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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替格格付饭钱的时候,芙蓉从胸口摸出了银子,这一次,芙蓉又从胸口摸出了银子。
也难怪格格会觉得不可思议。
连苏畅都觉得震惊:“白——芙蓉,你——”
“格格,说话还算数么?”芙蓉将银子一并交给掌柜的。
掌柜的收下银子,千恩万谢,这个破旧的酒楼,他终于可以卖了出去,以后,都不用守在这里伤心了。
格格显的有些不情愿,搂着苏畅的胳膊欲撒娇:“苏畅,苏畅,你看嘛,芙蓉竟然这样帮着他…….”格格指指杨波。
苏畅直接抽回了胳膊:“格格是想说话不算数吗?”
苏畅这样问,倒让格格没有意思,她又不想在苏畅面前失信,只得嘟嘴道:“我不失信行了吧,掌柜的愿意卖,就卖了好了,我不管了。以后你来这里,没有了你喜欢吃的饭菜,我也不管了。”
苏畅白了格格一眼:“本来也没让你管。”
酒楼里破旧的桌椅板凳,还有进门处的柜台,以及酒缸等物,掌柜的并没有变卖,而是交给了杨波:“你看看,有什么能够用的着的东西,你就捡着用,再去买,也费银子。”
几个人正说着话,就听到酒楼门口一声马鸣,马跑的太快,嘴里直喷白气,这会儿停在酒楼门口,还是安静不下来。
掌柜的以为有人来用饭,便道:“这个酒楼已转了手了,今日无饭。您请回。”
那人却还是径直进了酒楼。
裤脚卷到膝盖,趿鞋擦汗,大褂上的扣子都没有扣完。看起来很是匆忙。
原来又是杨老爷子。
他似乎是有目的而来,看到掌柜的怀里抱着他们家的包袱。一把给抢了过去,他自己紧紧的搂着,一面又去追打杨波:“好小子,敢骗你爹了,这银子,还是被你偷了出来。准备买下这酒楼的吧,若不是你爹我机灵,偷偷的跟在芙蓉身后,哪能找到这个地方来?”
杨波却不愿意:“爹,你把银子拿来,我已买下了这酒楼了,也签过契约了,这银子,如今是掌柜的了。”
芙蓉不禁摇头:“大叔,你跟踪我?”
杨老爷子怒盯着芙蓉:“你这闺女。也是坏透了,你明明知道这酒楼的事吧,你竟然还蒙我,说是去卖豆腐,还好我机灵,不然。院子里的地被我刨一遍,我也找不着这银子。跟你跟到前面那个路口,就是追不上了,这不,害我雇了一辆马车,找了好几个地方,终于被我找到银子了。”
杨老爷子欣慰的将银子搂起来。就像搂着他自己的孩子一样。
杨波无法:“爹,你把银子拿出来吧,我跟掌柜的都说好了的,人怎么能言而无信。”
杨老爷子一脸无赖:“我不管你们说什么。我只要银子。”
杨波道:“爹,买下这酒楼,也是为了以后好,等以后挣下了银子,才能好好的孝顺你。”
杨老爷子软硬不吃:“我不管你以后挣不挣银子。反正挣回来的银子,不能这么花出去。”
苏畅插嘴了:“大叔,这银子,可也有芙蓉的份儿,这生意,是杨波跟芙蓉的,你管你们家杨波,可你管不着芙蓉吧,你不能这样。你把银子抢走了,芙蓉的生意怎么做?”
杨老爷子一脸鄙视的看着芙蓉:“她会做什么生意,她也就是能卖块豆腐,我不管,这银子我就是不交出去。除非我死。”
掌柜的行李都已收拾好了,眼瞧着天色不早,若这样耽误下去,倒让掌柜的白等。
杨波凑到他爹面前。
杨老爷子十分警惕:“你别想蒙我,你说什么我也不信,我只管搂好我怀里的银子,若是银子没了,我宁可死。”
杨波并没有跟他爹说什么。而是走到他爹身后,一把按住他爹的肩膀:“芙蓉,抢银子!”
在杨老爷子心里,杨波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
甚至杨老爷子发脾气的时候打他,他都一动不动。打多少下,他都挨着。
可如今,明明就是要造反的节奏。
杨老爷子想跑,已来不及了。
芙蓉倒想去抢银子,可见杨老爷子那仇恨的眼神,她的手都哆嗦,她还从来没有从杨老爷子手里抢过东西。
杨波按着杨老爷子,杨老爷子还在努力挣扎:“杨波,你敢从你爹手里抢东西,回到家以后,我不对你动家法我就…….”
