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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的路上,褚琪炎一直背靠着车厢闭目养神,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这是第一次褚浔阳公然主动出手算计他。
虽然立场天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隐隐带了几分不快。
外面李林随在马车旁边跟了一段路,待到车驾离开临江一条街,进了内城的主街区他便自外面敲了敲窗子,禀报道:“世子,属下有事先行离开片刻。”
“嗯!”马车里,褚琪炎低低的应了声,似是没什么精神。
李林打马往路旁退了两步,招呼了随行的一个心腹侍卫张祥嘱咐道:“直接送世子回府,路上不要横生枝节,知道吗?”
“是,属下一定护送世子安全回府!”那侍卫连忙应下。
李林挥挥手,目送马车走的远了,方才打马往城东柳林街的方向疾行而去。
褚琪炎回到王府已经是入夜三更,管家开了门,他也没有下车直接进了而道远门才停。
“世子怎么才回来?晚膳过后王爷还叫人寻您来着,您看这——”管家一面吩咐了下头的人将马车送回去,一面为难的试着开口。
褚琪炎的面色不善,冷然之中又似是显出些微明显的怒意来,脸色也有些微红而不自然。
褚琪炎看也没看他一眼,只就径自往自己的院子的方向走去,一边道:“今天太晚了,父王应该也歇了,有事明日一早再说吧!”
说着又对随行的侍卫摆摆手道:“你们也都下去吧!”
众人应声退下。
只有张祥一人跟着他回了院子。
“世子!”主子没回,院子里的一众下人仆妇也都不敢去睡,见他回来,两名院子里守夜的丫头连忙上前行礼。
褚琪炎的眉头一皱,身子下意识的往后避了几分,冷着脸道,“全都下去,今晚院子里也不用留人值夜了!”
在这府里,并没有人敢于质疑他的决定。
张祥回身打发了所有的下人离开,目送褚琪炎进了见房,眼睛闪了闪,也跟着转身出了院子。
褚琪炎反手关门,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
那掺了药的茶他并没有喝多少,但到底也是受了影响,方才在外面的时候,天气森寒来不觉得怎样,这会儿进了屋子,被火盆的一烘,心里那股压抑了许久的浮躁之意就又不觉慢慢的攀爬上来,让他越发觉得心烦气躁起来。
他走过去,将窗户打开站在窗前。
外面冷风拂面,他闭了眼,竭力的想要让自己去考虑一些正事来把那股躁意压下,可是莫名的,就是控制不住发散的思维。
眼前各种画面交替,一会儿满眼乱飞着苏皖且哭且笑对他说的那些话,一会儿又是他自夜幕下的江边挥手,蓦然撞见那扇窗子后面有人错愕不定俯视下来的眸光。
黑暗中,有人相依相偎,相拥而立,那画面不缠绵,但是落在眼里却是分外细腻熨帖。
他负手而立,狠狠的掐着掌心,想要将这恼人的画面掐断。
身后火盆里燃起的光影灼灼,烘烤着脊背,忽而又会觉得之前后肩那里被人靠的地方,似是沾染了女子绵软的体温又贴了上来。
他烦躁的抬手去拂,入手虚空,心里就又越发更添了几分暴躁烦闷。
想想之前苏皖的那副嘴脸,再想着当时褚浔阳就躲在二楼的雅间里听着看着,他便又觉得之前身上被人碰过的地方都脏的难受。
心烦意乱之余,再也不能在这书房里待下去。
“把屋子里的火盆全都收了!”褚琪炎冷然吩咐,一边已经又一把大力的推开房门,快步转身进了隔壁自己的卧房,脱下外袍就随手扔在了外间的火盆里。
火苗窜上来,屋子里迅速弥漫一股焦糊味儿。
他却也不管,大步进了里屋。
外面有人蹑手蹑脚的推门进来将火盆移了出去,褚琪炎心绪不宁,也只当是张祥做的,并没有在意,翻箱倒柜找了套里衣出来,刚刚解了衣带要换,冷不防便有一只女子柔软的手臂从背后落在他肩头,同时绵软羞怯又带着讨好的娇柔女声响起:“奴婢服侍世子更衣!”
