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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了约塞维纳,到那里的第四天,就是月圆夜,旅店老板的女儿带他去了月亮河,一轮圆月整个落在河面,漂亮得像一幅画。

河两岸,有青年在弹吉他,年轻的姑娘会把手里的花送给心上的人,也有街头艺人,在自弹自唱,曲调和缓,像民谣。

他过去问:“可以弹一首轻摇滚吗?”

对方三十多岁,留着长头发:“我弹得不好。”

“没关系。”

那街头艺人便弹了一首摇滚的曲子,大概是曲子太热闹了,惹得青年男女跳起了舞。

他从钱包里拿出一叠纸币,放在琴盒里:“谢谢。”

对方用英文说太多了。

他笑了笑,手插在兜里,走了。

与他同行的女孩子追了过来,问:“你喜欢轻摇滚?”

女孩叫索尔,很年轻,还不足二十岁,是旅店老板的小女儿,很早便不读书了,在旅店给游客当导游。

宇文冲锋是她见过最俊朗的客人。

他说:“不是。”

他走在前面,修长的腿迈着懒懒散散的步调,声音也像他这个人那样,总是漫不经心,旅店的女客人总说,他像一只游荡的鬼,没有灵魂,却有一副极其漂亮的皮囊。

索尔也这样觉得。

“有那样一个人,她喜欢。”他笑了,回头看了一眼月亮河,“她本来是学大提琴的,后来当了摇滚歌手。”

他也会笑呢。

索尔突然觉得,他有灵魂的,只是比较孤独,藏起来了。

她忍不住问了:“她是女孩子吗?”

他没有回答,走得越来越快,索尔加快脚步跟上去:“约塞维娜还有很多景点,明天我再带你去。”

“不必了。”

她问为什么。

他声音低沉,能把英文念得很好听:“我来这里,就是想听听月亮河上的吉他声,听完了就要走了。”

索尔脚步顿了一下。

她好像知道了,这个英俊的客人为什么要来月亮河。

第二天,他从约塞维娜飞去了朴田麦,那是一个只有秋天的地方,一年四季都萧瑟又阴冷,朴田麦的降雨很多,到那里一周,就没有天晴过。

他在那里遇上了一个女人,一个很漂亮的东方女人,与他一样,被雨水困在了民宿里,女人姓秋,没有说名字,她说她是律师,专打离婚官司。

晚饭后,雨停了一小会儿,民宿的后面种了一院的花,雨水将花瓣冲刷得一干二净,满院都是泥土混着青草的香气。

“介不介意我抽烟?”

宇文冲锋折了一朵花:“不介意。”

她也不介意藤椅上的雨水,直接坐在上面,长到脚踝的裙摆落在地上,她掏出一根烟,点上,很熟练地吞云吐雾,吐出烟圈。

“要来一根吗?”

她从烟盒里拿出来一根,递给他。

他接了,咬在嘴里,手里捻着朵红色的花,兴致缺缺地把玩。

女人走过去,滑了一根火柴,给他点上,女士香烟,细细长长的,他用食指中指夹着,抽了一口。

“怎么样?”

宇文冲锋含了一口烟,声音沙哑:“太淡。”

她笑,把火柴按在地上捻灭:“接下来呢,你去哪里?”

“不知道。”

她走到他身边,长裙上面穿了一件低领吊带,露出的皮肤很白,左边胸口上面有一颗痣,她靠向他,近得几乎要贴到一起:“要不要跟我同行?”

他转过头看她,笑容雅痞:“你想泡我?”

她笑,一双眼风情万种:“是啊。”

宇文冲锋后退了一步,把脖子上的戒指拿出来,手指勾着,晃了晃,笑得浪荡又薄凉:“秋小姐,我已婚。”

好不识趣的男人啊。

女人笑了笑,从烟盒里拿出一张名片:“如果要打离婚官司,可以找我。”她把名片放在藤椅上,拂了裙摆上的雨水,进了屋。

他站在花圃的挡雨棚下面,把烟抽完,摘了一朵他认识的花,含在嘴里嚼碎,花的涩味,还有烟的涩味,混在一起,麻木了味蕾。

雨又开始下,藤椅上的那张名片,不知叫风吹去了哪里。

他在布朴田麦待了半个月,便离开了,没有提前订机票,去了机场,有到哪里的票,便去哪。

不记得去过多少地方,走走停停,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给姜九笙寄一张明信片,看过很多风景,也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有转身就忘了的,也有记忆深刻的。

那是在阿尔夫雪山下,他认识了一个擦鞋匠,连着三天,他都在同一个地方给人擦鞋,还是穿着那件破旧的棉外套,身上背着一个竹筒,逢人就会笑。

“先生,今天还擦鞋吗?”

他坐下。

男人和之前两次一样,话很多,低着头擦皮鞋,嘴里喋喋不休:“这是我最后一天在这里擦鞋了,明天我就要回我的故乡。”

他只是听,不接话。

男人的英文说得很蹩脚,他说自己只有三十五岁,不过,脸老得像五十五岁,他似乎是心情很好,一直在说自己的事:“我的故乡与这里隔了半个地球,来这里看雪山,是我妻子生前的愿望。”

他笑,眼神很沧桑:“我在这里擦了六个月的鞋,才凑够回去的路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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