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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艾教授来说,首要的还不是弄清洗婴儿子的生父是谁,而是洗婴本人的生父是谁?要说服洗婴接受DNA鉴定怕是有一定的困难,主要的是她对具体的那个父亲有了很深感情,这感情是在长期的生活实践中形成的。睍莼璩伤父女在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父亲在外人的心中是个狠人,在家中却是位慈父。看来这个问题必须同洗婴的生母对话。
大鼻子摩尔根啊,你的基因学说给世界上带来福音还是纠缠?
艾教授临走前的一天,倒是沈岚主动找到客人:“艾教授,我妹妹从上海来电话,告知我你们那里的公安来上海找我,问及我关于同毋士禾的什么情况,以及她同我丈夫的关系。我想是否同我丈夫的案子有关呢?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说什么好呢?两个男人为了我,那时候闹得很僵。在农村插队的时候,我一个外地女知青没有依靠,被限制在那个村庄。说实话我的心里是希望同毋士禾在一起,他是附近城市知青,有文化,我也不希望永远呆在农村。他家庭也喜欢我。另一个是本地农民,舅舅是公社副书记,要我明确拒绝很难,我没法公开选择。毋士禾的那份悔过书是被迫写的。后来我丈夫不明不白死了,我从没有怀疑是毋士禾。”
“听毋士禾说,后来你丈夫不断找毋士禾借钱,其实是有借不还的。毋士禾是有些意见的,以为他是用那份所谓悔过书要挟他,但据毋士禾说,他尽管讨厌你丈夫,但是压根儿没有想到要伤害他。”
“我丈夫一次次找毋士禾借钱,这我不知道,但你这一说,我信。因为我丈夫有个不好的习惯,喜欢赌钱,有时候还去娱乐场所,同他当公社副书记那个舅舅的好色一样,可他舅舅是书记是干部,有条件吃喝嫖赌,你一个农民,再游手好闲,有好结果吗?他生前我不知劝过他多少次,就是恶习难改。我命不好,赶上上初中时就下放农村,又没遇上个好男人。但是平心而论,我丈夫对女儿没话讲,*岁外出时还让骑在脖子上。”
“我唐突问一个问题:毋士禾认为洗婴是她的女儿?我这次来就是受毋士禾委托,他希望弄清楚这个问题。他的这种心情可以理解,一则,他莫名其妙陷入一场官司,勾起了他当年一段情事。正好他在我家看到了洗婴的照片,同毋士禾的年轻时的小妹摸样几乎一样。二则,他至今没有孩子,而人已快离开中年,虽然忙活半辈子积累不少财富,但他本人也不像那些个爱折腾的豪富,去不断找年轻的女人,忙着离婚再结婚。”
沈岚好一会低着头没说话,艾教授感到问题提的却有些令人尴尬。
沈岚慢慢抬起头,眼是湿湿的:“这怎么说呢?我们的第二个孩子是儿子,是抱养的,那是洗婴四岁的时候,洗婴父亲一天凌晨外出,从路边捡来的生下不久的男孩,我们当宝贝收养了。这以后我就没有再生育。”沈岚掏出手绢擦拭着眼角,“可是有必要弄清洗婴的父亲是谁吗?弄清洗婴不是他父亲的,死鬼在地下能安心吗?”
“我已经同洗婴说了这件事。我理解你们的为难,但是希望你们再考虑。”艾椿心里也有矛盾,受人之托总想把事情办好,但是这给别人出了难题。这世上有的事情需要弄清楚,有的事情必须搁置,有的事情以胡涂为好,有的事情最好掩盖。
艾教授没想到来德国以后,又受到洗婴丈夫的一个委托,弄清他们的第一个孩子的生父是谁,这也很棘手。洗婴现在的心情肯定好不到哪里,丈夫今后能否恢复行走?毋士禾又提出亲子鉴定,再插一杠子去问其儿子的生父是谁,这不是给人心里添乱?但是现在不当面谈,回国以后更不方便说了。
离开德国的前夜,洗婴的女儿已经同外婆睡着了,为了女儿能休息好,沈岚是全程照应外孙女,这是中国的传统亲情情结,养育儿女是理所应当,儿女的儿女还要去照应,也是理所应当。这种中国式亲情,中国人的基因里一定包含浓浓的“情”。
在德国,可不像中国人对第三代那样关注。老人没有理所当然抚养孙辈的观念。当然洗婴的丈夫及其老母亲也很为中国的这种亲情所感动。如无特殊情况,洗婴照例是每天抽时间去问候婆婆,陪着丈夫。
因为第二天艾教授要回国,洗婴待母亲和孩子们安睡后,便同艾教授在客厅说话。洗婴拿出一个大信封:“艾老师,这是我小姑给你拍的照片,做个纪念吧。绿娣说你是个很可爱的人,我这位小姑可是很率真的姑娘。她说以后到中国工作,要找一个中国男友呢。假如哪个中国男孩真的娶了我家绿娣那可是幸福,绿娣很重感情,重然诺,重操守。”
“先前在国内我介绍给你读过国内作家季羡林的散文,季羡林这个人留学德国十年,结识了一位德国姑娘,为他的论文打字,伴他度过一个个异国曾经孤独的日子,两人相爱了,但是出身于孔老夫子身边的山东人季羡林,不想伤害他的虽无多少感情的没文化的糟糠妻,终究没有把她的德国恋人带回中国。但是无疑他很伤害了有感情的有文化的德国姑娘。据说这位德国姑娘后来每年都给季羡林寄一双袜子,但她没有再嫁是事实。这个故事,使我对德国女人的认识有了定势:很执着。”
“大多数德国人很执着。我那位的执着我是领教了。不久前,他大概受了上帝的启示,认为应该找到我们儿子的生父,不止一次的说服我。他说以后孩子长大了,如果问起这个问题怎么办?应该让孩子了解谁是他的生身父亲。”
艾椿正翻阅着一张张照片,照的都确实很好,对光影的处理很到位。听得洗婴主动说起这个令他感到棘手的问题,便抬头望着洗婴:
“你丈夫的考量有一定道理。”
“艾老师,关于我儿子的血缘,我当然很清楚,我不是《妈妈咪》中的要结婚的女孩母亲,弄不清楚女儿的生父是谁,在女儿的婚庆日里,把她的几位情人都请到婚礼现场,确定谁是女儿的父亲。”洗婴沉思片刻,“这事以后我回国时会设法解决的,这是对女儿负责吧。今晚你早点睡,明天我让绿娣叫醒你,由她送你到机场。”洗婴从照片中检出一张拍摄白琅油画《咏乡楼》的一张照片,“艾老师,这张照片我挺喜欢,给我吧!”
