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忘记我姓名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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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修在镇上各个房屋之间绕行和翻跃,用最快的速度出了镇。
一路跑往女儿塔所在的位置,隔了老远,就看到那地方果然?伫立着一座矮小?的“塔”,外形与镇长家里那张纸上画的一模一样。
他快速跑过?去,在距离十几米远的时候,隐约听见那里面传来一阵轻轻的哭声?。
于是他稍微放慢脚步小?心地靠近,随即发现那声?音不像婴儿,应该是属于女童。
他不由皱了皱眉——从镇里出来之前,他就已经?听到远处响起了那些“人?”的奔跑声?。
今天有人?触发死亡条件,那么小?姑娘此时绝不应该留在这里,而是会去客栈杀人?才对。
可她……确确实?实?还在塔里。
是客栈那边出了什?么意外吗?
他抿起嘴角,心里产生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是不是应该赶回去看看情况才对?万一她那边有危险……
不,真正解决危机的办法只有一个。
裴修很快下了决定,将毛笔拿出来,坚定地走向前方的女儿塔。
女孩的哭声?不断从那唯一的“窗口”传出来,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声?音也越发清晰起来。
在如此寂静的夜晚,它听起来格外凄婉痛苦,令人?感到一阵绝望的窒息。
裴修在梯.子前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将毛笔咬在口中,开始向上攀爬。
他知道这很危险,因为无法确认客栈老板给?出的线索到底可不可信。
如果小?姑娘不在还好,即使被骗了还有逃脱的机会。可现在鬼就在里面,他却要主动去找她。
也许趁现在转身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可镇子里一定出事了,他不能就这么一无所获的回去。
他很快爬到了洞口,先?将一条腿搭到内侧,有些困难地侧着身子把梯.子拉了起来往内部塞,一会儿出去还得用。
在此期间,女孩的哭声?消失了。
女儿塔内几乎一片漆黑,他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只能尽量用最快速度把梯.子弄进来,然?后一跃而下。
当?双脚落“地”的那一刻,裴修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是踩在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上。
他知道那是什?么,所以?点燃蜡烛以?后,也不忍低头去看。
烛光把周围照亮,他转过?头,看到了蜷缩着靠坐在墙边的小?姑娘。
现在的她是普通孩子的模样,脸颊上的道道泪痕在烛光下清晰可见。
她的目光一直盯着裴修咬在嘴上的笔,眼神明亮热切,隐含着一丝丝的期望。
在她身下,是已经?混杂在一起、根本无法分清的大片婴儿尸体。
而女孩脚边还有一条明显被啃过?的手臂。
裴修垂了下眼睛,目光中满是悲悯。
他取下毛笔,轻轻叹出口气,举起蜡烛,踏着无数腐烂发臭的尸体,在小?小?的塔内一点点查看。
没多久,在一面土砖墙上,一片密密麻麻的、用石头划出的刻痕便跃入眼帘。
他弯下腰辨认了一下,随即心疼得皱起眉来。
闭上眼缓了两秒,才回头,对她叫出那个名字。
左青的小?腿传来一道钝痛。
她知道,那是被牙齿狠狠咬下的感觉。
可是她没有办法,在她眼前,是一层又?一层不断涌来的“丧尸”。
杀死一个还有下一个,但它们又?不会排着队让她一个个挨着来。
在一次次攻击和防御中,她的肩膀、手臂、腿部、甚至腰间,都已经?被它们咬过?!
血肉被生生撕扯下来的那种痛苦,大概和死亡没什?么两样。
但她不会乖乖等死,就算真的要死在这里,也只能是拼到最后一口气!
她用力一甩抽出小?腿,一脚狠狠踩在它脑袋上,同时胳膊一扬,“噗呲”一声?用刀刺死另一个!
手臂早已经?酸麻无力了,连拔刀出来的速度都慢了许多。
身后,一张恶心的大嘴又?用力咬住了她的肩膀……
眼前层层叠叠的“丧尸”依然?如潮水般不停不歇地疯狂涌向她,还有数十只绕到了身后,把她团团包围。
快到极限了,她知道。
连刀都快要握不住了。
她大喊一声?,猛地抬高?手臂,双手一起握住刀柄,用尽全?力向后一刺,将咬在肩膀上的那只击杀!
与此同时,却已有几只扑了上来,一下子把她压倒在地!
