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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侍卫不由分说,蜂拥而上。
霍罡的整个腕骨都被冷箭刺穿,剧痛之下神智都被抽空了一瞬。
刚刚滚落在地,随之而来就是十余柄钢刀。
他只能往旁边翻滚着闪避。
他的那些下属本来还有人在犹豫要不要和他一起拼一拼,这样的情况下,所有人也都不觉的歇了心思。
有人一咬牙也提了长枪就刺。
有稍微顾念旧情一点的,也只是事不关己的往后避让,不让那些杀机凛冽的刀剑殃及池鱼,伤到自己。
霍罡在地面上连着滚了几个圈,待到终于狼狈的捂着伤口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满脸冷汗,鬓发散乱,浑身都是泥土和草叶子。
拓跋榕瑶的侍卫紧随而至,再次挥刀。
这会儿他大势已去,也不再试图抗衡,只就提了力气,扭头就跑。
褚浔阳远远的看着,眼底有轻蔑的冷光浮现,这才不徐不缓的开口道:“弓箭手!”
这样的小人已经不值得她再心力去设计什么了,早点解决了,大家都是眼前清净。
随行的弓箭手们上前一步。
拓跋榕瑶那边原本还怔愣原地围观的随从见了这个阵仗都是一阵的胆战心惊,本能的四下奔逃避让。
冷箭破空之声袭击来。
奔逃中的霍罡就只觉头皮发麻,那一瞬间浑身的血液就像是突然冻住了一样,本来还算灵活的身形也跟着吃顿了片刻。
也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便是叫他成了活靶子。
百余冷箭从背后贯穿,待到有了知觉的时候他却已然是分不清身上到底是哪里痛,只就蓦的喷了一口鲜血出来,扑倒在了地上。
拓跋榕瑶眼见着褚浔阳是动了真格的了,心中忌惮,唯恐对方还会冲着她来,于是近乎是带了一种刻意讨好一样的心理,她立时就是大声命令道:“还等什么?杀了他!”
不等褚浔阳这边的弓箭手第二轮弓箭射出,拓跋榕瑶的侍卫已经一拥而上,手中长枪钢刀凌乱的挥下。
霍罡倒在血泊里,根本就连闪避的余地也无。
其实那些箭伤已经多处穿透内脏,足以要了他的命了,但是因为前后两拨攻击来的太过密集,还是清楚让他感觉到随后刚到落下血肉分离时候更可怕的痛楚。
待到最后,那草丛中掩埋的已经完全看不出是一个人的身形,血水浸透,却是可以期待,来人这一方的草木倒是可能会更加繁茂一些。
那些漠北人下手残忍。
其实这种场面在真正的战场上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是九城兵马司的人和宫里出来的御林军又几时经历过这样血腥震撼的场面?
有些入伍时间不长的新兵甚至于忍不住掐着喉咙干呕了起来。
褚易简本是不为所动,但是侧目瞧一眼褚琪枫和褚浔阳兄妹面上那种不动如山的表情,眉头却是忍不住的皱了起来——
这两个孩子,远比他想象中的手段更为狠辣可怕!
这边他正在走神,对面的拓跋榕瑶却唯恐褚浔阳会反悔,已经再度开口道:“郡主你的目的达到了,我可以走了吗?”
褚浔阳微微勾唇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表情。
拓跋榕瑶防备的盯着她又再看了片刻,见她没有下令对自己进行围捕也就当她是默许,咬牙道:“我们走!”
“是!”她的侍卫得令,赶忙整顿装备。
拓跋榕瑶捂着肚子,支撑着才要返回车内,却听到身后的北方马蹄声溅起,浩浩荡荡舞动了大片的烟尘出来。
她的心下警觉,勉强又直起腰身看过去,那一瞬间却是心口一凉——
莫不说褚浔阳声东击西,分散自己注意力的同时让人去了后方包抄?
这个想法一过脑子,她立刻就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却在那个瞬间,忽而听到有人惊呼,“是六公主,六公主来了!”
拓跋榕瑶一时恍惚,却还是下意识的循声望去。
那边的道路上马蹄沸腾,来的正是她漠北人的起兵,声势浩大,应该足在万人以上的规模。
看着这一支神兵天降的漠北起兵,褚易简的目光不觉的一沉,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重视起来。
而那边的拓跋榕瑶面上却是未见丝毫喜色,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就已经绝望到了极致——
来人是拓跋云姬!
