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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希匹!!”即便隔着厚厚的墙,身在憩庐一楼客厅正装等候的陈绍宽、陈季良也能听到常凯申在二楼书房里的怒吼。这是他对宁海号水兵登船时打死友邦人士的不满——外交部部长王宠惠与两人打了过照面就满头是汗的上楼去作汇报了,而常凯申之前就说过海军行事必会‘亡国灭种’,情况似乎果然如此。
就在昨天,面对路透社记者赵敏恒,常凯申还声称‘日本侵略中国不仅是在摧毁中国而谋其自身建立一大陆帝国,而且威胁国际间整个之安全;中国的抗战,也不仅为中国本身战,且为根据条约之神圣以生活于此领土上之其他各国侨民利益战,特别是那些在中国商业利益被敌人摧毁、代表被人驱走的国家’[注34:《常凯申年谱》,P255。]
这是路透社,按照外交部的安排,更尴尬的过几****还要会见美联社记者王公达,呼吁世界和平,认为制止日本之侵略行为,乃为九国公约(非战公约)签字国及国联会员国之责任;更更尴尬的是:按照计划,数日后蒋百里就将以领袖特使的名义赴意大利、德国,促请墨索里尼、希特勒出面调停中日战争。
宁海号水兵在龙田丸上打死打伤英美等国侨民十数人,还打死了意大利海军退役军官,这就让他所说的‘中国为…在此领土上…各国侨民利益战’变得自相矛盾了,而意大利政府对此极为生气,他们完全相信日本政府单方面的捏造:中国水兵登船后试图抢劫强奸,但在英勇的佛罗伦齐上校带领下,加上美国海军即将赶到,中国人没有得逞,整船人都得救了。
在此时的常凯申看来,海军做的事情完全是给中枢添乱、破坏抗日大计,他认为自己受到了陈绍宽的愚弄,因为当初只说派宁海号出去击沉日本商船,根本就没说要捕获装有友邦人士的日本邮轮。不过生气归生气,报纸上对此倒是欢欣一片。电雷学校毕竟没有阻挡住登陆的日本援兵,掌握制海权的日本人可以随意更换登陆地点。
围攻日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彻底失败、日本援军登陆后吴淞口也失守,毫无起色的战争中,东太平洋上的宁海号是唯一的亮点。至于友邦人士的死伤,各大报社完全采信美国太平洋舰队的官方说法:即担心自己遭到屠杀的日本船长木村庄平鼓动乘客袭击登船的中国水兵,事件责任在日方而非中方。国府可以控制很多报纸,但英文报纸、租界报纸难以控制,所以当下的宁海号是舆论赞誉、中枢愤恨。
憩庐是一座红色的两层西式洋楼,一楼的会客厅装饰的极为气派,除去红木家具、党旗国旗,最显眼的就是墙上那副巨大的先总理和常凯申的合影——常凯申戎装持剑、目光坚毅的站在先总理身后,仿佛就是先总理的嫡传弟子。而在照片的上方,先总理亲书的条幅更是此意:安危他日终须仗,甘苦来时要共尝——凯申吾弟嘱书,孙汶。
屁股下面像着火的陈季良中将不断的东张西望,他看罢墙上的大幅照片,又转头看向厅外,似乎想了解憩庐的格局。不过他这种行为最终失败,这栋建于1929年的建筑早有安全上的考虑,里面的门一共有八十三道之多,一般人进来根本摸不着头脑,是故憩庐又有迷楼之称。
就在陈季良要看迷惑之际,侍从室钱大钧中将快步过来,他先是看了两人一眼,将陈季良的不安尽收眼底,然后才道:“两位,委员长召见。”
会客厅的西面又是一间小客厅,墙上挂着一排油画,落地窗让这间客厅既明亮又优雅,但这却不是常凯申的办公室,待走过这间客厅的西北侧门,那才是常凯申的办公室,一身戎装的常凯申就坐在那里,神色安详——他当然不会骂陈绍宽和陈季良,他只骂黄埔系以及左右亲近之人,打人也是打自己人,闽系海军显然没有被他骂的资格。
“卑职陈绍宽(陈季良)见过委员长!”陈绍宽和陈季良敬礼,然后等待常凯申的怒火。
“这个,坐下说罢。”双眼血丝的常凯申温声和气,仿佛刚才在二楼书房的是另外一个人。“咳咳……,宁海号下一步要干什么?”常凯申咳嗽两下才问。“还有倭国邮船是不是击沉了?倭国报纸上船上诸多贵重物品,仅黄金就有两百万倭元之巨……”
常凯申的问题真不好问答,好在陈绍宽带来了宁海号发给补给船、补给船转回国内的电报,他先将电报奉上才说道:“委员长明鉴:倭人狡诈,当初要诱我官兵入船舱才说船上有两百万日元黄金,之后我海军官兵彻底搜查过邮轮,并不见保险柜之类。倒是船上有不少机器、车床,可惜现在日本海军已全军出动,这些都运不回来了。”
常凯申并没有看陈绍宽奉上的电报,他追问道:“这就是说邮船并没有击沉?”
“是。”陈绍宽点头,不过点完头又摇头,“我们虽然想捕获此船,可倭国海军已满大洋追捕,估计到最后只得击沉。”
常凯申当然也知道日本海军已全军出动,不说邮轮,宁海号估计也凶多吉少,他道:“宁海号现在在哪里?她能在倭寇的围捕中支持多久?”
“报告委员长:宁海号通知补给船不再前往补给地点之后就失去了联系。按计划她应该前往智利,但她电告补给船不与其会合就施行无线电静默了,现在海军部也不知道宁海号在哪。”陈绍宽道。他其实对此并不意外,海上情况瞬息万变,日本海军又全力追捕,高宪申完全由临机处置权。
“海军部也不知道宁海号在哪?”常凯申有些难以理解这种海上破交战术,毕竟他的电话很多时候直接都打到前线,宁海号联系不上他怎么指挥?
“是,委员长。”陈绍宽道。“卑职认为宁海号觉得自己安全了就会主动联络我们,然后、然后执行下一步计划。”
“不要下一步了!”常凯申马上表态。“这一次已经很狼狈了,国府压力很大。以后宁海号做什么都要报告,要等候军事委员会和最高统帅部的命令,万不可擅自行动。”
“是……”带着些迟疑,陈绍宽终究是答应了一句。
常凯申没在乎他的不情愿,他接着道:“如今国家困难,即便苦难,我们也还在德国买了两艘潜水艇,它们什么时候能入役?”
“报告委员长,潜艇还在建造中,按合同要明年8月交船。海军部已经派出最精干的人员前往德国,他们在德国训练完刚好可驾船回国。”陈绍宽道。
“好。”常凯申若有所思的答了一句,之后才微笑道:“碍于友邦态度,宁海号的功绩暂不作表彰,等局势变好,我一定要为他们授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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