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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班会刚结束,理科一班的班主任来电话,要柳留梅参加晚上的便宴,他班上学生的一位家长招待一班主要的任课老师,这样的所谓便宴每学期总有几次,这样的饭局想不参加也难,不去的话,所在班的班主任会有看法,其它的任课教师会心生隔阂生出腹议,学生的家长心里也不踏实,主课教师是一个不能少的。睍莼璩晓
据传该校能够拒绝参加这种家长宴请的教员,这么多年来只有一位青年教师,但他也有一次破例,是教务主任也是他的师傅要他去赴家长宴,他才不得不去,去了以后没喝一口酒,没动一筷荤菜,只吃了一碗白饭,回来后说,他看到的不是满桌的鱼肉海鲜,而是学生家长的鲜红的受伤的心。可从此他就有了外号“呆子”。呆子不仅罢宴,而且对于宴会后的礼品或红包,也是一概拒收。呆子在柳留梅应聘去的前一年就走了,他考上了研究生,攻读的是法律专业,多么希望他本性不改,一直呆下去傻下去,有望将来成个黑脸包公,在以人治为主的社会里,包公还是多几个好些!即使法治时代,也还得有真正的法治人才,而不是现在的所谓主流法界权威,腰包满满,胡说八道。法治的根本还是人治,要有大批高质量的人才去矜矜业业如履薄冰的治理社会。
老师们一脸的倦容在盛开的餐桌上慢慢舒展开,胃口都不错。可是柳留梅在这六月四日的晚上赴这趟宴,几乎没有一点食欲,除了疲劳,主要的是今天特别特别的想着远方的老头子。
同艾椿在同一个城市生活的时候,每年的这个日子的晚上,即使值班,柳留梅也会值完班后赶到老头子那里,他一定准备了三四样她爱吃的诸如黄瓜、海带丝、粉丝烧猪肉、辣子鸡等,桌上还放了一瓶鲁迅故乡的女儿红 。
只是仅有的一年的六月四日晚上,桌上烧好的菜没动,酒没开瓶,夜间两人和衣而卧。那一晚轮到柳留梅在学校守着学生的晚自习,九点下课后,班上的一位女孩找到柳留梅,哭着说不回家了,追问之下,原来是她的继父奸污了她,而且今晚还会受践踏。她的母亲外出打工了,家里除了继父外,只有一个半痴呆的奶奶,继父的龌龊事就没人过问。柳留梅立即把这事向师兄校长汇报,校长当晚把女孩安排到自己家。从校长家出来已是十一点了,虽是月明星稀,但夜味已很重,柳留梅告诉艾椿要打的回家,艾椿不同意,出租车要经过一片荒野。但是柳留梅还是执拗的回来了。
“这么晚打的,你的胆真大啊!你没看到报上的消息,中巴司机糟蹋女乘客。”艾椿有点生气了。
“那样的禽兽司机太万一了。”
“可让你如果碰上这万一,对你就是一万?!”
“人的命天管定,与父母无关,与其它人不相干。”柳留梅冲了一句。
“好了好了,吃饭!”艾椿说。
“不饿!”柳留梅喝了口艾椿茶杯里的凉茶。
“咋啦?谁得罪你啦?”艾椿见柳留梅神色疲惫,以为谁欺负她。
“那个不要脸的老东西!畜牲。”
“谁?”艾椿很紧张。柳留梅大体上叙述了班上女生被糟蹋的事。
这一晚两人都只是吃的很少,不知有食味。睡前都没有洗脚,和衣躺下了。
“女孩多大?”艾椿觉得气氛沉闷。
“比我小十岁。”
“他继父老家伙呢?”
“比你小十岁。”柳留梅说了这句,突然笑了起来,她不想让老头子太受压抑。一会柳留梅睡着了,她太累了。
艾椿教授却笑不起来,他忽然觉得自己和那个老东西并没有太多的区别,他给柳留梅的伤害恐怕一点也不比柳留梅的学生受到的伤害小,虽然是属于另一种,但是温柔的伤害一样有伤口!
家长的宴请在柳留梅对往事的沉思中结束,疲劳又兴奋的老师们酒足饭饱后,理所当然的把红包装进了口袋,柳留梅内心别扭的把红包抓在手里,出门后才把它塞进坤包,独自匆匆的赶到话巴,话把费用要小些,给老头挂电话时间长。可是没人接,快十点了,老头会上哪里去?回到寝室,掏出感恩红包,点了一下是1000元。今天赴家长宴的有七个教师,加上千元以上的饭菜,家长得出不少血。柳留梅希望自己的钱袋快些肿起来,他想买一室一厅的房子,把老头子接过来。可是按这里的房产价,没有三四十万是拿不下来的。她不想动用老头子的有限的一点养老积蓄,可是单靠自己的收入哪一天能积到五位数?
柳留梅正在胡思乱想,手机响了,是老头子打来的电话。
“你上哪里去啦?家里电话没人接。”柳留梅语带责怪,她同他的通话中时常使用先发制人的语气,这样似乎能减轻一点心里的内疚。
“我能上哪?一直等你的电话。只是刚才把喝醉酒的你们的多卿老师扶到他家,稍坐了一会。”
“我说呢,在话吧给你电话就没人接。多老师没事吧?”
