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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席上觥筹交错、十分热闹。场面上正唱着《草桥惊梦》,那鹤仙扮得十分美貌,又唱得入情,众公子们夸赞狠好,吩咐放赏。褚钺席前也放了五吊钱,鹤仙带着戏妆便上来磕头歇赏。盈盈秋波一睇,活似个美貌女子,他依偎到褚钺身前,将手中的杯子往褚钺唇边一送,含羞带怯道:“许久不见公子了。”褚钺将杯盏接过,往鹤仙手中一放,含笑道:“你替我喝了罢。”鹤仙一怔,依言喝了,又要斟酒,褚钺摆摆手道:“去罢。”鹤仙又给同桌的齐渝等人敬了酒才翩然离去。
齐渝朝褚钺挤眉弄眼,打趣道:“人家这样惦记你呢?”恰好林珩过来敬酒,听见了,笑道:“谁惦记?”褚钺横了齐渝一眼,齐渝知机,掩饰道:“我说笑呢。”林珩也不问,亲手执壶给席上众位的杯盏斟了酒,端起自己的犀角雕蜀葵纹杯,里面满满的清澈酒液,敬了众人:“招待不周,多多包涵罢。”众人皆饮了,说道:“酒菜很好,有劳费心。”杯倒酒干,融情洽洽。
独对齐渝道:“你肚内的笑话最多,怎么不说几个来助兴?”齐渝傻眼,推脱道:“我最口拙,哪里会讲什么笑话?”褚钺帮腔:“方才不是才对我说了一个?我觉得很是好笑,怎么如今就怯场了?”齐渝目瞪口呆,这两人竟合起伙来作弄他,旁人不知所以,也起哄道:“齐兄素性诙谐,最会幽默,何不说个笑话让我们长长见识?”齐渝无奈众口一声,只好应了,“说了不好笑……”
林珩未待他说完,笑吟吟截道:“若是说了有一人不笑,便罚酒三杯如何?”侧过身子对桌边站着服侍的小厮说道:“去把我小书房的犀角杯取来。”那小厮领命去了,林珩方回身对齐渝温柔一笑:“你也知晓,我素来最爱犀角杯。用它来罚酒,不辱没你罢?”齐渝登时头痛,期期艾艾道:“不会是你上月寻到的那个吧?”林珩脸上的笑意愈浓,温柔如春水涟漪、恬静如带露芍药,点头道:“你见过的。你不是最爱绍兴酒么?前儿有人送了一坛来,说是二十年的醇酒,正好留着今日席上招待你了。”
齐渝眼前一黑,那杯子大如碗盘,连着饮上三杯,还是二十年的绍兴酒,他今儿还能走得回去么?齐渝干笑,给席上的众人使眼色,贤兄弟们,今儿全赖你们了,可要给小爷一点面子,不好笑也要笑喔。众人也看出点什么,纷纷吃菜的吃菜,喝酒的喝酒,攀谈的攀谈,就是没人瞧齐渝一眼。齐渝眼见众人装傻充愣,只好自救,与林珩商榷道:“怎么叫了人讲笑话,还要罚酒呢?这也未免太不公道了?不如听了笑话不笑的人罚酒如何?”
众人抬眼怒瞪齐渝,齐渝还浑然不觉,有一灵慧少年春风一笑:“若是要公道,那么就大家行酒令说笑话,一人说一个,不好笑便罚酒,如何?”众人附和:“很是,正好席上无聊。”林珩促狭道:“单罚酒三杯也太无趣,不如一人不笑,罚三杯,两人不笑,罚六杯,依次类推如何?再有,我素来最爱收藏,正好有几套杯子,有点趣味,不如取来给大家赏玩。”褚钺第一个叫好:“我是见过的,那几套杯子,都是难得的古物,都有来历。我们罚酒正可用它,很是风雅。”
众人玩性都上来了,这个说:“取来放在几个一模一样的匣子里,任人取去,取中哪个就用哪个罚酒如何?”那个说:“那就行套酒令,说不上来的人么,正好罚酒讲笑话,讲笑话再不好,又罚酒如何?”这两条又有趣又好玩,众人皆同意了,把个欲要张口拒绝的齐渝晾在一旁,愣是一句话也插不上。
林珩又道:“行个什么酒令,如今正是十一月,不如各说每月月令一句,上下要诗文或成语顶真续麻,又简单又有趣,如何?”众人皆说好,独齐渝一脸懊恼。须臾杯子取来了,众人拿在手上把玩,一个是王崇使过的青铜云雷爵,一个是李白用过的象牙捞月盏,一个是王维喝过的羊脂白玉羽觞,一个是欧阳修醉翁亭上的黄杨荷花杯,一个是辛弃疾饮过的犀角仙人乘槎杯,前三个形制小巧、不过寻常酒杯的容量,后两个则有碗口大小,朴拙大方。
又寻来五个一样大小不雕纹饰的梨木方匣,把杯盏放进去,命五个清俊小厮捧了,站到席后去。林珩饮了门杯,说道:“十一月建子,有猫有虎,虎始交,交以道。”下一个便是齐渝,直接道:“十二月建丑,韩卢宋鹊,鹊始巢,巢父洗耳。”林珩听出了破绽,笑道:“韩卢宋鹊,可不是鹊名,是犬名,该罚。”齐渝辨道:“这错的也有限罢,贤弟高抬贵手,轻轻放我过去。”
众人不依,褚钺道:“这酒令如同军令,如何能容情?竟不必说了。”齐渝无奈,只好绞尽脑汁说了一个孙楚韩点兵的笑话,绘声绘色,林珩不曾听过,也觉可笑,席上独褚钺听过,故而面目肃然,一点笑意也无。齐渝暗暗叫苦,林珩扬手,嘻嘻笑道:“好了,如今可以罚酒三杯了。”
五个小厮捧盒立在席前,齐渝上下左右打量个遍,迟迟犹豫不能决。众人催促,他才狠心指了正中的青衣小厮。打开一看,是黄杨荷花杯。齐渝直呼晦气,没奈何,硬是灌了三杯进肚。烈酒入喉,烧的齐渝脸颊发红,神志有些恍然,他先前本就喝了不少。众人行了一轮酒令,居然无人被罚,齐渝看得眼珠都要红了,嚷道:“这样文绉绉的令本就不爽气,不如搳拳好了,输家只罚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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