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回 番外：旧忆就像一扇窗,人生如戏长（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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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我养了一辈子的女儿居然给投叛天帝！来人，将她拖出去杖责三十，扁为庶民！”

“爹！”我哭喊着跪倒在他跟前，向围观的所有族长磕头恳求，“方族长，黑长老，你们救救姐姐，你们救救姐姐啊！她为了魔渊付出了太多，求求你们，救救我姐姐啊……”话道最后我已然泣不成声。

一旦贬为庶民，必定会像大表姐那般惨遭那些曾经追而不得的男子肆意凌|辱。

可是还是没有人来救姐姐，没有人！

当姐姐死心般招来魔巫决绝的剔除魔骨时，我望着那汇成激流的血液不断的冲荡出她的身体，我才真正的恍悟，我与魔渊所有的人，从此刻起，彻彻底底失去了她。

失去了，为魔渊操碎了心的她。

再后来，与精灵界储君一同护送难民返回的夜子硕得知事漏，一路打破了所有阻挡在他跟前的结界，冲进了魔宫，众人都慌了，举剑向他杀去，我却在人群中大喊，“夜哥哥，在这里，带走姐姐，带走姐姐！”

他们魔，他们到底是魔！

远望着倒在血泊里的姐姐，那一向温润如玉的男子，瞬间腾起暴虐的杀气，刀光寒影，他亲手弑了阻止他带走姐姐所有的人。

我静静在长殿外，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与一地狼藉，我终于领悟，我再也见不到姐姐，可即便领悟到这个事实，我还是笑了。

我望着殿内平素里看着亲切和蔼，此刻看来却极度狰狞的脸庞，想象着传说中云雾飘渺的九重仙境，有一瞬我有些明白他离去前的那番话。

——络络，每天睁开眼，看见你姐姐安好的睡颜，这就是我想要的未来。

我回身命魔兵别再追了，只是徒增伤亡而已。然后我静静地回到了娘的灵位前，告诉娘。

姐姐不再无枝可倚，您说的故事或许变了，那个王子不再是骑着高头白马，而是腾云驾雾而来。

娘，姐姐扛起了这个家，一路有太多的委屈无处可诉，而那个男子给的爱给的太过慷慨。

他一定能把姐姐年年岁岁崩溃的世界，一砖一瓦的重新拾起来。

还是很小的时候，我憧憬着爹与娘那种至死不渝的感情，在爱情没开始以前，我与姐姐无数次想过我们未来的他是什么样子的，他应该很高，很俊，他要很威武，很迷人，还要很善良，要为我挡风遮雨，要脚踩五彩祥云，要觉得全世界只有我才是最好最漂亮的。

可当但这样的人出现的时候，那些那些要求就都便得不在乎了。姐姐选择的男人，其实只是芸芸众生的一个人，并没有我们当初期待的那样完美无瑕，但他真实，勇敢，懂得担当，只是个为姐姐的痛而痛，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的男人。

或许走了很长一段路，经历了更多的我们才会发觉，其实我们要的并不是英雄，而是在你孤苦无依的时候，为你撑起那片天空，能给你温暖怀抱的平凡男人。

而你永远也想象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但你唯一能肯定的一点便是，他是个不能被别人轻易所取代的，只专属于你的，你的男人。

有一些时光，能把回忆点亮；但总有一个人，会让生命变得细腻绵长。

不论是后来那场仙魔大战知晓真相的姐姐，还是如今独倚沧桑的自己，为所爱的人做的，只不过是不想辜负自己曾经付出的每一寸爱着他的好时光。

不久后，我耗尽了心力捻转来到了人间，看着在轮回里的一步步的成长，学诗书，会机变，伴随着时光的宠爱成长成一位丰神俊朗的男子。我未悲成喜，细细地走过他走过的每条路，抚摸着他曾靠着念书的每寸长墙，一步一脚印踏过他曾策马饱览踏过的锦绣江山。

像是从未与他分离过一般。

几年后，东歌将军的女儿久病膏肓，很快香消玉殒，我就接着机会取代了那位女子，不久后成功的嫁给了他，终于可以在他的身侧，静静地陪伴着他。

一点一滴的生活里，在暖春，在炎夏，在寒秋，在隆冬，我守着他一年又一年，渐渐地忘去了剔除魔骨时是多么的疼，忘去了自己畏缩在森林里的那些年是多么的寒冷，忘去了自己的命其实也不会长。