“前几天多老师的儿媳妇又回来一次,干涉你多老师同叶酸妹的相处,这一次多老师硬了起来,但心里总是闷。”
“女人和女人是很不一样。”柳留梅说,她指的是艾教授的女儿就很通达,她没有明说,拐了过去,“你得多同多老师下几把棋,要他不要花间一壶酒了,郁闷加酒伤身体。”
“没事,他酒量本来不大,只是一喝就醉。现在我看叶酸妹也没有退宿,这就好。”
“那好,你认为他们有自己的植树节?”
“不好说,虽然有树也有坑。”
“不说他人的事。你晚上吃什么呢?可加个菜?”
“有个凉拌黄瓜丝,炒了个莴笋鸡蛋。”艾椿说,“喝了两小杯女儿红。”这菜这酒都是当年第一个植树节晚上两人共餐时的菜和酒。
“放盐没有?”记得第一个植树节晚餐上,艾椿炒的的莴笋炒鸡蛋和麻油拌黄瓜丝就忘了放盐,吃的也很有味。
“我觉得我们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放不放盐不影响食欲。”艾椿说。
“放了一碗水没有?”柳留梅轻言细语,笑着调侃了一句。虽然心里沉甸甸,也不能语言沉重啊。电话里的重言重语,可是甩砖啊!
记得那个晚上的凉拌黄瓜丝放了辣油,柳留梅是吃辣的口味,无辣不进食,可艾椿是沾不得辣。于是桌上放了一碗凉开水,他把沾了辣油的黄瓜丝放到水里洗一洗再进口。当时他一边洗一边笑,柳留梅问笑什么,艾椿说这一洗就是涩辣都有,哈巴着嘴,哪是笑的呢?
其实艾椿就是在笑,他没有把笑的真实原因说出来,毕竟那时候还没有到栽树的时候,更多的还是师生关系,有些话不便说,即使说了,按她当时的少女的晕乎和有关方面知识的缺失,她也难以解读一碗水的现代典故。
艾椿一碗水的典故来自友人郁大夫说的一个故事。郁大夫接触过一位就医者,结婚几年不生育,四处求医,中药西药吃了不少,女方的肚子依然扁扁。幸而遇上个细心的医生郁大夫,追根求源,弄清楚了不孕的根本:肛之交。把果树栽到石坑里面,能开花结果吗?
原来他们夫妻多年来的夫妻生活方式,一直是结婚的第一个晚上的双俯式,怎么样都载不进树,于是端来一碗水,可水只能增加涩度添乱的事。后来阴差阳错,进了紧邻的肛门,这真是真理紧邻着谬误,彼此虽只是毫厘之差,但失之千里矣!就医者还引经据典地说,他是通过公鸡爬母鸡受到启发的。
这故事后来说给已经开窍的柳留梅听,她觉的匪夷所思,根据她同他在一起的时候,根本不需要水来润滑,总是如细细的山泉汩汩的流淌。可艾椿相信,在把性看得神秘甚至丑陋的社会里,没有堂而皇之的性教育地位的时代,进不去,出不来,擦边球,进错门等囧事奇闻的出现是不足为怪的。
“你晚上吃什么?”艾椿问。
“出去吃的。”柳留梅含糊的回答,她没有说家长请客,一方面艾椿不赞成教师赴学生家长的宴会,更反对拿红包。另方面今晚的宴席的丰盛同艾椿独自面对两三小碟简单的素菜独酌,想起来心里酸酸的像翻了醋罐子。
“饮食不能马虎,多吃些新鲜素菜水果。”艾椿叮嘱,柳留梅的便秘很严重。
“睡前检查一下煤气,不忘把门锁紧,把门上钥匙拔下来。”柳留梅叮嘱。艾椿有几回忘掉开门时把钥匙拔下来。
艾椿坏笑了一下,两人在一起玩1+0游戏时,他习惯把钥匙插在里面小睡,后来她不允许,那样前列腺冲血时间长。
在有情人之间,一些看似低级的调砍其实并不下流,要说下流,那也是诗意的下流。
艾椿和柳留梅每天的通话就是这些日常的彼此生活的中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在旁人看来是些没有意思的话,无主题变奏,白掷钱给电讯局。
没有意思不等于没有意味,意味在心里。触动了世界许许多多少男少女的新的《艾丽斯梦游仙境》,开始也不过是路易斯-嘉罗给小女儿写的浅显的没多少意思的童话故事,那时路易斯正在牛津大学上学,非常思念他的小女儿,就给他的女儿写了小女孩艾丽斯从镜子的后面进入一个奇异的世界的滑稽的故事,路易斯-嘉罗没有想到世界上有太多的孩子喜欢这个滑稽的故事。看来文学的伟大不仅只属于有意思的正经巴拉的书,像莎士比亚和曹雪芹的作品。不那么正经的滑稽的书,如《西游记》、《艾丽斯游仙境》同样伟大。赵元任在《艾丽斯梦游仙境》的译序里说:“我相信这书的文学价值,比莎士比亚最正经的书亦比得上。”
文学如此,人和人之间的说话同样如此,不必有意思,只是要有意味,意味只在心只在情。
这个在他俩自定的植树节的暮霭沉沉的晚上,一老一少在遥远的两头的电话里絮絮叨叨调侃幽默的没意思的对话中,彼此在心里植着快乐和忧伤的树。
艾椿刚进入梦乡,一串急剧的铃声惊醒了他,电话就在床头。
“喂,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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