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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的脾气差,不叫人打扰,她就不敢过来窥测。
而这一整个下午,风启身边两个得力的侍卫铁方和史浩也轮流过来看过几次了。
“四公主,天色已经很晚了,这几天您一直照顾殿下,都没怎么合眼,身体也要吃不消的,就算您在不放心殿下,好歹也先回房去用了完善再来!”史浩劝道:“这里有奴才在呢,奴才先替您守着。”
“我没事!”繁昌果然是不听劝的,她只是站在门口,强颜欢笑,甚至是为了怕会惹了他厌烦,明明很担心这书房里面的状况,却连探头往屋子里的动作也没有一点,“我就在这里等着,等皇兄出来,我和他说说话再去睡!”
这少女生在皇家,却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身上并没有绝大多数皇室贵女身上那种不可一世的傲气,做事说话反而有点儿谨小慎微的。
史浩眼见着劝她不住,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褚琪炎看着外面映在门上的影子。
和这些陌生人相处,他十分的烦躁不适应,但是眼下的这个境况也完全不容他拒绝和改变,这会儿他脑子里所有想着的都是自己和褚浔阳的事,再难以分出精力去算计别的。
光武十四年的八月末,这个时间,如果按照之前他所经历的计算,那么——
马上就会有一件将要决定他和褚浔阳之间后期气场的重大事件发生了。
褚易安马上就要奉旨前往楚州军营监军,届时他随性的队伍里就要出现变故,褚浔阳坠马受伤,郭太医诱导褚琪枫烈焰谷寻药,再然后——
是——
他亲自率队布控,实施的完美绝杀计划。
其实那一次,他完全足以直接要了褚琪枫的命的,但是褚琪枫一旦身死就势必引发褚易安的雷霆之怒,届时他一定会不择手段的酷审和此事有所牵连的所有人,而这个时候,他的报复,是没人能够承受的。
所以那时候,他退而求其次,就只是废了褚琪枫,让他失去储君之位的继承权。
这样一招看似留了后患的狙杀,实际上他将尺度拿捏的刚刚好,恰到好处的将整个东宫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是个出色的阴谋家,这一点,是他自己都曾经为之骄傲的。
可是——可是——
褚琪炎再次闭了眼,表情痛苦的用手捂住了脸。
他不可能忘了那天在东宫密室里,褚浔阳道出实情,猜到褚琪枫是替她受死时候那种疯狂又绝望的神情。
她——
是太把那么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哥哥当回事了。
如果这一次旧事重演,那么——
她和他褚琪炎之间,就必将再次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虽然即便是到了这一刻,他也觉得自己此番的回归荒唐不已——
如果他是褚琪炎,那么现在在西越帝都积极筹谋与褚易安父子巅峰对决的那个南河王世子又是谁?而如果说他才是褚琪炎,可他如今顶着这幅皮相,这话说出去就叫人觉得荒唐。
怎么会这样?到底是哪里错了?
他要的重新来过,为什么不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而现在——
坐在这里他,活脱脱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最后深吸一口气,褚琪炎撑着桌角,缓慢的站起身来。
他不习惯于弯着脊背示人,腰身佝偻的站在那里好半晌,方才勉强站直了身子,拖着虚软又疲惫的步伐,一步一步的走过去,拉开了书房的大门。
“皇兄!”繁昌公主听到动静,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赶紧的转身奔了过来。
出于本能的,她还是想要给他一个拥抱,但是男女有别,即使是自家兄妹——作为皇族贵女,她从小受到的教育也允许她这样,之前的那一次,是看到自己牵挂的兄长终于死里逃生才会失控,但是现在——
再不能了!
她的手探出来,触到对方脸上淡漠的表情,瑟缩了一下,就又缩了回去,想了想,还是大着胆子过来扶住他的一只手臂,“我扶你回去!”
