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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饺子已经差不多包好了。

爸爸准备菜，妈妈带着孟时给韩承收拾房间。

孟时家这房子，是最老式的，因为钱不够，盖的也简单。

楼下的两间是堂屋，吃饭喝茶什么的，边角那个暗屋是豆芽房，泡豆芽。

暗屋紧挨着的是灶房。

然后实际能住人的，就只有楼上的两间屋子。

原本是爸妈和弟弟住东边的一间，孟时住西边的一间，正好。

现在韩承来了，到底要把他塞哪儿啊！

孟时很不情愿地说道，“把我的东西收拾走，让他住我那屋吧。人家城里来的，都习惯一人一间房。”

鲁彩霞点头，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看样子是心里早有打算，就等孟时点头呢。

于是，孟时一家四口住东边的房间，让韩承一人住西边原本属于孟时的房间。

一家几口人挤一间房的现象，在现在屡见不鲜，完全不值得拎出来说。以前没把房子盖到镇上的时候，孟时一家四口也都挤在老堂屋睡呢，谁家都是这样。

孟时到底是心理年龄二三十的人了，自然不会跟真的小孩子一样，不在意卫生什么的只顾玩。

她的房间收拾的还是很干净的，而且每周都要把被子拿出来晒晒，把床单换换，被子也要每月一换。

这在那个时候的农村显然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很多人在冬天衣服都是一月一换呢。

鲁彩霞最初也对孟时的做法表示很奇怪，但是时间长了，习惯了，倒也没什么。

甚至连带着他们，也跟着孟时的卫生习惯走。因此孟家比这年头的其他农村家庭要干净不少。

柜子里有干净的床单、褥子，也有干净的棉被。

床是简陋的木床，但是铺上席子、褥子、干净的床单，再放上干净的枕头、晒足阳光收在柜子里的棉花被子，看起来倒是也还不错。

腊月二十四扫房子，整个房子上上下下都扫得干干净净，没有蜘蛛网什么的。

孟时的房间格外如是。

这么收拾下来，看起来真比小县城里的旅馆旅馆干净太多。

显然，韩承对此也很满意。

妈妈帮孟时一起把床铺好，她就先去楼下帮爸爸弄菜了。

韩承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用挑剔的眼光打量着屋子，“还行。”

孟时嘴角一抽，懒得理他。

韩承走了进来，习惯性地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开，要脱掉外套。

可是才拉开，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忽然想起来，这里可不是B市，没暖气。只好又悻悻地把衣服穿好。

孟时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一下，她有时候写完东西就直接放在桌上，反正家里人都知道，不要随便乱动她屋里的那怕一片儿纸。

现在继续放着的话，就显得乱糟糟的，还是收拾一下比较好。

韩承走过来，坐在床边上看她，“有写什么了，先给我欣赏一下？”

“这个。”孟时抽出那白皮粗陋印刷物名言警句，丢给韩承。

韩承看了一眼就丢在边上，撇嘴，“这有什么好看的。”

孟时整理书桌的手顿住，转头看着韩承，“你到底为什么会来我家？别拿哄我爸妈的那套说辞，我不信。”

韩承盯着孟时，眨眨眼，忽然就笑了，伸手揉揉孟时的头，“小心眼儿可真多。”

孟时怒了，她讨厌别人揉她的头，从小就不喜欢，更何况她现在还是个心理成熟的大人。

“不准碰我的头！”孟时对韩承怒目而视。

“生气啦？”韩承笑得异样欠扁。

孟时瞪了他一眼，转身走开。中二神马的，最讨厌了！

“喂喂，不会真生气了吧。我跟你道歉，我又不知道你不喜欢被人摸头的啊，我在家也经常这样摸皮皮，他都没生气呢！”

孟时深吸口气，我忍，我忍。

“好啦，我以后不这样了还不行嘛。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来这儿，还要听不？”韩承的声音有些懒洋洋的。

孟时翻了个白眼，“说。”

“噗，小丫头你还真现实。”韩承笑了，清了清嗓子，“我离家出走呢。”