褚琪炎浑身的肌肉猛地绷紧,一股热血从肩头被人碰过的地方窜起,直冲天灵盖,一时间如是被闷雷当头一击,有瞬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身后那女子试探性的探出手去。
这王府里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位世子的性格冷淡又规矩极严,她被张祥指派过来,本就十分忐忑,但是想着张祥是世子身边的人,他会给自己安排了这样的差事,必定也是得了主子的应允,于是带着几分欢喜几分不安的来了。
这一触之下,对方没有拒绝,女子便又多了几分胆气,心中暗暗欢喜的同时,柔若无骨的手臂更是就势游移向前,自褚琪炎的肩头探出,一点一点滑入领口。
女子的指尖柔软,刚从外面进来,指头上还带了夜的凉意,触在皮肤上,刚好是将褚琪炎心里一直挥之不去的焦躁之意冲淡了几分。
褚琪炎的心头莫名的微微一悸,身子突然震了震。
那女子满心欢喜的绕了手臂去缠他的脖子,身子也就势靠上去,含羞带怯的低声唤道:“世子!”
勉强平心静气的压制了一路,除了心气浮躁,褚琪炎倒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此时温香软玉在前,着是他再好的制止力也是难以消受,只觉得浑身的血液瞬间沸腾,在血管里四处冲撞。
他的脸色不觉得又红艳几分,呼吸也隐隐有些不稳。
那女子犹且忘情的凑上去,手指下滑,指尖轻巧的绕在他中衣的衣带上,语气越绵软而婉转,说话间整个身子已经贴靠上来,“奴婢替您更衣!”
尾音一压一挑,静夜之中带着勾人心魄的媚惑。
褚琪炎整个人默然静立,一座不会移动的丰碑一样。
他垂眸下去,方才看清那女子的一张脸。
十六七岁的年纪,姿容绝艳,粉面含春媚眼如丝,正是将一个如花少女最好的风情展露眼前。
女子的眼波柔软,一半羞怯一半渴望的看着他,因为紧张而微微咬下唇,在她略显稚嫩的面庞上又添几分清风。
这样的情况下,这样不掩风情的女子主动投怀送抱?只怕——
是个男人都轻易拒绝不了吧?
褚琪炎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已经有了片刻思维空白,他缓缓抬手出去,手指触上女子的面颊,一点黏腻的脂粉触感染上指尖,他的脑中轰然一下,已经溃散了大半的理智瞬间就被再度拉拢回来。
他的目光微微一愣,一把将那女子推开,冷喝道:“滚出去!”
那女子被推了个踉跄,完全没有想到这突如其来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就下意识的又再凑了上去,便要去揽他的手臂,眼眶含泪看着他道:“世子,是不是奴婢哪里做的不好,我——”
话音未落,褚琪炎已然是没了耐性应付她,揪着她探来的右手衣袖一甩。
砰的一声!
房门被撞开!
噗通又是一声!
重物落水,砸在屋外一侧的荷花池中。
躲在院外的张祥闻讯飞奔进来,彼时那婢女已经手脚并用狼狈的自水塘中爬起来。
那荷花池不大,一丈见方,水深还不及腰,只是此时冬日里,荷花枯萎,入夜之上上面结了细细的一层薄冰。
冰面被砸碎,那婢女沾了一身的烂泥瑟瑟发抖,抱着胸口神情惊惧的站在水中。
张祥的脸色突变,眼睛瞪得老大的看着,一时也是忘了反应。
两人正在手足无措面面相觑的时候,院外又是一人快速奔了进来,却是李林。
李林是自外面匆匆赶回,本来就要来寻褚琪炎,结果还没到门口就先听见这里一片响动。进来瞧见褚琪炎的房门大开和水中站着的女子,再见一脸见鬼表情的张祥也就什么都明白了!
李林的面色一沉,眼底瞬间浮现一层凛冽杀意看向张祥。
张祥被他的目光一逼,连忙后退一步,心虚的出下头道:“属下也是为了世子考虑——”
褚琪炎中了媚药,机会难得,他也不过是投其所好,想要在主子面前博几分脸面,这才赶紧去挑了个姿色绝佳的丫头给送来了。
谁曾想人会被褚琪炎给扔出来!
“世子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自作主张了?”李林寒声道。
张祥的腿一软,连忙跪下,然则还不等他开口告饶,褚琪炎已经换好了衣物从屋里走了出来。
“世子!”张祥一个机灵回过神来,膝行过去连着磕了好几个头道:“世子恕罪,是属下自作主张坏了规矩,世子开恩。”
褚琪炎的神色淡漠,脸色去是阴寒如冰,只就完全不为所动的吐出几个字:“是我的奴才就要守我的规矩,李林,照规矩办!”
照规矩办?
