑,尼玛隐约还能看见两个小小笑涡。我勒个去,梨涡浅笑,要不要这么妖孽?!池脩之伸出双手虚扶一下,声音里带着丝不好意思:“先生不要多礼,请坐。”
装x这门绝技池脩之行,眼下装那叫一个羞涩腼腆,那叫一个不好意思。大家忘了吗?池府君还是池小朋友时候,是怎么残酷对待对他抱了深切期望父母?你想让他做什么他就不做什么,跟你对着干,非暴力不合作。
如果刚到郡时候池脩之是这样一副弱受相,只好被人欺负,被欺负得翻脸,那就是个喜怒无常、阴谋狡诈小人。他现把人干翻了,又来羞涩,只能让人喷血。来求和祁耒、当中人四姓家主,真是百般滋味心头啊!
池脩之越羞涩腼腆,祁耒就越想呕吐。强忍着想抽飞这个披着弱受皮鬼畜,祁耒道:“谢过府君。”即使是求和,他坐着时候也是直着腰,世家修养,无时无刻不体现方方面面。正要开口说以前不及拜见,是因为家中一直有事,今日才来,还望府君不要见怪。
池脩之抢先开口了,和气地问道:“听夫人说,令尊令堂皆有不虞,眼下如何?”
祁耒悲愤了,我爹娘是你气,你老婆还带人上门诅咒了一回,你还好意思问!忍气吞声道:“谢府君关怀,韩国夫人所赠皆良医,家父家母已然痊愈。”说到后,未免忍不住带了一点咬牙切齿味道。
池脩之装听不出来,颊上一红,继续不好意思地笑:“是我不是了,该早为延医,还是夫人想得周到。令兄之事,我也是无奈,让我知道了,就不能不秉公而办,不能辜负圣恩。幸而府上因祸得福,得享天伦,还望先生莫要怨我才是。”他还装上瘾了!他要是个丫头,一准儿已经梨花带雨了。
祁耒只能说:“不敢。”他本准备了一肚子外交辞令,这会儿已经完全用不上了。
池脩之又非常软糯地跟祁耒说了一堆话,不外是:“我来了这里,虽户籍不,也与诸位是乡邻了,诸位有什么难处,只管与我说。”、“郡衙张榜求贤,府上知道了么?府上是鄢郡名门,必有贤才,可愿来考试?”
前一句话祁耒当池脩之放P,后一句他也有些犹豫,后道:“儿郎们自是有心进取,近来家中有些小事,未必时间凑巧,下还要回家禀告父亲。”
池脩之也没有难为他,只是惋叹:“可别误了时候啊!”
剩下时间里,宾主也算相谈甚欢。池脩之抛了个饵,也算是示好了,祁耒顾不得计较他立场问题,再者,池脩之颜那是相当正,就算知道他装,也很难发得起脾气来。
送走了人,池脩之还向四姓家主卖好,一副柔软可怜圣母小白花样子感叹:“经此一事,只盼大家能齐心协力,助我把鄢郡治理好,方上不负圣恩,下不负黎庶。唉,这样和和气气可真好,也不用争得脸红脖子粗,我怕得罪人了。”那叫一个忧国忧民,那叫一个委曲求全,那叫一个深明大义。
四人不由交换了一下眼色,真想问一句:府君,今天您吃药了吗?
府君心情很不爽是真,老婆回娘家去了,一去就得住上大半个月,临走给他布置了任务:趁现还算清闲,把三年规划给老娘写出来!尤其是整修境内水利、交通计划!池脩之凄风苦雨抱着个笔杆子写计划,越写越悲愤,写着写着他就变态了,变态着变态着他就报复社会了,不幸撞上枪口祁耒,就悲剧了。
接下来日子里,池府君一直就一副弱受样子,跟以前冰山冷漠鬼畜渣完全不是一个人!直到郑琰回来,饱受惊吓一群人,无不泪眼汪汪,欢迎态度真挚又热烈:您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们就要被府君折腾成疯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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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郑琰是轻车简从回京,护卫、武装侍婢她留了一半鄢郡,带去奴婢是留下了大部分,相较从京城赴任,真称得上是轻简了许多。随行也只有郑德俭而已,上司是他姑父,请假给祖父祝寿这个理由相当过得去。他姑父姑母都不傻,自然不会让他重蹈二祁复辙,给他几件可有可无公干,算是入京办事。
郑琰返京,让郑德俭回郑府,她自己先回自己小家。家中有叶远照看,这老忠仆还真是忠心耿耿,提前两天通知,回到家里时候,什么都是准备好。就连这期间府中收到拜帖,也都按时间顺序摆放整齐。家里仆役精神面貌也很好,不见丝毫松懈迹象,显是平时一直有人做思想教育工作。
郑琰含笑对叶远无妇道“辛苦。”两人连说不敢,郑琰道:“我心里有数呢,时候也不太早了,咱们长话短说——近来京中可有什么大闻不曾?”