“……”孟时无语。

“哎你这是什么眼神儿？我就不能离家出走啊。”

“……”

“好吧好吧，告诉你也没什么。我妈给我介绍了一个姑娘，反正都是我们那一个圈子里的，结婚了对两家都有好处。我本来没觉得怎么样，那姑娘长得也不残，不至于讨厌。可是才接触两天，那姑娘就跟我说，要让我走仕途。反正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我跟我哥竞争，抢着当韩家未来的老大。我说我不喜欢当官，她却说经商没前途，商人地位低，官做好了还怕没钱？原话不是这样，不过反正意思都差不多。”

韩承叹了口气，眼神有些落寞，“我不想跟我哥争。我哥天生是当官的料，我不行，我受不了官场的那种拘束。经商……至少自由点，虽然会被人看不起。不过我又不是未来的当家人，管那么多干嘛。”

孟时眨眨眼睛，刚才那一点点怒气已经全消了。

果然有钱人家是非多啊。

这个时候，人们普遍还都认为商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当然也是因为那WG十年，还有一直以来的所谓达到走资派，资本主义是洗血的等等的思想的影响，很多人还是看不起商人。一边羡慕商人，一边鄙视商人。

孟时顿了顿，分析道，“你喜欢那姑娘，但是你又不想如那姑娘说的一样去当官，所以纠结郁闷了，就离家出走了？这是什么逻辑？”

“谁喜欢她！就是我妈介绍的，看她不是太讨厌，要是能谈得来我也不介意继续发展。反正我们也就只能在自己那个圈子里选，选谁都一样，能谈得来就行了。可她这样说，我完全不能接受。我就算是将就，那也得找一个跟我志同道合的，能理解我支持我想法的。我不想当官，她想让我当官，那以后家里还不乱套了。”韩承有些炸毛。

孟时更无语了，“既然你不喜欢她，那换一个谈不就行了，没必要纠结啊，又有什么必要离家出走？”

孟时那明显鄙视自己智商的目光，让韩承很是不爽。

“我……我其实是因为我妈。”韩承说到这儿，顿时泄气了，“我大哥跟我，不是一个妈。我妈是我爸后来才娶的，大哥的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

孟时的脑子打结了一下，不过很快就醒悟过来，“哦其实那姑娘的意思，就是你妈的意思。所以你纠结的不是因为那姑娘跟你理念不合，而是你妈跟你理念不合。对吧？”

“聪明！”

“……”聪明个屁啊，你就差直说出来了，她要是还猜不出来，双Q岂不是需要充值了！

“所以你离家出走了？跟你妈示威？”孟时挑眉。

韩承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示威这二字听起来怎么那么怪呢，搞得他像是个不懂事的小孩一样。

“也没啥，就是躲躲。我妈说那姑娘家的人脉网对我以后走仕途有利，让我跟人家好好处处，而且那姑娘本身觉悟也高，对我也能有帮助，所以邀请那姑娘去我家过年。我……懒得应酬，就借口有事，跑了。”

“……呵呵，真机智。”孟时嘴角抽搐。

韩承瞪着她，“你这话是反讽？”

“呵呵。”

“臭丫头你这是在看笑话呢是吧，好歹我帮你大忙了，你不安慰我也就罢了，竟然还看我的笑话！”

“没，我只是在想，你今年几岁了？”

“过了年就19了，跟我的年龄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不会这么早结婚的。”

“19了啊，那应该早就过了中二期了。”

“什么中二期？”

“……呵呵。”

孟时完全想不到，在商业上那么有天赋的韩承，暗地里竟然是这个样子，这点儿在她看来小得微不足道的小事儿，他都处理不好？

又或者是因为牵扯到自己的家庭，人就难免瞻前顾后？当局者迷吗？

韩承又说道，“我妈那个人吧，她总觉得我们母子在韩家不受重视。其实她没什么心机，做什么都让人一眼能看出来她的想法。大哥很有当官的天赋，家里也对他重点培养，他自己也争气。外人提起来，都说韩临怎么怎么，他就是那一代的领军人物。然后，我就好像是很没存在感一样，完全被大哥的光辉给掩埋。这让我妈很不甘心，她觉得我不该那么差劲。可是我不需要我哥的那种存在感啊。别人看起来，大哥是光鲜亮丽前途无限的，可我很清楚，大哥很辛苦压力也很大。官场简直就是最凶险的地方，一步都不能走错，否则很可能会连累全家……”