一张张散发着恶臭的嘴,在她面前迅速放大。
她无可奈何的偏开头,虽然?还在用力推着它们,却也已经?做好了被一口口咬死的准备……
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之间,所有的动作和声?音,一下子全?部停住了。
一切,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左青愣了一下,随即撑起身子迅速退出包围圈。
可惜出口被密密麻麻的“丧尸”堵住,实?在没办法出去。
她正犹豫是不是应该从它们之间挤出去,下一刻,却见它们全?都慢慢的转过?了身,开始向外跑去。
从院子里开始,混乱的脚步声?逐渐响起,渐渐远离。
直到屋内最后一只活着的“丧尸”离开左青的视线,她才浑身一松,再也站不稳,双腿一软,猛地瘫坐了下去。
裴修以?最快的速度跑回镇上,途中便遇上了那群奔向女儿塔的“人?”。
他躲进小?巷,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中沉了又?沉。
等到它们跑过?,他几乎是狂奔着跑了回去。看到那扇大开的院门时,心里便咯噔了一声?。
他快速跑进去,一边穿越庭院,一边大喊着左青的名字。
可是一直没有回应。
他慌了,心底里一阵发凉。
跑到房门口才看到,屋内竟横七竖八的不知道躺了多少具尸体。
它们一层层堆叠起来,一眼望去,仿如一座尸山。
在那山的顶峰处,有一道瘦小?的身影,正低垂着头静静地坐着。
被污血染透的短发垂坠下来,挡住了她大半张脸。而露出的部分,也几乎不见本来的颜色,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的红。
浑身上下更是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整个人?就像被血浸泡了一样。
甚至……还有好多伤口。
裴修愣在门口,过?了几秒,才急忙大步走进去,踩着尸体赶到她面前,低声?叫了她的名字:“左青,你还……好吗?”
直到此时,她才终于有了回应,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了他。
裴修看到她的眼睛,怔了怔,又?有点手足无措:“你,你哭了?”
话落,她猛地抬起手臂,狠狠抹了下眼睛:“不可以?吗?那么多恶心的东西朝我身上扑,你看看我这一身都成什?么样子了!”
浓浓的哭腔里带着万分委屈,她抽了抽鼻子,声?音沙哑得厉害:“他们倒是死得快,我好不容易活下来,连找个人?报仇都找不到!”
她越说越气,又?气愤又?憋屈,眼泪跟着大颗大颗地往下滚。
随后,脑袋向前一低,抵在了裴修胸膛,抽抽搭搭道:“全?都怪你!你怎么这么慢啊!再晚一分钟我就死了啊……”
裴修浑身一僵,下意识抬起双手来又?停在半空。
他犹豫了一下,刚想抱一抱她好好安慰,一低头却发现……
她正扯着他的衣服擦脸。
——原来是自作多情了。
他无奈的笑了一下,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他还是轻轻抱了她一下,温声?道:“对不起,是我太慢了,都怪我。我带你回客栈吧,烧点热水让你洗个澡好不好?”
左青抬头,露出一张大花脸:“那你快背我,我腿好疼!”
裴修低头细看,才发现她腿上有好几道伤口,全?是被牙咬的,其中三?处甚至还被咬掉了肉。
他心中不由一疼,有些难以?想象她刚才到底一个人?经?历了什?么。
在那种孤立无援、几乎毫无希望的情况下,要有多强大的心,才能一直撑着没有放弃?
他转过?身躬下来,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来,小?心一点。”
月色下,他背着她快步跑回客栈,直接把人?送到床上躺着,又?急急忙忙下楼去烧热水。
可柴火灶实?在太难用了,他火没升起来,倒是呛得直咳嗽。
于是他又?去将老板叫醒,让他去烧水,自己则赶去了药铺,装了几瓶金创药跌打酒之类的东西。
回来的路上去成衣铺随手拿了件女装,匆忙赶了回来。
等左青洗完澡,裴修帮着处理了伤口后,天都快要亮了。
他们换了间干净的房间,裴修还是睡在地上,偶尔悄悄起来查看她的情况,怕她发烧或者?口渴。
好在睡了半天之后,左青就“生龙活虎”的醒了。
虽然?状态没真好到那种程度,但也只是比较虚弱,没出现什?么不好的状况。
她醒来时看到床边有张小?桌子,上面放着一只装了热水的瓷盆,里面热着清粥小?菜。
枕头旁边还压了张纸条,写着:我下楼看看,很快回来。
虽然?是毛笔写的字,但居然?写得很好看。
与此同时,左青的弹幕框里也很热闹。
【弹幕】:呜呜呜姐姐终于醒了,我都吓死了
【弹幕】:左青妹子,你真的太棒了!我爱你!