叶远垂手道:“如今圣人安静多了,京中一片平静。家里也很好,郎君与娘子出门外,咱们家什么事儿都且收拢了,有人情往来,都照娘子事先留下单子给办了。祁国夫人偶尔也使人来过问两声,京兆那里常使人外面看宅子……”即使很担心自家小主人一直被攻,叶远还是得承认,有这么样个媳妇儿,确实是个好靠山。
郑琰听他一一汇报完,点头道:“郎君一直说你办事牢靠,果然名不虚传。今天大家都累了,且歇着罢,明日还有事呢。我家里还要住上些时日,有什么事儿,慢慢说。对了,阿文亦有书信带到。”
叶远且不接信,只骂儿子:“这小畜牲会矫情!不知轻重东西!”
郑琰道:“离家这远,又这么长日子,也是应该,”示意阿崔把信交给叶远,“你有什么要嘱咐他,也写一信来,我回去时候给你们捎回去,也不费什么事儿。也不独你一个,我这回回来,就是做信使来着,明天一天,你就挑几个人,要对京里熟悉,挨个儿送信去。”
叶远听到有任务布置,也顾不是骂儿子了,连声答应了:“不知娘子要送多少信?六个人够不够?”
“不是很够,十个人吧,郎君之属官就那么几个,我护卫略多些。告诉他们勤一点儿,这一趟赏钱可能拿不少呢。”
后一句玩笑话,叶远稍有郁闷,娘子,不要总是说钱啊,这不高雅。
第二天,郑琰起来吃过早饭,把送信任务给交了出去,一人领几封信,送到什么地方,告诉他们家里准备好回信,郑琰回鄢郡时候再给捎回去。鄢郡离京并不远,能当护卫,至少小头目里有几个是官宦人家子弟,但是,驿马是官用,一般人无法假公济私,只能看着大好资源干瞪眼。也就是郑琰,她既有奴仆可以专职送信,心情不好了还能动用驿路资源,有人要弹劾,就说是女侍中行文给宰相——这借口得有多招人恨啊!
她回来了也不叙职,直接奔回娘家去,郑靖业已经上班去了,郑琰钻到杜氏怀里一阵腻歪。郑德俭回家时候家里就已经知道郑琰要回来祝寿了,杜氏见了她还是很惊喜,脸上笑意藏都藏不住,嘴上还犀利地嘲讽:“少犯贱啊。一回来就犯贱,靠什么靠。”一边说,一边揉郑琰脸,嘴都被揉歪了。
赵氏昨天已经看过儿子了,听了儿子描述,知道小姑子对儿子也不错,池姑父对侄子挺栽培,心情大好。此时笑看杜氏母女戏闹:“阿娘哪一天不念叨七娘三回,如今见着了,又这样说。”
郑琰失望道:“才三回?起码一日三餐加顿夜宵想啊!”
杜氏要拧她嘴,又说:“你很该去宫里见一见娘子。”
郑琰大力点头:“正是,我已使人去宫里打听了,娘子要见我,我就过去。”
杜氏拉着女儿手,仔细端详:“行,挺有精神样儿,我还怕你外头吃苦。扛不住就回来,啊。”
郑琰笑道:“我是个会吃苦人么?只有人扛不住我,没有我扛不住人。”
郭氏挺痛地笑道:“哪怕是京里,能扛得住你人也没几个。”
李莞娘等媳妇完全没有插嘴余地,只好眼巴巴地望着郑琰,杜氏颇为大方地让她们一处说话,还顺便带走了儿媳妇们。婆婆们一走,媳妇儿们就放了鹰似,团团围上来姑母长姑母短地叫着。方氏算是远嫁,颇走了些路,其他人,也算是活泼了,远不过是到过熙山,不免问些风土人情。
李莞娘对郑琰和池脩之修理祁氏非常意,时刻不忘给偶像刷声望:“要我说,姑母也是功不可没呢,带了那么些帮手过去。”
于薇则是非常羡慕:“真想出去看看呀!”
齐氏道:“只要五郎舍得,这回就让姑母把你夹包袱里捎过去罢!”
妯娌们推推搡搡,笑语盈盈。郑琰道:“我离京不过一个月,似像是离开一辈子似,昨天到了城门口,自己都不敢相信又回来了。看到你们,这才觉过味儿来——这一个月,京中有什么闻没有?”
众人齐摇头:“也没什么大事儿,现啊,大家都盼着平安无事呢。那位十七郎——噗——”
郑琰默,萧令先这个有名大折腾,真是把大家都给搞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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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郑琰命名为大折腾萧令先对郑琰评价还是不错,虽然出行时候奢侈了一点,但是肯跟着丈夫去赴任而不是留京中享福这件事情还是值得提倡。得知徐莹要召见郑琰,他还特意问了一下时间,预备到时候也来接见一下,顺便问一问鄢郡情形,看池脩之有没有什么要告密。此之前,萧令先又单独召见了郑德俭一回。
郑德俭离京虽只一月,气质已发生了很大变化。这一个月发生了太多事情,郑德俭也颇吃了不少苦头。池脩之因为他是晚辈,也有意培养他,带着他上山下乡,斗天斗地,池脩之既是上司又是长辈,支使起他来,那是相当凶残!郑德俭风吹日晒,放到萧令先眼里,真是忧国忧民好少年一枚。
再见到郑琰,萧令先表情就缓和得不能再缓和了,说话也很客气:“刚才见到郑德俭,黑了瘦了也结实了。你们吃苦了。”说得那叫一个一往情深。
郑琰哆嗦了一下:“应该,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萧令先又问:“如今鄢郡一切可好?”