孟时沉默地听着韩承的话，她知道他现在就需要一个倾听者。

“我知道我哥的一个秘密，谁都没说。其实他喜欢建筑，梦想是当一个建筑师。他当初都被国际上一家著名的建筑学院录取了，可最后，他还是上了B大。因为他是家里的长孙长子，需要承担责任。爷爷跟他谈了一夜，第二天他亲手撕掉了建筑学院的录取通知。我当时就偷偷地躲在门口，我至今仍然能清楚地响起大哥撕掉那份通知书时的眼神。唉”

“那你跟你大哥说过你的想法了吗？”孟时问道，“他怎么看？”

韩承轻笑，“大哥说，韩家有他一个就行了，让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可是我把这话告诉我妈，她却说大哥这是在打消我做官的念头，让我不思进取等等。我不想听，跟她吵一架就走了。”

孟时忽然觉得自己的手有些痒，好像打人肿么破？

“你准备在我家住几天？”

“干嘛，你赶我走啊？”韩承立刻怒目而视。

“我家要是有这么一个动不动就离家出走，大年三十都不回家的小孩儿，我也不放心他自己做决定。指不定他还幼稚着，根本没想明白过来呢。所以有什么事儿，我先给他决定了，说不定就是正确的。”孟时淡淡地说道。

韩承脸色一僵，随即就反应过来了，耳根处浮起了一抹可疑的红色。

他听出来了，孟时这话是在说给他听呢。意思是他这么幼稚，他妈只会管的更多。

“我过两天就回去。”韩承低声说道。

孟时撇撇嘴，没再多说什么，韩承不需要她来教育。他只是……在自己家的事情上转不过来弯，毕竟才19岁，即便是商业天赋极强，可到底还不是真正的老油条。

晚上吃饭之前，韩承打了个电话，电话在房间里，没人知道他说的什么。

初一，孟时要去干妈家。

现在的礼物很简单，一般都是自家炸的油条，再加上两包白糖或饼干。

韩承要初二才走，他也没事干，非要跟着孟时一起去她干妈家。

孟时很无奈，不过也的确不好留他一个人在家里。

于是，韩承开着车子带孟时一家都回了老宅，孟时和弟弟先要给爷爷奶奶拜年，哪怕是平日里关小再不好，初一这天也要做做样子的。

韩承带的礼物全都放在了孟时家，他原本也没想着给别人带啊。

倒是孟时，觉得韩承也要跟她们一起回村子里的话，还是拿点东西。就把他带来的那些糖果抓了一些带上，到老宅那儿了，分给周围的孩子们。

另外又拿了几包在当地买不到的好烟，回家给爷爷两盒，给奶奶两盒，就算是最好的礼物了。

一辆轿车到村子里，那绝对是要引起围观的。

孟时家是肯定买不起轿车的，所以周围的街坊们对开轿车的韩承，就格外感兴趣。

被一帮大妈们围着，孟时看到韩承的脸都绿了。

笑够了的孟时，轻咳一声，很好心地把韩承给解救了出来，又跟爸妈说道，“我去干妈家了啊。”

“我也要去。”孟翔飞也追了过来。

因为里面的路不好开车，韩承就把车子停在孟家老宅门口。三人走路去孟时的干妈家。

孟时给干妈家带的礼物是一箱饼干和一箱方便面，另外又拿了一瓶韩承带来的茅台，和两盒小熊猫烟，给干爹。

到干妈家的时候，干妈早就知道了，连茶都倒好了，屋里扫的很干净，桌子也擦得干干净净的。

干爹是老兵，以前还参加过解放琼岛的战役，后来更是参与建设琼岛，意外的跟韩承很有话题聊。

初二一早，韩承就走了。

此后一直到初八，孟时的时间就在去各家串亲戚的过程中打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