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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施仁政,以仁治国,惠及百姓,赵昺都不反对,可也要分什么时候。但是当前蒙古人的强大自不必多说,行朝的状态也摆在这儿。在这乱世一味的强调仁义,就等于先将自己装进了套子里,做事不免束手束脚,难以放手施为,以这种状态对付强大的敌人无异于火中取粟。可朝中这些士人们沉浸礼教中太久、太深,行事皆以这些圣人之言为准则,且处处以此来要求自己,连一向‘开明’的应节严也难以完全摆脱。
今天应节严既然以周公姬旦来做例子教训自己,赵昺便抓住机会与其好好聊聊,欲先从学术的角度上毁掉这些圣贤在其心中高不可攀的地位,当然免不了扒扒他们的黑历史,将这些人所做过的‘丢人’事抖搂抖搂,把他们从神坛上拉下来。,不过这手段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先生,以为微子投奔周人之举,是对是错?”赵昺既有了打算,自然要一棍子论到底儿,稍缓后又问道。
“当然是大义之举!”应节严毫不犹豫地道,“殷商末年,纣王无道,穷奢极欲,暴虐嗜杀,导致众叛亲离,国势日衰。微子屡谏,不被采纳,于是惧祸出走。且微子封国后更是是个勤政的君主,为殷民所爱戴。”
“朕对于微子治国之道也身为佩服,但是却不赞同其弃国出走之为!”赵昺摇摇头道。
“陛下以为其中有何不妥呢?”应节严有了前边的‘教训’,迟疑下反问道。
“朕以为纣王帝辛与微子启之争并非是治国理念的不同,却是兄弟间的王位之争。且其逃往周的目的是意在借助周的势力夺取王位,却不想成了周人的帮凶,以致灭国。而其后又不思复国,反而接受周人的封赐,助其安抚殷人,又与卖国何异!”赵昺吧嗒吧嗒嘴道,“若是朕如此只怕早就被大家的唾沫淹死了。”
“嗯,以陛下所言,其中确有不妥。”应节严想了想说道。
这段历史他也清楚,本来,按照商王朝“兄终弟及”的传承方式,微子、箕子、比干这群人是离王位最近的。尤其是微子,是帝乙的长子,本来是最有希望称帝的。且在帝武乙在位时,也确实有部分大臣拥立微子。但以太史为首的帝党拥立了帝辛,因为帝辛是嫡子。按帝祖甲确立的礼制,是以嫡长继承制为核心的,先是嫡长子、嫡次子、嫡三子等等,嫡子以后,才是以年龄次序排列,庶长子,庶次子等等。
其实,微子、帝辛是同母父兄弟,但因生微子时,其母是妃不是后,因而是庶子;而生帝辛时,其母已是后,故辛为嫡子。故太史争之曰“有妻之子,不可立妾之子。”可以想象失去了帝位,微子自不甘失败,但又争不过强势的帝辛,因此不惜卖国以求荣,“微子启,胶鬲与周盟”。所以,帝辛对微子一系的打击、排挤,决非是昏庸而远贤亲佞,而是政治斗争的必然结果。
“不是不妥,应该说微子、箕子、比干、胶鬲等也决非孔子口中的贤人,而是一群因个人利益出卖国家和百姓的内奸,甚至不如这城中混吃等死的宗室们,他们还知在国破之际勤王复国,不惜身死。”赵昺愤愤地说道。
“陛下言过其词了吧!”小皇帝这么说,让应节严有些挂不住脸了,毕竟自己过去一直是以这些人为楷模的,并以此教导子弟,现在却被小皇帝说成内奸,怎能不让他难堪。
“呵呵,朕的言辞是有些激烈了。但此事朕以为不过是兄弟之争,帝位之争与利益之争,朋党之争,说起来还是一家之事,一国之事。而这些事情也是有渊源的,若是一股脑的以此作为罪状强加于纣王帝辛身上也有失公允。”赵昺听出老头儿一时接受不了自己的‘偶像’们出了这么多的丑闻,便放缓口气说道。
“唉,臣枉读了一辈子圣贤书,有些事情居然没有陛下看的清楚!”应节严突然叹道。他是聪明人,也熟知这段历史,过去只是没有想到这些,当然也不敢妄自议论圣贤,否则被唾沫淹死的就是他。现在小皇帝大胆妄言,在加上他沉浸官场多年,又多次经历了官场的倾轧,想通其中的关节并不是难事。
其实商朝建立后便存在两大势力的争斗,那就是神权和王权对权力的争夺,自帝武乙戏弄神祇,“革囊盛血”以“射天”,至帝辛,四世之中,王权与神权之争愈演愈烈。虽然经四代商帝数十年的奋力搏击,王权占据上风,成为统治主导力量,但神权数百年的无上地位,致使队伍庞大的神棍们不甘心失败,一而再地与王权相抗衡,力图再现伊尹、巫咸等时代超越王权的辉煌。
至帝辛时,由于帝辛的分外的强势,神棍们撼之不动,便勾结外敌以达到自己的目的,成为倒商的急先锋。曾经是商王朝中坚力量的祖宗一元神教,最终成为动摇商王朝统治基础的主力。这便是帝辛罪状中的“昏弃厥肆祀”、“弗敬上天”、“弗事上帝神祇,遗厥先宗庙弗祀”、“郊社不修、宗庙不享”,“慢慢鬼神”,甚至调戏女娲等等罪状的由来。
而正是帝祖甲的礼制改革引起了王权和宗室贵族间的对立。其改革不仅是确立了嫡长继承制,而且废除了王位继承和国家大事中的贵族公议制,使商王朝彻底泯灭了酋邦制的最后残余,完成了从酋邦制向国家、帝国的转进,在国家形态上迈进了一大步。当帝武乙一力打压神权,巩固王权,商王朝才真正进入了帝国形态。
可商王朝的贵族在商帝国的实力是如此之大,虽屡经打压而依然坚挺,不得已,商王朝的几代帝王都在想方设法利用各种手段建立自己的王权架构。帝武丁做为商王朝武功赫赫的大帝,在欲用千古名相傅说时,仍不得采用“先帝托梦”的手法以掩饰其真正目的。前人造的孽,终于报应在了帝辛身上,而到帝辛掌权时,帝国内部已四分五裂,神权、王权之间,执政集团与反对集团之间,帝权与贵族之间,诸多斗争已积重难返。以致他竟落到无可信任之人可用的地步,只好重用外来的费中、飞廉、恶来等,而这又引起了反对党、尤其是贵族一系的强烈反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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