郑琰道:“反正我回来之前还都行,种子也种下去了,长安又括隐括出些人来,正好拓一拓沟渠。可惜我回来没什么好带,再晚半年,还能捎些陈谷子烂芝麻充一充门面,也显得礼物别致。”
徐莹指着她道:“偏你促狭。”
郑琰正色道:“这却是认真,对于为君者来说,有什么比丰年喜呢?今秋丰收了,才是好兆头哩。”
萧令先认真地点头:“正是这样!”
真好骗!郑琰由衷赞叹,口上却道:“圣人谬赞了。”
萧令先问:“方才我也问过郑德俭了,长安表章也说得很明白了,我还是要再问一问你——隐田隐户,真很严重么?”
郑琰道:“这个我可说不好,鄢郡事情是长安他们办,我不过是偶听了一点而已。就算是鄢郡如此,也不能代理全国皆是如此。不到,我倒是思有所得。”
“那是什么?”
“道理也简单,圣人知道,长安括隐之前做了什么么?”
“分水?”
“蠲一切苛捐杂税,”郑琰冷静地道,“小民变作隐户,也是无奈之举,不是他们不心向国家,只因历年杂赋相加,他们承受不了了而已。杂税既蠲,他们也乐得做编户齐民。然而这历年加赋,又有些缘由,未必只是官员贪墨。圣人只管想想,如今田价,就比本朝之初田价整整高了三成。还有,承平日久,人口繁衍,衙门里事情也多,所需小吏也多,这些人,不能让人不吃不喝只干活,那也是要发饷。”
萧令先认真地听了,叹道:“诚如此,还需良吏啊!长安是怎么办到?你们就不要过日子?他就不要发饷?”
徐莹一直听,此时道:“她就是个财主,家里怎么会缺了钱?”
郑琰道:“我还真没那么多钱贴了一郡花销。不过是适可而止而已,收个差不多得了。”
萧令先和徐莹连正经田地都没见过,不过是隔几年做做样子,一个去藉田,一个去亲蚕,下面具体怎么办事,他们完全是陌生。听了郑琰此论,也算是大开眼界了。萧令先努力记着这些知识,还说:“不是你,别人还不跟我说这些呢。”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向女人请教有关政务方面问题。
郑琰口上谦虚,心中腹诽,你才干了皇帝多久啊,还时不时抽个风,底下官油子怎么会跟你推心置腹?
徐莹却是另有想法,徐少君级别不够,与三个同事一起住掖庭,没事儿不放出来乱走。萧令先正丧期,自然不会过问这个,也没有什么今天点谁侍寝事儿。但是,与皇帝朝会一样,徐莹也要五天见她们一回,如果有什么热闹,也要意思意思地让她们出来放个风。
就是这样机会,让萧令先与徐少君接触渐多。让我们来看一下萧令先后宫构成:皇后徐莹,一个能挠花他脸彪悍妹子;三位孺人,文化水平不高,只是柔顺而已;剩下一个就是徐少君,此君性情温顺、善解人意,妙是有知识有文化有理想有追求,还楚楚可人。
徐莹不会事事都顺着萧令先,性格使然,再注意,她是人家大老婆,主母,必须有自己行为准则,不可能一味迁就。虽然文化水平也不错,实也称不上一朵解语花。三位孺人就不用说了,大字不识,萧令先感叹两句典故,她们十次里有五次理解不了。
一下子就突出了徐少君了,帝后说话,她偶插一言,声音软软糯糯,道理一条一条,直说到萧令先心坎儿上去了。如何不想她?
只因还丧期,萧令先这件事情上十分坚持,不好大肆青睐后宫,否则,徐少君不知道要跳上几级了,说不定现已经揣了个包子,窥伺着东宫、窥伺着昭仁殿了。
徐少君郑党背景没有人会怀疑,徐莹需要郑琰一个保证。不是她不与杜氏打交道,一来杜氏是块老姜,恐怕不太好相与,二来是郑琰为年轻,将来事情,还是她能做主,郑琰脑子又很好使,徐莹一点也不想有这样一个敌人。哪怕怀疑郑琰立场问题,徐莹还是要再努力争取与郑琰和平对话。徐少君不姓郑,不是吗?她有自己父母兄弟,不是吗?
郑琰离京了,下次回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一定要抓住机会。徐莹毫不客气地赶萧令先走人:“阿琰来看我,倒让你哆嗦了这么久,给我们留些时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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