再没人会比她自己更清楚,她和这个女人之间到底有多少笔旧账不曾清算。
他的侍卫都恍然以为这女人的出现是救赎,却唯独对她来说——
这女人分明就是来催命的。
她的脚下一软,险些就从车上落下去,强自维持了许久的镇定情绪就在这一瞬间完全的崩塌,脸色惨白。
拓跋云姬带人奔袭而来,直接停在了拓跋榕瑶车队的另一面。
遥遥相望,她便是微笑着和对面的褚浔阳等人打了招呼,“浔阳郡主,康郡王,别来无恙!”
她在京是那段时间和褚易简几乎没什么交集,是以倒是没有认出他来。
两拨人马隔着人群向往。
这女子,较之于年初在京城的时候更多了些沉稳和从容的气度,此时一身简便的衣袍在身,高居马上的神情看上去甚为明艳。
“云姬公主!”褚浔阳没有接茬,却是褚琪枫凉凉一笑,道:“这么兴师动众,您这是特意来接我皇陛下和荣妃远赴漠北做客的吗?”
拓跋榕瑶要挟持皇帝回漠北,依仗的不过是拓跋淮安和她之间的旧情。
可来人是拓跋云姬,她就半点的指望也没有了。
拓跋榕瑶面上神色慌乱,咬着嘴唇才待要说什么,却听拓跋云姬的语调冷肃道:“康郡王误会了,我王刚刚登位,自是十分感怀于皇帝陛下曾经的知遇之恩,就算是要拜见,也也会亲自赶赴京都,哪里会叫换地陛下舟车劳顿,前去漠北?”
褚琪枫也不多言。
紧跟着拓跋云姬已经是目色一厉,扫了眼拓跋榕瑶身边的侍卫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擅做主张,胁迫西越的皇帝陛下出京?这是存了心的要挑拨我们漠北和西越天朝之间的关系吗?迫的双方兵戎相见,你们是要让自己的父母妻儿都卷入战祸吗?”
她的话声色俱厉,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叫一众本就被逼迫到了绝望中的侍卫们更觉压力。
所有人的目光都开始在这两位漠北公主之间游移不定。
拓跋榕瑶刚刚产后的身子,本来就是体力不支,这会儿的危机感袭来,她就只是蹲在车辕上,抱着自己的肚子不住的冒冷汗。
对面的拓跋云姬却是高高在上,气势凌厉。
一众的侍卫也都不是傻子,自然分得清楚轻重。
“六公主恕罪!”一个侍卫反应最快,已经跪了下去,请罪道:“奴才们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听从主子差遣,不知道是八公主擅做主张,才会跟着做下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奴才们有愧于我王,有愧漠北的服老族亲,愿随公主回去,单凭我王处置。”
拓跋淮安登临漠北王的宝座也不过就是这几天之内的事情,褚浔阳等人也是这才知道。
拓跋云姬的面容冷肃,在褚浔阳等人面前也没表现出任何的热络,只就公事公办,以她漠北公主的立场道:“榕瑶为了一己之私险些铸成大错,就算她是我漠北王庭出来的,本宫也不会是非不明的替她求情,她既然已经嫁入西越,就留有你朝中处置,本宫会代为转告王兄,希望皇帝陛下能够体谅,莫要为此而和漠北生出嫌隙。只是这些侍卫却都是身不由己,为她蒙蔽驱策,纵使他们也有罪,还请郡王爷网开一面,让我将他们带回漠北,交由王兄处置,届时——漠北一定会上呈国书,就此事给皇帝陛下一个交代!”
她这话说的也不算客气,甚至于要求带走那些漠北的侍卫的要求也略有过分。
但是以她的立场,却也挑不出丝毫的毛病来。
“小王叔以为呢?”褚琪枫侧目,递给褚易简一个询问的眼神。
“你做主就是!”褚易简道,语气淡淡。
拓跋云姬才要松一口气,这边却见褚琪枫的目色一冷,突然开口道:“不行!”
拓跋云姬愣了一瞬。
然后才听他继续说道:“挟持陛下,这些人罪犯滔滔天,即使他们不知情,也罪无可恕,本王需要将他们全部带回京城,届时公主的话,本王会代你转告陛下,至于到底要将这些人如何处置——一切还是要看陛下的意思。”
拓跋云姬以前也见过褚琪枫几次,但是印象里这位康郡王却一直都是从容温和的。
这样冷厉霸道的褚琪枫,着实叫人意外又心惊。
拓跋云姬的面色变了变。
褚浔阳看一眼还倒在拓跋榕瑶马车上的皇帝,莞尔一笑道:“此事非同小可,既然已经牵扯到了漠北王庭,就一定要过陛下的手亲自处置,云姬公主,这不是你个人颜面的问题,你能理解最好,否则的话——”
她说着,就是摇头一笑,其中意思十分分明。
且不说皇帝醒来还要不要追究此事,只就这个时候——
维持一个强硬高杆的立场就是在为他们整个东宫立威。
拓跋云姬自然知道她无力抗衡这两兄妹,可就这样铩羽而归,她也总觉得面上无光,脸色就不由难看了几分。
褚琪枫却是不管她的犹豫,直接下了命令,“护送陛下回京!”