话音刚落,面前一道白光,刚才还被杨老爷子搂的死死的包袱,这会儿却已到了苏畅手里。
果然是舞刀弄枪的专业选手,出手就是不一样。
杨老爷子甚至没有看清,这银子是怎么没的。
芙蓉将银子交给掌柜的:“天色也不早了,您先回吧。”
掌柜的有点难为情:“这好吗?”
芙蓉推着掌柜的就往外走:“一会儿出了门,掌柜的赶紧雇一辆马车,走的越快越好。”
掌柜的也被杨老爷子吓着了,收拾了东西,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了人影。
杨波这才松开了他爹。
杨老爷子奔到门口,四下望望,哪里还有掌柜的影子,那包银子,也不知被带到哪里去了。
他便又退到酒楼里哭起来:“哎哟,我自己养的儿子,养来对付他亲爹了,这倒底是不是我亲生的呢,这一包白花花的银子,就换来这么一堆破东西。”杨老爷子踢踢桌子,桌子竟然歪了,他更难过:“这一百来两银,就是给你买媳妇,也够买十个八个了,这倒好,买这桌子,腿儿都站不稳。你是脑袋里缺根筋哪,你啊,你啊……”
杨老爷子干嚎无泪。
格格还火上浇油:“刚才你不是说,银子没了。你就活不了吗?”
杨老爷子恨恨的道:“银子都没了,我若再死了,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丢了银子,就算我死,那能瞑目吗?我不死。”
杨老爷子嚎的阴风阵阵。
见芙蓉蹲那拿棉布盖豆腐。又开始攻击芙蓉:“我就说,你把我们家杨波给教坏了……你……”
芙蓉很怕听杨老爷子唠叨。
这样唠叨下去,到天黑也没完。
芙蓉当机立断,挑起豆腐就跑。
反正担子里的豆腐还没有销出去。
跑出很远,回头看看,杨老爷子并没有跟过来,芙蓉这才松了一口气,擦擦汗,喘口气,才在一棵大柳树下站住了。
柳树下偶尔有人路过。柳树的叶子长长的垂了下来。油绿油绿的,时不时的,还能掀起一阵风。
从这里过去,往右走,便是石米镇,往左去。就出了怀海城了。
因豆腐并不多,所以芙蓉也并不发愁。
不到半个时辰,豆腐就卖出去一小半。
这时,走来一个中年男人。约三十多岁的样子。
他穿一件黄色的盘扣褂子,里面衬着灰色的细纱袍子,脚穿蓝丝绸面的平口鞋。
腰间挂着一块上好的红玉佩。还有一个大大的香囊,他的钱袋是金色的,透过鼓起的钱袋,能看到里面的大锭银子。
男人从芙蓉面前经过,走过去很远。他又折了回来,指着担子里的东西问芙蓉:“里面盛着什么?”
“豆腐。”
“怎么是紫色的?”
“做出来就是这个颜色。”因怕有灰,芙蓉将白棉布又盖回到豆腐上。
棉布又白又透,下面的紫豆腐隐隐约约露了出来。
“能不能吃呢,可别是坏豆腐。”男人盯着芙蓉:“给我切一块尝尝。”
平日里买豆腐的人。均是拿了豆腐就走,当街要尝一块的,倒也罕见,自家做的东西,芙蓉倒也不小气,蹲下身给他切了些,那人“吧嗒吧嗒”嚼了,嘴角都溢出紫色的汁水来。
瞧着他的神情,好像对这豆腐很是满意。但他说出的话,却大相径庭:“这豆腐,看着难看,吃着味道也不行,别人的豆腐,都是硬的,弄一块吃了,有嚼头,你家这豆腐,放在嘴里,跟喝豆腐脑似的。不好吃。”
男人摆摆手,又走了,还没等芙蓉将剩下的豆腐盖上呢,他又折了回来:“刚才我没品出味儿来,你再切一块我细嚼嚼。”
芙蓉心想,这男人不会是打算,走过去的时候吃一块,走回来的时候再吃一块,这样走来走去,一直吃下去吧。
心里这样想,手上的动作就慢了些。
男人不高兴了:“真抠门,我就是这旁边聚仙楼的掌柜,我能贪你这一点豆腐?每日挑着担子,争着往我们聚仙楼送菜的,送豆腐的人,络绎不绝,想让我尝一口,我都没有功夫。”
男人说着,故意晃晃腿,抖抖他身上的玉佩,又抖抖他的钱袋子。
芙蓉又给他切了一小块。
男人放嘴里嚼嚼,还是摇摇头:“将就能吃吧,美味,倒是谈不上,这个,怎么卖呀?”
男子搓搓手,打量着芙蓉。
“十文一斤。”芙蓉倚着大柳树歇会儿。
中年男子直摇头:“如今这一块儿的豆腐,都是四五文一斤,你家豆腐卖十文?如今猪肉也才二十多文一斤。你会不会做生意?”
