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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轻尘略一抬手,唤道:“上茶!”而后静静待到茶水放在桌上,才随意的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再晃一晃杯子,双眼盯着杯底的浑浊道:“我这人,若要做,是习惯将一件事处理妥当的。现在将她赎出并非明确的抉择,我会等到合适的时候再将她接出来。”
“合适的时候,君少爷以为自己觉得合适的时候,就会是当真适合芷柔的时候吗?”穆韶青一激动,不小心将平日里只有两个人时才会对华徵嫆叫出的称呼说出来都不自知。但是君轻尘却敏锐的发现了,“你叫她什么?”
“……”穆韶青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立刻道:“徵嫆啊,怎么了?”
毕竟在外人面前谈起一个私妓的真名算是一种忌讳。
君轻尘却没给他逃避的机会:“你对华芷柔,很了解?”
他怎么会知道芷柔的大名?!穆韶青愣了愣,随即又想到了。君大少爷想调查什么应该是易如反掌才对,再者他和芷柔的关系也十分亲密,芷柔将姓名告诉他也算理所应当。
“应该说算是了解吧。”穆韶青道。
君轻尘放下茶杯,开始正眼瞧他:“那你知不知道,她以前是否有接过客?在床上的那种。”
穆韶青登时神色一凛:“君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问问罢了。”君轻尘道。
穆韶青提了提气,沉重的呼出,看着他的眼神也了许多平和:“君少爷也知芷柔的身份。在青楼中生存本就不易。若是君少爷在意那些浮名也重视一个私妓的贞洁,那么还请您放过芷柔。”
“她不是处子?”君轻尘忽略了他的气愤,直白的问。
穆韶青也直视他:“芷柔是不是处子,于君公子而言大概都无伤大雅吧?其中原因在下不想挑明,公子又何必自找难堪?”
这就是传言的厉害。全城的人都知道他是个不能人道的。所以穆韶青是觉得他问出这话,太过挑剔了吧?自己不行还不允许人家有过曾经。
但从穆韶青这义愤填膺的态度上,他大概就能猜出来对方是替那鸡崽子觉得不值呢。
那么只能说,鸡崽子是值的。
心里有了些答案,君轻尘又问:“最近你是否觉得她有些奇怪的地方?例如脾气与习惯。”
穆韶青听得眉心一跳,“君少爷此话怎讲?”
“也没什么。”君轻尘垂眸浅笑,“只是我觉得她从前的性子过于弱势了,一直在督促她改一改,强势一些,免得总是受欺负。还有她那些胆小的坏习惯……我与她接触的毕竟没你们这种同在屋檐下的多,所以想问问你她的情况如何了。”
穆韶青听着,终于再也听不下去。“原来芷柔的变化都是因为君少爷您?若当真如此,在下想说,您与芷柔不合适。芷柔是个规矩的姑娘,不会喜欢因为人而改变。若您真想找一个什么事都能称您心意、随着您想怎么改变就怎么改变的,还是请您不要来糟蹋落香坊的姑娘了,胭脂楼更适合您。”
“你倒是护着她。”君轻尘道。
穆韶青冷道:“虽然能力有限,但总比甜言蜜语背后充斥着命令与约束的好。在下原本以为您会爱惜芷柔,但现在想来是在下错了。那么在下原本想谈的,现在也可以忘记了,从今往后在下与君少爷便当没有过这一次面谈,各自去搏好了。”
在穆韶青站起来要夺门而出之前,君轻尘的声音比他的更冰冷:“你没必要与我争,她已经是我的人了。”
穆韶青一僵。
君轻尘语锋一转:“但是,有一点不知道你发现没有。”
穆韶青缓慢而沉重的问:“什么?”
“她不是华芷柔。”
“……”
“虽然样貌相同、声音相同、身形也相同,但是她确实彻底的变了。不是说习惯秉性,而是说她这个人。虽然不知她是为何顶替了你的华芷柔的位置,但她确确实实不是华芷柔,而是与华芷柔名字相似的一个人,叫做华徵嫆。”
“徵嫆只是她的花名,是她师父取的!君少爷莫要混作一谈!”穆韶青脱口辩解。
君轻尘摇头:“我没有混作一谈,而是在清清楚楚的与你谈这件事。方才那些话不过是证实了我的猜疑,其实算起来,大概是在她的性子改变之后,我才算是正式与她接触。所以,根本就没有我要求她改掉性子这种事。是她自己变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穆韶青缓缓地握紧了拳头,站在门口想出去又迈不开步子,坐回去也不是那回事。
也只能僵硬的扭头看他:“君少爷此言可有证据?”