【弹幕】:以?后我的人?和我的票全?都是你的!
赦免票x1
赦免票x1
……
短短两分钟,她得到一百多票。
她好像懂了,在这里面想要票的话,要么做个圣母,要么拿命来换。
左青动了动身子,扯得身上各处的伤口和肌肉一阵发疼。
随后她才注意到,今天这个世?界似乎有点不对劲。
——太热闹了。
不论是楼下还是窗外,都有嘈杂的声?音传进来。
而且,还是那种叫卖吆喝声?和人?们的谈话声?。
就像是……一个正常的古代小?镇。
她皱着眉仔细听了听,心里越来越好奇,忍不住慢慢撑起身体挪下床,走到窗前去看。
可才刚在窗户上戳了两个洞,就听见身后传来推门声?。
裴修进屋看到她站在窗户那儿,又?好笑又?无奈地上前来扶她:“你伤成这样还乱走?”
说着看了眼窗户上的小?洞,没忍住低笑了一声?。
他觉得,她有时候很无赖,但有的时候又?坏得挺可爱。
比如明明可以?推开窗户,却非要干点坏事把窗户纸给?戳了。
“外面什?么情况?”左青问。
裴修笑答:“似乎是时间线变成了事发之前,我刚才下楼还看到那个小?姑娘在大堂里,跟着一个书生学写字。”
左青喉咙有点发疼,咳了两声?,说:“我也要下去看看。”
“那你先?把粥喝了,我带你下去。”裴修知道他拦不住她,只能退而求其次。
左青很快把粥喝光了,接着冲他伸出双手道:“小?裴子,背哀家下楼!”
裴修:“……”
他要收回刚才想的那句“可爱”。
【弹幕】:哈哈哈哈哈哈我他妈笑死
【弹幕】:继玄奘之后,裴修再得新昵称。
【弹幕】:这小?疯子浑身都是伤了还搁这儿皮呢!
虽然?这个听起来十分像太监的名字让人?很抗拒,但裴修十分大方地选择不跟伤患计较。
他笑容温和地背着她走到了楼梯口,然?后停下来说:“再那么喊我一次,我就从这里把你扔下去。”
左青冲他后脑勺做了个鬼脸:“小?裴子,你废话太多了,赶紧下去!”
裴修:“……我可是认真的,不许乱喊。”
一边说,一边就背着她下去了。
恢复到以?往模样的小?镇十分热闹,客栈里的人?也不少。
二人?到了大堂内,裴修向左青指了指角落的桌子:“就是她了。”
那边,一个穿着补丁衣服的小?女孩正趴在桌上,手里捏着只毛笔,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着什?么。
她旁边坐着个斯斯文文的书生,正在摇头晃脑地背书。
这一幕看起来很温馨很美好,可是很快,一道尖锐刻薄的大骂声?便将一切打碎——
一名脸色蜡黄的中年妇人?从客栈外面大步走进来,远远看到了小?姑娘,顿时破口大骂道:“好啊你个小?贱蹄子,老娘让你看好弟弟,你就是这么看的?!”
说话间她已走到那边,狠狠揪住了女孩的耳朵,嘴里辱骂声?不断,还顺便瞪了那书生一眼。
书生站起来想劝,可对方太能骂了,他愣是插不上一句话。
女孩耳朵被揪得发红,人?也被这样拉了起来,却一点也没哭,反而忍着疼把毛笔好好放在了桌上。
“养你这么个赔钱货有个屁用!一个女娃还想学认字儿?给?老娘滚回去洗衣服!”
女人?大骂着将她拖走,书生有些急了,在后面大喊了一声?女孩改后的名字。
随即,那女人?一下子站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里,满是嘲讽和不屑。
母女二人?走出老远,左青还能听到她的讽刺:“就你还想改名?你也不看看你配不配!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的玩意儿!”
左青拍了拍裴修的肩:“快跟上!”
裴修无奈,边走边说:“你这是把我当?坐骑了是吧?”
她道:“我又?没拍你屁股。”
裴修:?
【弹幕】:裴修:你居然?还想拍我屁股!
【弹幕】:堂堂影帝沦为坐骑,这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左青的扭曲?
走出客栈,外面大街上熙熙攘攘的十分热闹。
左青转着脑袋到处看,口中低声?提醒裴修:“还有个人?不知道躲在哪儿了,你帮我找找,要是逮到他,我就把他一刀刀切成片!”