褚琪炎本是十分排斥她的亲近的,不过对这兄妹两个的过去他也大致的知道,南华的二皇子风启和四公主繁昌,出神并不高贵,再加上生母过早的死在了宫闱女人的算计之中,这两个人这十来年的境况都不很好,风启被早早的驱逐出京,而繁昌公主,得了太后的一点庇荫,在后宫之中也是过的如履薄冰,但好在她自己乖巧懂事,又因为是女孩儿,给别人带来的威胁不大,这才得以在那样的虎狼之地保全了性命。
风启的这片封地,十分偏远,离着京城的距离不近,他醒来之后就已经听铁方说了,是繁昌听闻兄长病危的消息,于是又哭又求的勉强让太后点头,准许她带了太医赶过来,京城里的那些人也都只当她是来奔丧的,全都懒得管她,但是这个自幼就养尊处优的少女却就是长途跋涉,在路上颠簸了大半月,赶了来,这对一个娇生惯养的皇室女子而言,是绝对轻易办不到的,这个少女的坚韧和执着,然则最后还是扑了空。
诚然褚琪炎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人,可是他却算是个有原则的人,现在他平白夺舍了人家兄长的身子,便就等同于欠下来的债了,尤其看着繁昌公主那般小心谨慎的神情,他也就只是觉得无力。
心里的想法飞快的变了几遍,最后——
褚琪炎便强忍着没有抖开他的手。
“殿下!”站的稍远的史浩也走过来。
所有人都知道他此时的身体状况极度虚弱,史浩于是就扶了他另一半的手,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又挪回了卧房。
“我让厨房那边炖了一点补品,皇兄你一定饿了吧,我让他们送过来!”繁昌公主开口,语气里带了点儿讨好和试探。
褚琪炎脱口就要拒绝,但是看着她紧张不已的神情,终究还是觉得心浮气躁,又勉强点了头。
繁昌公主便就有些雀跃了起来,一张熬的有些失却光泽的脸上再度溢满了光彩,赶紧招呼人去厨房取了炖着的鸡汤和几样清粥小菜。
褚琪炎此时的心思重,吃什么都味同嚼蜡,两人同桌各自勉强用了一些,他便说要休息了。
“那皇兄你先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再过来看你!”繁昌公主不敢耽搁他,赶紧起身告辞。
匆匆沐浴之后,史浩和铁方两个帮他换了寝衣,将他扶着进了内室的床上安置,待要扶他躺下的时候,却被褚琪炎抬手隔开了。
“史浩!”褚琪炎开口,声音沙哑低沉,“我书房桌案最右边的那摞书下面有一封信,你去取,用火漆封好,然后你亲自跑一趟,务必以最快的速度送抵漠北王庭!”
“漠北王庭?”铁方和史浩互相对望一眼,俱都露出不解的神情。
“什么都别问了,先照我的意思去做,越快越好,一刻也不要耽搁,乔装了再去,别叫人识破你的身份,我记得漠北王有一位续娶的王妃,把那封信交给她,别的什么也不用说,就告诉她,机会我只给她一次,做与不做,马上给我表明一个态度出来!”
这个在外人看来放任自流,不成气候的南华二皇子,其实也并不像是人们所见的那样平庸无能,许是被压抑的久了,这个人,在一副碌碌无为的外表之下却竟然也藏着一颗蠢蠢欲动的野心,只可惜,大约是真的因为资质平庸,他呕心沥血的准备,治理自己的封地,又试图培植力量,想要等着合适的机遇好伺机而动,但是到头来,苦心谋算多年也不过一场虚空,除了笼络住了几个得力的亲信手下为他所用之外,反而因为心思太重,忧思成疾而加重了自身病情,就这么不甘心的一命呜呼了。
风启本尊留下来的那些手杂,下午在书房的时候褚琪炎只挑了其中南华国内有大事发生的年份浏览,但是以他那般缜密的心思,自然很容易就看到了这个男人的心里去了。
他的确也是没准备就这么一直的安分下去的,而他存了这份心思,他的几个心腹就不可能心中全无感觉,就是因为笃定了这一点,所以这一刻,他就刻意好不掩饰的运筹帷幄的给铁方和史浩他们下达命令,而不必担心因为突如其来的性情大变而叫他们生疑。
而事实上,风启是个心思十分重的人,母妃惨死,自己又被毒害,早早的被驱逐在外,说他心里全无恨意那是假的,只是这个人的性格,外表看似淡然,实际上却是有些绵软的,再加上本身能力不足,所以虽然存了心思,但是几番的思虑周旋之下,到底也是一直都没能鼓足勇气有所作为的。
铁方和史浩两个对他的心思的确是能窥测到一些,只是却没有想到终于等到他出手,居然是冲着八竿子打不着的漠北王庭的。
褚琪炎却不对两人多做解释,只就疲惫的闭了眼道:“照我的话去做,别的什么也别问。”
“是!”史浩果然是不再犹豫了,立刻就领命退了出去。
不得不说,风启那样的性子,注定了他的人缘会是不错的。
铁方又询问了一遍褚琪炎的情况,确定他再没有别的吩咐之后也就跟着退了出去。
褚琪炎躺在床上,待他走后就重又睁开了眼,看着眼前黑暗一片的屋子。
自己在那一瞬间所做的决定,他也不知道是对是错,也就算现在身份错位,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可是——
曾经的那些过往,他经历过,他知道按照原来的轨迹一旦走下去,将来自己就一定会后悔,这种感觉,太痛苦,太煎熬,正因为曾经领教过,所以——
就算算在的他不是褚琪炎了,他又怎么能够忍心看着另外一个自己重蹈覆辙?
