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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的欧阳常棣并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个仅仅是出于谨慎的举动造成了怎样令他悔之不及的后果。
一炷香后。
当卫琳琅进入了宏大的青铜门内才发现,原来面前是一条十分长的甬道,宽度与门同宽,可容纳四五成年人松散并行,高度足有两人高,四壁皆由巨大的石块垒就,建筑工艺之精湛让石块间几无空隙,只是数百年的岁月让它布满了尘埃蛛网和青苔。
他们举着火炬进来之后,卫琳琅回头去看青铜门外,反而一片黑暗完全看不清楚了。她的身后不远处走着的是九位带着假面的天鬼宫宫人,相仿的暗色的面具在这地底看起来怪渗人的,如果不是师父就在她身旁,她还真有些不安心。
卫琳琅把目光重新投向前方,前方是长长的一条队伍,毕竟总共有四十个人呢。队伍中数把熊熊燃烧的火炬把甬道内部照映得亮如白昼,倒是减少了不少她内心的惶然不祥感。
卫琳琅注意到,这一行人中相同阵营的人要挨得紧些,不同势力间则互相防备。粟立榕和四位弟子走在最前面,赵向天、路遥、李暄和施秀平则是第二梯队,大夫跟在他们身后。
凤家兄弟虽然和东方凌风达成了某种协议,但明显他们并不相互信任;而昭英则被东方凌风带领的藏剑山庄严严实实地护在中间,生怕这小祖宗出个什么意外。
防备内部的反水倒还在其次,目前更要防备外部的危险。故而众人走得慢之又慢,生怕不小心踩着什么机关,又从哪里射出什么暗器,不过好在暂时没有什么突然的变故。
胡穹年纪轻,心里的好奇藏不住,他奇怪地问胡闯:“叔,为什么我们走了这么久都没出现什么危险啊?”
胡闯的铁砂掌一把呼上了自家侄子的后脑袋瓜子:“感情没有你还不满意了?”
不一会儿,前面的人们停下了,卫琳琅一看,原来他们面前又出现了一扇门,这次的门是石门,看上去跟刚才的青铜大门差不多程度的厚重,上面有晦涩难懂的壁画和古文字。
点绛生告诉卫琳琅,这画的是大夏巫族的最初起源,那文字是巫族上古流传的文字,他们用它来传承、施术。
“师父,莫非你看得懂么?”卫琳琅惊奇道。
点绛生看着那门,眼神古怪,好似藏着什么心事:“唔,略懂。”
“这扇‘初始之门’后方,便是真正的夏墓了,众位请务必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粟立榕转头告诫道,话毕,先前的壮硕弟子甲在粟立榕的指示下又一次充当了开门先锋的角色。
弟子甲好似还没从刚才的运劲中恢复过来,休息了好几次才终于将它打开。
这道石门一开,卫琳琅就敏锐地发觉了整个气氛与刚才完全不同。最明显的便是空气,腐朽而沉滞的臭味开始弥漫在周围,给他们带来亡者的气息。
石门在一下沉重的轰响声中被完全打开,就在那一瞬间,石门那边仿佛触动了什么机关似的,啪嗒一声由近及远依次亮起了无数小火炬,点亮了一小段的黑暗,但在更深处,依然混沌一团,全然未知。
“天哪,”徵羽门的李暄难掩花容失色,“居然是蓝、蓝色的火……怎么可能?”
那石门后方自动点亮的无数盏小火炬,最让人感到惊愕的却不是它自动亮起,而是它的颜色——火焰都是火红的,这是常识,哪有蓝色的火呢——除了,鬼火。
想到此处,几乎所有人的脸色都很精彩。
粟立榕早已见识过这磷蓝鬼火,并没有被吓住,没多废话便继续拔身往下走。他一路上提点后辈许多,为了增加众人活下来的可能性是一方面,也为了尽量不让他们拖后腿,总之已是仁至义尽,接下来的路可就各凭本事、生死有命了。
他和其他人都没看见的是,魔教的几个人见此门后的情景,暗地里交换了几下眼神。“教主……”朴昌征询地看向常棣,常棣迟疑地点了点头。
“这是什么暗语呀?”卫琳琅捅了捅撷芳。
撷芳小声回应:“琳琅,你作为教头应该知道我们魔教出师要完成试炼的吧?”
卫琳琅说对呀,撷芳一笑:“我们看着这入口都觉得眼熟,想来想去,这种自动亮起的磷火火炬似乎只在我们当初进行试炼的洞穴中见过。”
卫琳琅:“咦,这不就是说……”
“是的,魔教试炼洞穴恐怕是另一处小一些的巫族洞穴。这样算来我们几个都是有经验的人了。”朴昌嘿嘿笑着,安心了不少。
常棣却给他泼冷水:“试炼洞穴早就被师门前辈探索得干干净净,里面除了一些原主人设下的机关外,大部分的机关暗器和几乎所有的毒蛇、虫蚁、凶兽,还有死囚,都是教头亲自布置进去的,你们说和现在这个墓穴比起来,有一丝危险没有?”