“按照你与她接触的次数来说,你大概自己就有证据证明她和以前的不同,用不到我来说。毕竟我在她改变之前,只偶然见过她一次。”君轻尘徐徐道,“但是只那一次,我就可以断定,她与之前绝不相同。相信与她熟识如你,应该心里也会有数吧?”说完,君轻尘顿了顿,又道:“除非她这两面的其中一面是装出来的。至于为什么装,装给谁看,我暂且还不知情。”
穆韶青紧抿着唇在门口站了许久,才轻咬着字音道:“她确实变了。”
闭上眼,心里的痛苦翻腾着,无比的折磨,“她以前很喜欢与我说话,几乎要把自己遇见我之前的那十几年全部讲给我听一样。就算说完了她自己的故事,也要说说旁人与她讲过的。可是不久前,我才发现,她是真的不一样了。”
“从前的她说自己哪也没去过,想去别的地方看看。可后来她却又说,自己到过鹃山。从前的她……每当我出门回来,都会忍得辛苦,到了晚上才急不可耐的去找我要给她带的小礼物,再将她自己在落香坊中听说的杂七杂八的事情讲给我。但是后来的她再也没去主动找过我,也没再讲过她的见闻。”
当你拥有了一种习惯,而给予你习惯的那个人却将权利撤回的时候,那种感觉真的很令人不适。
“她去过鹃山?”君轻尘挑出了重要的消息,“那从前的她有没有与你讲过她曾嫁过人?”
穆韶青蓦地睁眼,顿了顿才道:“没有。”
“恩,我大概了解了。”君轻尘也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拍了拍穆韶青,“眼下大概最好的结果就是,咱们俩喜欢的并非同一个人。毕竟我可不习惯自己的女人被别人惦记着,还是她身边离得比我还近的人。”
穆韶青显然做不到他那般轻松的语气,只心情沉重的低喃,“如果她真的不是,那芷柔又去哪了,她为什么会与芷柔长得一模一样,也知道我和芷柔以前发生的一些事?”
“此事我也不清楚,还要慢慢调查。倒是你,莫要因为听了这些事就慌了,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无论结局如何,眼下最重要的是将事情弄清楚。”
穆韶青深舒一口气,闭了闭眼:“好,我也需要知道这件事的真相,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我的芷柔。”
君轻尘挑了下嘴角,“多谢。”
在他的心里,好像已经笃定了华芷柔是华芷柔、华徵嫆是华徵嫆,两个人相貌相同但非同人的这个事实。所以才会在穆韶青忆怀他与华芷柔的过去时,心里头一点感觉都没有。
明明见到他与华徵嫆靠的太近的时候,他就恨不得把那鸡崽子拆了炖汤呢。
此时一楼气氛略显沉重,二楼却正是一副好春光。君记是正经茶楼,明令禁止男女在楼中暧昧惹眼。但架不住今日来的大官略多,小二哥也经不住貌美姑娘的软磨硬泡,只能移步到了楼下守着,若有人要上去就说是二楼已经被人包了。但那隐约传来的娇嗔魅语也是十分惹耳,小二想了许久还是去找了掌柜。
“去告诉他们,若是布遵守君记的规矩,就别怪君记赶人!”有君老爷直接撑腰的掌柜直接道。
“这,掌柜的……”小二哥很犹豫,“楼上的可有好几个大官,还有这爷那少爷的,小的怕小的一去说,就被他们卸了喂狗了啊……”
“你怕个什么!规矩是咱们东家定的,有事找东家便是!”掌柜的说罢一撩衣摆,“你不敢,就我去!君记可不是什么没规矩的地方,岂容他们胡闹!”
这掌柜是跟了君老爷二十几年的,共同将小小的君记酒楼经营到现在君家的各种铺子开满沧澜,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对这不知翻了不知多少次新的君记茶楼更是感情深厚。
小二哥知道自己劝不过,想想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了。毕竟这二楼的声儿,开始还好,现在酒喝多了就开始放肆起来,听得楼下的客人也都频频皱着眉呢。
就在掌柜的要上楼时,君轻尘却走了过来,询问了状况,为何掌柜的脸色不善。
毕竟是东家的儿子,君家少东家,这掌柜的也算看着君轻尘从襁褓里的娃娃长成了这么大,也就暂且忍了忍,先说明了情况。
君轻尘听后点了下头,“原来是这样。那你打算如何?”
他这问的语气轻松,半点没有被掌柜的愤怒所感染。掌柜的愤愤道:“让他们规矩些,不然的话,君记不欢迎他们!”
“这样做恐怕不大好。”君轻尘淡淡道,“别的不说,方才我粗略的看了一眼,二楼里崔家三公子崔尚也在。他爹可是为君家供应铁矿的。虽然每年共有三家矿商为君家供给,材料绰绰有余,但崔家的供给量却是年年排位第一。若是得罪了崔三,惹得崔老爷不开心了,将铁矿掺了杂质给我们,那来年往云来各地运输的兵器质量也就没了保障,此事往大看可关乎国运,不可莽撞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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