他要阻止那话军营和烈焰谷里即将发生的事,但是如果直接联系到西越的朝廷里去,去阻止褚琪炎的行动或者阻挠褚易安的行程,对方警觉,他就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所以左思右想,他唯一寻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这个时候,褚易安父子南下楚州的还没启程,而十月,刚好是罗皇后五十七岁的生辰,如果他能煽动了漠北王妃,让其怂恿漠北王派遣漠北皇室当中心机和势力都最强的五皇子拓跋淮安前往西越的京城贺寿,那么这个人的到来,就势必引起西越朝中各方势力的关注,同时,为了迎接他,罗皇后的寿辰也就需要大办,这样一来——
作为长子又是太子的褚易安就势必要留在京城,替自己的母亲贺寿。
只要他这一趟不能成行,那么褚琪炎的刺杀计划就必须要取消。
现在还是八月底,虽然时间上已经有些紧促了,但如果事情进展顺利的话,时间应该也是足够了的。
但愿——
一切都来得及。
褚琪炎在被子底下用力的攥了攥手心,再次疲惫的闭了眼。
次日繁昌公主果然一大早就过来了,褚琪炎虽然不耐烦应付她,但是只冲着风启,却不得不一次次的勉为其难。
太医重新过来给他把脉,得出的结果也还是不容乐观,这具身体的陈年旧疴,根本早就是不治之症了,这一场大病,更是雪上加霜,说是他的身体状况还十分的不稳定,虽然醒过来了,但至少还要不断的观察调养三个月才能确定这个坎儿是不是过去了。
这样的身体状况下,他几乎连自己的院子都不能出,更别妄想千里奔袭,去管什么西越的事情了。
褚琪炎心急如焚,但是这种心情却只能自己掩藏,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以读书为名,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研读风启留下来的那些手札。
如果注定了这三个月的时间他哪里也不能去,又如果他此后就都必须要接受了风启的这个身份来生活,那么首先——
他就得先要让自己融入到这个角色里。
不管他有多想知道褚浔阳那般到底什么情况,但如果他连命都丢了,那也是什么用都没有了。
一方面让铁方去留意南华和西越双方面朝中的动态,时时刻刻向他回报,一面他还要从这大量的杂乱的信息中搜寻有关褚浔阳的,但是铁方带回来的消息虽然多,因为没有针对性,褚浔阳又是个和大局无关的女子,其中有关她的讯息就少之又少了。
史浩一直不露面,自然引起了繁昌公主的怀疑,只是她却是本分,足足忍了三天,一个字也没问,而直至持续到第八天也还没见史浩的史浩才小心翼翼的试着道:“皇兄,我怎么好像有几日没见到史浩了,是——你派他出府去办什么差事了吗?”