说完就再谁也没理,直接拉了褚浔阳上马,调转马头离开。
拓跋云姬抿着唇角,犹豫再三却是没有动作。
有人过去安置好皇帝和拓跋榕瑶,车队缓缓启程离开。
大势已去,霍罡之前的那些旧部也不再做困兽之斗,乖乖的被五花大绑了随队回京。
看着一行人离开,拓跋云姬盯着褚琪枫和褚浔阳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看了许久,最终也还是下了命令,带着自己人离开。
等在最后一直不见动作的人是褚易简。
一直到两方面的人马都走出去好远了,他还是面沉如水的驻马不前。
他的随从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询问道:“小王爷,旁边埋伏的人手——”
“撤了吧!”褚易简道,唇角牵起薄凉的一抹笑。
不仅仅是存了借刀杀人的心思,为了应对突发状况,他也在这附近安排了暗卫准备随时硬拼。
就这样放弃,那随从还是觉得惋惜。
褚易简看着远处艳阳高照的天气,却是唇角弯起,别具深意的笑了,“东宫呵!你当这漠北八公主怎么就这么巧的及时赶到的?”
褚浔阳?褚琪枫?还是根本就是褚易安的暗中运作?
居然不动声色的把漠北人都掌握在手里了——
就这么孤注一掷的杀了褚琪枫这兄妹俩的话——
或许还没有留着两人在后面的惊喜更多。
那随从对他的话半懂不懂,但却知道他向来说一不二,是以也就没再勉强,只就去打了安好,安排自己人撤了。
褚浔阳回程之后并没有跟着褚琪枫一起护送皇帝回宫,在城门外和桔红等人会和之后就直接去了陈赓年府上。
这几天延陵君都闭门不出在养病,见她风尘仆仆的来了,就笑了,“我还以为你要直接回东宫呢!”
说着就亲自湿了帕子递给她擦手擦脸。
褚浔阳就着把自己浑身上下清理一遍,坐下来喝茶的时候才不悦道:“你怎么就不问我此行的事情顺利吗?”
“还用问吗?”延陵君反问,顿了一下才又说道:“对了,霍夫人和霍小姐本来已经离京了,可是半途却被出城进香的南河王妃撞见,又给拦截回来了。”
霍夫人和霍罡是一条心,根本什么都知道,不值得可怜。
可是霍倾儿,到底也是无辜的。
褚浔阳抿抿唇,却是强行抛开这些烦乱的心思不理——
有些事,她不亲自出手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不是每个人的人生都要交给她来负责的。
“霍罡的家人,与我何干?既然敢动我的人?他那是活该找死!”褚浔阳的唇角微微上挑,那一抹笑容竟是隐隐带了几分邪气。
站在身后的青藤目瞪口呆。
桔红和浅绿两个则是拼命的憋着笑,整张脸都憋的通红——
瞧瞧郡主这话说的!
她的人?她的人?她的人啊!
几个人不约而同齐齐拿眼角的余光去偷瞄延陵君的脸色——
这俩人之间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看都像是本末倒置!
延陵君本来已经送到唇边的茶碗突然顿住,面上却的神色如常,一抬眼皮,泰定自若的对几个丫头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吩咐厨房准备晚膳。”
“是!”几人低眉顺眼的应了,竭力的不叫心里情绪外泄,有条不紊的带上门走了出去,飞快的跑了老远。
延陵君的那口茶到底也是没喝。
待到房门一被合上,他便像是立刻忍不住了一样闷着声音笑了起来,眼睛眉毛全部弯成一片,脸上表情完全的舒展开来。
这一个笑容极为真实,不同于惯常做戏时候刻意妖娆风流的姿态,而是自眼角眉梢悄然释放,看上去生动又明艳。
他这样笑着,渐渐地就有些把持不住,前仰后合,干脆笑倒在了睡榻上。
对面的褚浔阳看的莫名其妙,手里捧着一盏茶,眼神怪异的盯了他许久也没能弄明白这男人是抽的哪门子风,突然之间就不可遏止的给笑了个风情万种出来。
她看着对方的眼神,一半纠结一半嫌弃。
直到延陵君笑的眼角都挤出了几点泪花,她方才忍无可忍,一下子撂了茶碗,皱眉道:“你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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