那时候，他总会问为何总是用如此的眼神这般打量着他，明明我们相识并不长。

我总是支着头笑而不语，却没办法告诉他即便他在我身侧，我还是有多么的，多么的怀念他，他笑着揉着我的长发，那种笑容很宽怀，很明媚，带着我所艳羡的一切过往，我们约定好了春日去纵马，夏日赏荷，秋日踏青，冬日品酒，我们就这样默默的过了一年有一年……

我并不在乎其他的妃嫔是如何的看待他对我特别的宠爱，我只珍惜与他的每一寸时光，把我们的孩子视若上苍对我的礼物。

可即便我最终过境千帆见证许多，我的结局还是和姐姐一样。

上苍从来……就没有垂爱过我们。

那一年他费尽心力收归了西烈，欲北上讨辰，或许因为身负家国的胆子过重，他病了，整日整日的咳血，昏昏睡睡间连看我的力气都没有，等好不容易他有体力了，却不想南越与北辰却结盟抗东。

所有的宫人都惶惶度日，没有强大帝王的我们就如刀山鱼俎随时任人反咬宰割。

我只得利用北帝对这位女子当年的垂爱自请北上约盟，离去前，我抱着必死的决心望着他昏迷中睡颜，只渴望上苍能让他苏醒过来，然后再策马指点锦绣的江山。

有谁说过，当我们能拥抱的时候，请别牵手，因为不要放弃任何贴近彼此心的机会。

我好后悔，我最终没有拥抱昏睡中的他，告诉他，我从未开口的‘我爱你’。

我北上一行十分顺利的拖住时间，却在离去之时被发觉，追兵疯狂的追杀而来，重重围堵我的生路，我不会忘记我的眼眸是多么的坚决，我更不会忘记，他为了救我，赶赴北境拼尽这生最后的力气。

我在策马狂奔的车厢里，痛得难以言喻，身子在哆嗦，可他却笑着抹开我的泪对我说，络络不要哭，以后要好好吃饭，不要总是闷闷不乐，要照顾好孩子，让他健康的长大成人来完成我的梦想。

络络，你和孩子都要努力，努力地在这个乱世活下去……

那一年，天空的大雁往北而翔，他在我怀里闭上了眼睛，就没有张开过。

就是那一年，我忽然觉得，我老了。

老得觉得呼吸都费劲，老得干涸了眼泪，老得抱不动那些抢走我孩子蜂拥而上的北军。

这一幕幕，在我的脑海中和很多年前的那场大战重合，姐姐拼命的摇晃着娘，四周都是浓烟，

我仿佛看着他的身影在废墟中渐行渐远，最后消散在我的泪眼里。

他的葬礼最终被举办在天下大定的那日，举国鸣钟，漫天的白缟迎风吹展遮天蔽日，像是迎送这位千古一帝的离去，更像是亡诵那寸寸夺去我身心魂魄的曾经……

*****

梦作了又醒，我依旧蜷缩在森林中梦了一年又一年。

这一世，我们的开始，是你问我的第一句：“姑娘，我们认识吗？”

我望着他如旧往般的轩昂面庞，摇了摇头道，“不认识。”

古裔，这一世，我到底有多爱你，我已经不想再让你知道。

我固执的将华林当成自己的孩子，像娘亲一样给他缝制从小到大的衣裳，一针一线，我都祈祷上苍，请勿必垂爱于他，我想撑着口气渴望着他能亲口唤我一声娘亲，努力地看着他继承你的血脉，看他成家立业，然后有一天得意的告诉我，有一个女孩和我一样爱他。

古裔，我尽可能不去缅怀往事，却把目光深深的停留在你们身上，每当阳光照耀着你们的时候，我才真正忘却这千年阴林那蚀骨的月光。

是缘是劫，如今的我已经不愿再去深虑，或许姐姐说的对，我爱你的反义词不是我不爱你，而是我亲爱的古裔，爱与不爱，爱而不得，爱而不能，我耗尽了一生的时光，却再也没有办法为你做些什么了。

当我看着你为阿裹摧心痛苦时，而真正明白失去你的那刻起，我再也不怕失去，我终于可以和姐姐一样，手捧着我最美好的青春欢笑而来，送给我爱的人一段情浓的时光后，最终一无所有的离开。

我亲爱的古裔，归去的路上一定很冷，可是我不怕，我背着只有自己记得的沉沉的回忆离开，然后去寻找娘和姐姐，告诉她们，我也有勇气无期许未来。

我会和姐姐一同为你们期待，那片没有我们的，却被阳光与神恩眷顾的，全新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