“嗯!”褚琪炎敷衍着应了,埋头翻阅书册也不抬头,“史浩要过两天才能回,我这里离不开铁方,等他回来了,我再让他带人送你回京。”
繁昌公主捧着茶碗的手抖了一下,神色复杂又畏惧的看着他,涨了几次嘴巴,最后才小声道:“皇兄你的身体还都没好利索,我——我想再等一阵——”
“我已经没事了!”褚琪炎冷淡说道,他实在觉得身边有个人跟着,十分的聒噪不自在,不悦的抬头,就见那少女咬着嘴唇满是忧虑之色的看着他,于是本来即将冲口而出的话就又咽了下去,重又埋头下去看书。
这件事,这是个小插曲,后面几天他再没提,繁昌公主也就绝口不提回京的事情。
要褚琪炎来接受现在这样一个全新的身份,虽然是有难度,但也不是就是件多么困难的事。
史浩是一直走了十一天才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殿下,妥了,她答应了!”进门之后,史浩都没顾得上回屋拾掇一下自己,就胡子拉碴的过来给褚琪炎,哦,不,现在他已经是堂堂南华的二皇子风启了。
风启自案后飘过来一眼。
“那女人答应了,属下特意在那里多等了一天,一直到她说动漠北王,确定要派拓跋淮安带礼物去西越帝京贺寿之后,这才赶回来的。”史浩道。
每个热血男儿,都有一颗不会太安分的心,他们这些风启身边的亲信门客,全都在等着自家主子崛起的那一刻,好一战自身作为,跟在风启身边这么久,这是头一次做了这样一件极度刺激的大事,虽然长途奔波,史浩也是神采奕奕。
“嗯!知道了,盯着点儿西越朝中的情况,随时告诉我!”风启的表情却很平静,没有任何波动的继续埋头看书。
史浩看在眼里,便越发觉得他这一朝爆发起来,处变不惊的气势惊人。
然则这个时候,风启平静的外表之下,却还是带着强烈的不安,他还是不能保证,漠北有人进京的国书能不能赶在褚易安南下之前送到。
虽然他也不是不能先找人冒充漠北人去西越送信,好拦下褚易安,但是这举止太过突兀反常,都不用等别人来查他,就是他的几个属下都要跟着起疑心,怀疑他的用意了,他根本就不能冒这个险。
就这么忐忑不安的又等了小半个月,这天一早,他用完膳才刚来书房坐下,外面铁方就匆匆赶来,“殿下,西越方面最新的消息,漠北王庭的国书已经送抵,罗皇后的寿辰,应该是要大半了,您还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吗?”
“嗯!”风启的心跳一滞,面上却还是一副泰然处之的神气,只就不冷不热道:“还有呢?他京城里的各家王府,可有什么异动?”
“好像没有!”铁方摇头,“不过西越太子早在漠北王庭的国书上呈之前早三天就已经带着一双儿女南下楚州军营了,他朝廷方面得了漠北的消息,已经带着光武帝的手谕去追了,从时间上——”
从时间上,绝对赶不上半路将褚易安父子拦截下来了。
铁方有条不紊的禀报着消息,却未曾察觉,这边风启脸上的表情却是骤然转变,由古井无波一下子掀起狂风海浪,甚至演变的近乎狰狞。
他一句话也没说,只用了空前的爆发力,骤然横臂一扫。
桌上的笔墨纸砚一股脑儿的飞了出去,砸的到处都是,墨点飞溅,落了满地,轻薄的宣纸洋洋洒洒的漫天飘降。
铁方跟了他有些年了,还从不曾见他这样暴怒反常的情绪,透过纷飞的纸页看着案后那男人肌肉紧绷到了极致的一张脸,就好像雾里看花,一场虚幻的梦境一样,让人半天也没反应过来。
而此时刚好端了补品从院外过来的繁昌公主,本来就要把托盘交给侍卫,然后转身出去,也是被这屋子里的动静吓了一跳,手一抖,一盅燕窝就砸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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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宝小电台,本章解释:火火重生的时间,文里我曾经用了不短的篇幅介绍过,那段时间,风启病危,差点没挺过去,那个时间上推算,就是和芯宝重生的时间吻合的,那时候还怕你们一眼看穿了,结果证明我只是多想了~o(>_<)o~都是我的错,不该把线索安排的这么隐秘的,让你们完全没发现jq呜~
ps:这篇文的逻辑是,女主重生是人为的,而她重生后开始有历史事件先于她的行动改变的则全部都是因为同期回归的火火,酱紫╮(╯_╰)╭
最后,广告时间,岚宝家的新文《重生极权皇后》已经开始长膘了,还有没有开始屠宰的宝贝儿可以移过去磨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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