芙蓉吸吸鼻子:“你也知道,二十多文的是猪肉,猪肉又吃不出豆腐味儿,我家的豆腐,瞧着颜色都跟白豆腐不一样,你是掌柜,见的东西多,我也不蒙你,反正就是十文一斤。”
中年男人道:“我叫陆展行,你呢?”
芙蓉摇摇头:“我只卖豆腐,不留姓名。”
男人无奈:“这豆腐若是四文一斤,我全买了,留着给酒楼里做菜。”
芙蓉摇摇头。
“五文钱一斤,价格就这个价格,不然,我不买了。”
芙蓉还是摇摇头。
男人没办法了:“没见过像你这样死脑筋做生意的。十文就十文吧。这豆腐,我全买了。”
芙蓉给他称了豆腐,一共是八斤三两,收他八十三文。
男人给芙蓉数了八十三文钱。递到芙蓉手里了,又捏回去两文:“你总得让我买个烧饼吃。”
芙蓉也没理会他,只收了八十一文。
看男人的穿戴,倒是个有钱的,可使起银子,却比芙蓉还要抠门。
男人指着豆腐道:“总不能让我抱回去。你得给我送回去。”
芙蓉挑起担子,随着男人朝着他的聚仙楼而去。
聚仙楼倒是一个好地方。
一个两层的酒楼。
上面一层看不出是什么,一楼却是宾朋满座,而且坐的多数是达官贵人。穿金戴银,自不必说。而聚仙楼的房子,都是木制结构的,木头不是杨木,瞧着灰青色,还有一股子香气。
一楼门上悬的招牌也比别的地方大出许多,聚仙楼三个草字龙飞凤舞。颇有气势。看来出自名家手笔。
再看,桌上摆的菜,有清蒸河豚鱼,清汤金鳟鱼,桂花淋燕窝,还有别的红红绿绿的菜式。芙蓉甚至叫不上来名字。只能乜斜一眼。闻着味道,却是香气扑鼻。
而一楼柜上放的酒,连酒坛子都千奇百怪,有的是葫芦状,有的是仙女状,还有的酒坛子,上面还封着泥浆,想来是陈酿。
一个食客去柜上挑酒,指着仙女状的那罐酒道:“多少钱?”
柜上的伙计伸出五个手指:“五两。”
芙蓉慢慢咽了一口唾沫,那仙女状的酒罐子。瞧着不过才装了半斤酒,半斤酒就要五两,这够芙蓉一家过几个月的好生活了。
但食客眉头也没皱一下,摸出十两银子,要了两罐。
叫陆展行的男子将芙蓉拦在门口:“里面都是贵宾们吃饭地方。不是你能进的。”一面说,陆展行一面叫来了伙计,让他把豆腐给抱去了后厨。
芙蓉只得站在聚仙楼廊下,盯着里面的动静。
陆展行伸出手来,在芙蓉面前比划了一下:“看什么呢,看那么出神?”
芙蓉摇摇头。
陆展行又炫耀起来:“这里面都是有钱人家吃饭的地方,不是你们卖豆腐的能随便进的。”陆展行说着,指了指杨波买下来的那个破酒楼,语气轻佻的道:“这条街上,我们聚仙楼要菜有菜,要酒有酒,又有达官贵人捧场,那是不死的生意,可你瞧瞧,听说有个傻小子,把那个晦气的酒楼给盘了下来,原来的掌柜都支持不住了,他一个年轻人,能有什么起色,自取灭亡,自讨苦吃。”
陆展行又得意洋洋的瞧了瞧自己头顶的聚仙楼牌匾,眼神里全是骄傲:“不出一个月,那个酒楼又得易主,挨着我们聚仙楼,还想做生意,心真是大。年轻人就是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芙蓉拿出手帕擦擦额头的汗,又轻轻的将手帕卷起来放进袖里:“俗话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还被拍在沙滩上呢,这开门做生意的,谁行与不行,也不好说。”
陆展行的脸色有些不悦:“你这卖豆腐的,是故意跟我顶嘴的?有我们这么大的招牌,我就不信,他还能翻出什么大浪花。”
芙蓉撇了陆展行一眼:“河里那么多浪花,原来都是掌柜的你翻出来的?”
陆展行哈哈大笑:“你这卖豆腐的,倒是实在,也不会说点让我高兴的话,得,我也不跟你废话,你这豆腐……”
陆展行说着,往聚仙楼一楼瞅了瞅。
这说话的功夫,已有伙计将紫豆腐做了一盆出来,里面不过是用黄色的鸡汤炖了几块,加了几片葱花,端给客人,要价一两银子。
而这盆鸡汤豆腐里面,甚至一块鸡肉也没有,半斤豆腐都不到,竟然卖了一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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