朴昌讪讪地应了是。
一刻钟过后。
“我们是不是一直在走下坡?”藏剑山庄的二弟子,东方凌风的二师兄罗广白忽然开口打破了整支队伍的沉默。
“风流书生”施秀平摇着把折扇,低头看了眼脚下:“好像是的,我也感觉到了,一直在往下走,但是地面倾斜得并不明显。”
卫琳琅和其他人一开始还不以为意,慢慢地不知不觉间,甬道的坡度却越来越陡峭,等他们惊觉不对时,脚下的路已是一不注意便很可能会向前扑倒摔跤的程度的下坡了。这个时候,距他们进入青铜大门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这条甬道的艰险还不仅如此。
“你们有没有觉得……”少年凤燕回扯着大哥的手不安地问,“越来越陡的同时,貌似也越来越窄了……”
他这么一说连卫琳琅都发现了,原先她和常棣、师父三人在通道中并行无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和常棣便走在了师父前方——她一开始还以为师父是想防范身后的天鬼宫人才落到了后面呢,现在左右一看,原来两壁间已经没有那么宽敞了。
面对弟弟的胆怯,凤南天温和地掰开他抓着自己的手,无情地教育道:“男子汉要自己走,不要养成依赖他人的习惯。再说了,大哥就在你身边,你不会有事的。”
常棣听见了,便暗中捞起卫琳琅的手,紧紧地捏了捏,意味不言而喻。
卫琳琅嗔怪地甩开常棣的手:“你已经一只手拿着火把了,另一只手若是牵着我,一旦发生什么变故可怎么办,你哪来的第三只手去拔剑?”
常棣想想觉得也是,但是在黑暗中火把还是必要的,只好摸了摸鼻子作罢。
下墓的第一个时辰,他们已经在甬道中走了整整一个时辰,这条通道仿佛没有尽头一般,远方永远是另外一片黑暗。这种仿佛无尽的酷刑最为折磨人的心神,因为好似看不到一点希望,何况还是这种丝毫不敢停歇、神经长时间紧绷的行走。
很多人已经渐渐感到疲惫和气喘,累到极致抬头看看黑暗的前方,会让人有一种错觉,就像他们举着火把是在进行一项祭祀或者朝圣,自己把自己送入长着大口的巨兽喉中,自己主动迈向毁灭和死亡……
走着走着,岩壁两侧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有的固定着的蓝色火焰越来越弱,越来越小,终于,他们已经走到了蓝色火焰完全消失的地方。前方的通道两侧再也没有了令人从心底发冷的鬼火。
这应该是件好事吧?
可是赵向天却皱起了眉头,思虑再三后,他问走在自己前方的粟立榕道:“我们是不是应该把火把熄灭?”
还没等粟立榕说什么,一旁的李暄便不依了:“为什么要熄掉火把?那多吓人呀!”她毕竟是女人,她会怕黑的啊。
施秀平连忙声援:“就是,赵兄你可别出馊主意。”
粟立榕则有点兴趣,他存着考验后辈的心思问:“哦?那你说说你的理由。”
赵向天仔细观察了下队伍中各色人等的表现,谨慎地说道:“我们这一个时辰以来一直在往地底深处走,而且路越来越窄,一开始多人还能并行,现在只堪堪能容两人并肩站立,若是同时行走,却是有些艰难了。”
“嗯,这个大家都发现了,”粟立榕道,“继续说。”
赵向天道:“很多人觉得疲累、都在气喘,单纯的疲劳是有可能的,因为我们从离开俱兰城、进入沙漠起便没有停下脚步。但是我却觉得,是这里的‘气’的问题。”
李暄冷哼:“那又怎么样?”
赵向天道:“久居芝兰之室而不闻其香,久留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一开始我们都觉得地底的味道很难闻,只是渐渐地我们便习惯了臭味,忘记了这里的气是腐朽的不好的气,和外界完全不同。没有新鲜的空气,连蓝色的火焰都熄灭了,如果我们再像现在这样点着十多把大火炬,不知道等会我们一行人会衰弱成什么样。”
粟立榕赞赏地点了点头,笑着吩咐弟子们往后传话,让他们熄掉火把,每方势力只保留一支,也就是说总共只剩下了四支火把。李暄反对无效,虽不情愿也无办法,身后的施秀平忙不迭地安慰自不必说。
火把一下子少了十之六七,由于通道越发狭窄,火把和火把之间的距离也拉得更长,原本还算明亮的甬道顿时重归昏暗。
突然,整个队伍的后方突然爆发出天鬼宫宫主惊怒的呵斥:“黄芪和白术人呢?!”这声怒喝回荡在幽深寂静的地底,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随后他们感到的却是毛骨悚然,因为走在最后的天鬼宫,竟然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两名宫人?!
没有机关,没有毒虫异兽,没有任何人听见任何异常的响动——即使是武功高超的天鬼宫宫主自己——只是一路提心吊胆地走着,等待着危险降临……谁知道危险早已来临!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机关!”天鬼宫宫主急切地隔空询问最前方的粟立榕,顾不得先前还被叮嘱的放低音量。
粟立榕一脸严肃,他回答:“宫主少安毋躁,粟某真的不清楚。这条甬道的后半程会出现机关和毒虫,但不是现在;而且活能见人、死能见尸,上一次却没有出现这种莫名其妙消失的情况。宫主可以像点绛生前辈求证,他也参加过上一次行动。”
“那他们怎么会突然消失……”天鬼宫宫主咬牙切齿,如果是被机关或是谁杀了,她心里也有个底,现在这样不知不觉地失踪算是怎么回事?是什么在作祟?会轮到其他人头上吗?会轮到她头上吗?
“他们两个到底是死?是活?难不成还会掉到地底下去吗?!”她狠狠地跺了跺脚下的石块,靴底和石块相撞发出沉闷厚重的踩踏声,是实心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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