张祥的一颗心顿时冷到底,自知求生无望,突然一咬牙猛地蹿了出去,直接就要翻墙而走。
褚琪炎的目色一寒,下一刻空中已经是有一道冷光风车电掣般疾射而出。
血光四溅!
随即轰的一声。
那张祥已经攀上院墙的身子在高处来回一晃,然后轰然一声栽到了外面。
“啊——”
“啊——”
一前一后两道女子的尖叫声传来。
外面有人?
褚琪炎的目光一凝,一撩袍角已经快步奔出了院子。
外面张祥被李林一剑直穿背心,从高处坠落,已然是死透了,眼睛圆瞪栽在地面上,口鼻喷血。
旁边瘫软在地脸色惨白的是点翠和小丫头杏儿。
两人大约是偶然路过此地,冷不防险些被从高处坠落的尸体砸到,整个人都吓傻了,手脚虚软的坐在地上,神情畏惧的看着落在跟前的尸首。
褚琪炎见到是她,倒是微微松了口气。
“世子——我——”点翠的反应极快,已经飞快的回过神来,强作镇定的颤声开口,说着又勉强咽了两口唾沫,目光凌乱的四下乱飘:“我只是偶然经过,我——我——”
褚琪炎淡漠的扫了她一眼,就已经兀自移开了视线。
杏使劲的别开眼睛不是看落在旁边的尸首,一边扶了点翠起来。
点翠强打精神又对站在门廊底下的褚琪炎屈膝福了一礼,然后才是不胜虚弱的被杏儿扶着一步三回头的继续往前走去。
李林从院里提了那个满身泥泞的婢女出来。
那婢女连冻带吓的早就魂不附体,涕泪横流的大声哭喊道:“世子,奴婢错了,奴婢再不敢了,求您了,您饶过我吧!世子,世子饶命啊!”
褚琪炎看也没有看他一眼,转身就又进了院子,一边给李林撂下一句话道:“都处理干净了!”
“是,世子!”李林冷着脸应了,叫了两个侍卫过来把张祥的尸首抬下去,又命人将那婢女先行看管起来,次日发卖了出去。
安排好了外面的事,他才回到院子里去给褚琪炎复命。
褚琪炎那屋子的房门撞破了,他自己也没在意,只就任由房门大敞,面色阴冷的坐在厅中喝茶。
“处理干净了?”见到李林进来,他便斜睨过去一眼,冷冷问道。
“是属下管束不周。”李林单膝跪地,连忙请罪。
褚琪炎不置可否,任由他跪了片刻才又重新将视线移过去看了他一眼。
李林似是明白他心中所指,忙从腰间摸出两粒药丸递过去道:“苏郡主的药是在锦上花买的,惯常都是烟花女子用来助兴揽客的手段,这是解药!”
褚琪炎接了,没啃声,只就着茶水将那药丸吞下。
次日。
苏皖的事情传到宫里,自是引发了皇帝的雷霆之怒,劈头盖脸将苏霖骂了一通。
苏霖跪在殿中也是眼泪长流,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神色凄惶的不住自责:“都是微臣不好,因为知道五皇子妃她故土难离,心中愁苦才没拦着,叫她多喝了两杯,不曾想却害得她失足落水枉送了性命!陛下,臣有罪!”
苏霖匍匐在地,神色惶惶而悲切,半分也做不得假。
这几天之内连番出事,皇帝的耐性已然耗尽。
怒然将手边的一份折子狠狠让桌面上一摔,怒骂道:“她一个新嫁娘,没事不在府里呆着跑出去借酒消愁?你们苏家的门风就是如此?还有点的廉耻规矩没有?”
苏家损失了一个女儿对他来说不关痛痒,就算死的是漠北的五皇子妃,也没什么大的影响。
可是最近诸事不顺,哪怕是再添了这么小小的一笔也足以激发了他的脾气来。
就在这里皇帝气的七窍生烟的时候,外面乐水刚好进来通禀,说是皇后娘娘求见。
罗皇后这两日病着,皇帝也不得不多给她几分体面,犹豫了一下就道:“宣皇后进来吧!”
李瑞祥从旁递了茶过去。
皇帝喝了一口,面色稍稍缓和了几分就势靠在了身后椅背上。
片刻之后罗皇后就由梁嬷嬷扶着从外面进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罗皇后道,屈膝见礼。
皇帝看一眼她略带病态的面孔,心里不免起了几分怜惜之意,抬了抬下巴道:“坐吧!”
“谢皇上!”罗皇后谢了礼,被梁嬷嬷安置在旁边的椅子上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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