“喜欢哪张你拿哪张,绿娣把底片给了我,我回去可以再洗的。”艾椿想这一定是洗婴思念故乡的原因,白琅的风景油画中有许多中国元素。
晚上近十一点,绿娣来艾教授房间,她知道远方的中国客人有晚睡的习惯。见他正在看电视,她便将频道拨到RTL,这是一家德国的著名私人电视台。正在播放真人秀节目,一个人正在池内游泳,池内是臭鱼烂虾和死蛇以及外形丑劣的蠕动物。
“这种真人秀,在我们中国不会播放。”
“这位游泳的人,是我国的影星。这类低档次的真人秀,在公法电视台是没有的。私人电视台中也有档次比较高的真人秀。你来德国不容易,让你多方面了解德国。”绿娣把频道转向公法电视台,正在播放一位从希特勒集中营活着出来的老人控诉德国法西斯的罪行。
“你们德国的政治家和人民,对希特勒的侵略战争罪行能坚持严肃的批判,这是很可贵的,这能增加你们国家的信誉,但是日本就不是这样的,岛国的狭隘心理。”
十一点半,绿娣要艾教授休息,她要他放心睡,她会来叫醒他的。真是位体贴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绿娣,能不能给我奏一阙爱克莱斯勒的爱的喜悦?”
“奏别的吧。”绿娣的纤长手指尖流出非常柔和的旋律。
“这是什么曲目?”艾椿问。
放好小提琴后,绿娣笑着回答:“黄昏之恋。”
“很美的旋律。”
“你有睡前听音乐的习惯?”
“没有。只是想到了两句诗:劝君再奏琵琶曲,西出阳关无故人。”
“洗婴嫂子教儿子背唐诗,有两句是: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艾椿笑说:“前一句是我的,后一句才是唐诗。唐诗你喜欢?”
“艾,你就是唐诗啊。睡吧,晚安!”
“唐诗”在唐诗的意境中安然入睡。
早晨艾教授醒的很早,人老了,常常是一忽觉就醒。绿娣已经将早餐弄好,牛奶加果酱面包。吃晚饭后,沈岚也抱着睡醒的女儿抱出来,几个月的中徳血缘合璧的女婴很可爱。沈岚交给艾椿一个厚厚的信封,因为要赶时间去机场,也不便拆阅,顺手放到背包里,沈岚帮着拉上拉链
刚出院门,碰到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正从家中推出一辆“雅特”自行车,他向绿娣友好的打招呼,用德语交谈了几句,然后又友好的向艾教授点了下头,用生硬的中国话说:“欢迎您!”然后熟练地上了自行车。
艾教授对绿娣说:“是你的邻居吧,他已经同我打过招呼。”
“他是我们科隆市长,我们做邻居已经好几年。他去过你们中国推介科隆,跟我洗婴嫂子学过中文。”
“市长骑自行车上班?”
“是的,有时坐公务车,不过他喜欢骑自行车,我们科隆的国际自行车年展,规模是很大的。”
“你们德国骑自行车的人不比我们中国少。”
“大家已经认识到汽车的尾气很污染空气,骑车是低碳生活,还能锻炼身体。”
“你们市长的住房很大吧?”
“同我家差不多的,没有选为市长之前我们就是邻居。”
艾椿想科隆市相当与中国的地级市吧,中国的地级市长住房许多是远胜平民的住房,其面积和气派不是平民住宅能够比肩的。而且房产何止是一处?听柳留梅说,小琴老师的警官男人去内蒙一个盟办事,这个盟的书记住地有数百平米,原来是警察的一个训练部门,因为风景好空气好,就被他占用,真是个土皇帝。小琴的警官丈夫还是比较正派的人,提起*也颇为忧心。他应该是三三率中坚定分子,而那位盟书记属于*分子,*分子的命运不是受到惩办就是漏网之鱼,相比较,还是漏网的贪腐分子多,因为中国反腐是自上而下,而不是强力的自下而上,人民对于贪腐官吏基本上束手无策。中国的法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见艾教授在沉思,绿娣便发动车子去机场。
路上没遇到什么大的堵车,小的堵车是难免。中国人遇到堵车,开车的和坐车的都比较急,可是德国人往往显得悠然,似乎堵车是行车的一部分。
“上机前,倒是绿娣同艾椿生出依依惜别的样子,眼睛有些湿润。这位金发碧眼的美丽姑娘担负着接机送行、导游、陪看电影等,使得艾教授在异国的几天过的灿烂多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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