裴修叹气,当?作没听见后半段。
二人?一路跟着小?女孩母女,走到了孙家铁铺。
那个母亲始终都在骂她,她却只是低着头,不敢哭也不敢闹。
到了店门前,妇人?捡起旁边的一块瓦片,“啪”一声?扔在地上摔碎。
女孩就像是早已熟悉了一般,自觉地走过?去,跪在那上面。
看起来应该是孙铁匠的男人?就在屋子里打铁,一眼也没出来看过?。
妇人?还觉得不够解气,站在她旁边又?一阵辱骂嘲讽。
周围的行人?来来往往,纷纷侧目看过?来,却又?都冷漠的离去。
而左青脑袋转来转去的,竟真在无意中看到了那个黑衣服男人?!
她赶紧拍拍裴修:“快快快,那边看到了吗!缩头乌龟还想跑,快追!”
裴修:“……”
还说没把他当?坐骑。
不过?等他们追过?去的时候,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二人?慢慢逛着街回到客栈,很快度过?了这一天。
次日早上,裴修下去时又?看到了小?女孩在练字。
仔细观察才发现,这里的时间应该是有跳跃的,不是一天天慢慢来。
他上楼叫了左青,没多久,两人?就看见一个小?男孩慌慌张张跑过?来,对女孩大喊:“乐弟,你快回去吧,你弟弟出事儿了!”
女孩脸色大变,扔下笔就跑。
裴修背着左青跟过?去,赶到孙家铁铺时,见里面已经?有好些看热闹的人?了,便也往内挤了挤。
人?群中间,有个老大夫正在为地上躺着的小?孩子看伤。
小?男孩头上有血,身上也湿淋淋的,像是掉到了水里。
孙铁匠脸色阴沉地在旁边站着,他妻子则不断哭泣。
另外两个大点的女儿也出现了,脸色煞白的跪在一边,身体抖个不停。
小?女孩躲在人?群里,关切地看着不省人?事的弟弟,却不敢往前走一步。
从其他人?的议论中,左青他们得知这个孩子是掉到了井里。
孙家两口子接了个定做什?么铁器的活,当?时跟顾客去了对方家里,临走时吩咐了三?个女儿看好弟弟。
谁知道回来时孩子一个都不在,进后院才发现儿子掉到了井里!
很快,老大夫诊断完成,表示没什?么大碍,头上也只是磕破了皮。
随即人?们陆续散去,裴修也正想带左青走,却发现那家人?像是看不到他们似的,便留了下来看后续。
只见孙铁匠拿出了一根手指粗的木条,面色狠厉地走到大女儿面前,抬手就要往下抽!
就在这时,大女儿却急忙分辨:“爹爹,不关我和二妹妹的事啊!我们出去前和三?妹说了,叫她看好弟弟,她也答应了,可谁知她竟然?也走了!”
二女儿闻言,心虚地看了小?女孩一眼,低着头一狠心:“对,对啊……爹爹,这不关我们的事,都是三?妹没看好弟弟!”
小?女孩显然?懵了,愣愣地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分辩:“不,不是的爹爹,是我想出去学写字,跟大姐二姐都说了……”
“难不成她们两个一起冤枉你吗!”孙铁匠冷声?打断她,拿着木条便狠狠抽过?去:“你这赔钱货差点把我儿子害死!我们家养你到底有什?么用!”
他说到这里,忽然?目光一闪,把木条往地上一扔,拽起她的衣服就往外拖!
他恶狠狠地说:“留着你就只能白花老子钱,干脆今儿就把你扔塔里去,省得你哪天害死我儿子!”
女孩被吓得脸色大变,努力地反抗着,不断求饶认错,双腿都在地上磨出了长长的两道痕迹。
可她的亲生父亲,却一丁点儿也没有心软,愣是一路拖着她往镇外大步走去。
一路上,经?过?了数十家店铺和小?摊,与上百的行人?擦身而过?。
她恐惧的哭喊声?,却只引来人?们看戏的眼神。
在被拖出镇子时,那两条腿早已拖出血痕。
此时的女儿塔,建立在一片绿油油的田野之间。那些农作物生长极好,看起来生机勃勃。
孙铁匠一鼓作气,扛着她爬上塔边的梯.子,毫不犹豫地把她塞进了塔里。从塔里传出的惊恐哭喊声?显得更加响亮,可这位父亲却只是转头吐了口唾沫,像丢掉什?么垃圾一样轻松地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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