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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心被他梗了一下,耸了耸肩,回答:“是啊,有一次我碰到比这还尴尬的场景。有一个醉汉,中途上车,”陆心拿手比划了一下,“刚好座位就在我旁边,他上来就直接脱了鞋往我腿上躺,似乎还认错了人,对我说一些污言秽语,还对我拉拉扯扯的。那个时候是夜深了,列车员不在,车厢里其他乘客,大家都很累都赶着要回家要过年,都很累,也怕惹麻烦,哪有闲心管我。”
陆心平静地说着,像是工作时在播报自己看到的那些人间百态一样,似乎这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那个时候被吓傻了,还是一个老阿姨实在看不下去,把那个男人的腿搬走扔开,然后把我拉了出来。那个晚上我就在一个没有人的座位上,外面放着我的箱子挡住,在最里面醒着窝了一整夜。”
林惟故蹙着眉,一阵沉默。
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陆心身上会有这么多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的事。那个时候她多大?刚上大学?不到二十?她的漠然和疏离,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养成的吗?意识到她并不是天生冷淡,林惟故眉头蹙得更深。
“所以林总,出了这种事,就怪我自己一个女人独自出行还年轻柔弱啊。这个社会不就是这样?”陆心声音里终于带了一丝主人公讲述不幸遭遇时该有的冷漠和嘲讽。
“别再叫我林总,别那么嘲讽。你刚刚本可以不用忍着的。陆心,”林惟故的声音低沉,似乎隐隐压抑着乌云的阴天,“你本来可以向我求助。”
“我常常在想,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早已结了婚。或者,你从来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陆心哑口无言。毕竟,他说得都对。
半夜陆心从下铺醒了一次。小小的方窗外夜色深沉,咔哒咔哒的声音带着人心也浮浮沉沉,整个摇得几乎要麻木。窗口那里抱着臂坐着一个身影,像是暗夜里更加深沉的剪影。陆心心里咯噔一下,反应过来不是他时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她刚刚竟然差点把林惟故当成了洛河。
这个场景,像极了他带她逃离的时候,安静地守护在她身边的样子。好像不管梦里惊醒多少次,只要昏昏沉沉中看到窗口他并不伟岸但是熟悉的身影,都会一瞬间无比安心。
林惟故,竟是一夜都没睡吗?陆心抬头,两个中铺中间用扁长的绳子一折一折地连了起来,对方完全无法从侧面上面伸手过来。
心底里突然翻涌出一阵奇异的感觉,像是有什么在啃食她的心底最深处,让那堵坚不可摧的高墙突然就有了残缺。
车外隐隐闪过一些沿路的灯火,陆心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总觉得那头黑暗中的林惟故似乎偏头对着这边,那双深沉不见底的眼眸就一直锁定在她身上,一直看到她眼底。
心里莫名升腾起一阵紧张,陆心紧紧闭上了眼睛再不敢睁开,直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终于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林惟故是被嘈杂的人声和箱子拖动声惊醒的。他蹙眉转醒,却被脖颈处传来的钝痛狠狠地折磨得闷哼一声。鼻息间令人作呕的气味登时让他嫌恶地彻底睁开眼。
陆心不在。
另一头的醉汉也不在,他昨夜绑的绳带被人用刀切断了,七零八落的,上面甚至隐隐带了一丝血迹。
心里咯噔一下,头痛欲裂。林惟故腾然起身,他身上那件女式外套顺势滑轮,顾不得捡。他焦急地四下张望,甚至把他高大的身躯窝进狭小的空间里,翻看着她散扔在床上的东西。
“你干什么呢?小心——”
“嘶——”
林惟故听到声音猛然抬头,脑袋却狠狠地撞在了上铺的金属床沿上,疼得他猛然倒抽了一口冷气,条件反射地抚住了自己的头。
他扭过头来,陆心那边端着合盖的牙杯,头发随意地扎着,带着一股洗去旅途风尘的清爽和亲切,正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撞到头的他。
林惟故觉得脸上挂不住,一边直起高大的身体一边往出走,嘴里低低地嘟囔着:“一大早的,瞎跑什么。”
陆心咧了咧嘴,没有调侃他,而是把手中那剩下的半瓶带着冰意的矿泉水瓶子往他脑袋上招呼。
林惟故很高,陆心只穿了一双平底靴子,扒着他的胳膊,抬起脚尖才够到,还毫不吃亏地用力摁了摁:“猜你大概会嫌弃,待会儿就用这水刷牙吧。洗脸没得用了,我就带这么多。”
“哎!陆心,你别闹!你还来劲了是不是!”车厢上的气味还是很难闻,可是陆心脸上带着的草莓香皂味清晰地飘去了林惟故的鼻息,突然就让他觉得一切都清爽明朗了起来。
大清晨地跟着大部队下车,又跟着陆心辗转颠簸着坐了一个小时大巴才到。
林惟故被陆心拍醒的时候,一转头,迷糊间顺着窗户看到了一个荒野般的小山丘。
“到了。”陆心声音轻轻浅浅的,但林惟故还是从她声音里听出了一丝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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